耀目的白光閃過,薛宓只感覺到空間一個扭曲,胸中一窒,整個人瞬間昏了過去。
“宓兒,宓兒……”輕柔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女子慢慢睜開眼,卻只看到周圍一片白霧茫茫和面前那張擔憂的臉。
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君鈺寒察覺到女子的蘇醒,只微微偏頭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無殤,這里是……”女子話還沒有說完,君鈺寒的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副動態(tài)的圖,看那畫面分明是……
薛宓看到后,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走了過去,那畫面上一男一女的樣子就算再過幾百幾千年自己也無法忘記,因為那是——她想了念了幾十年的現(xiàn)代的父母。只是畫面上的他們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正抱著一個白嫩嫩的小嬰兒逗弄著,眼里均是藏不住的喜愛。
薛宓連忙抬起雙手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來,真的好想你們,之前還可以拿著他們的照片睹物思人,現(xiàn)在卻只能靠著回憶去懷念他們,去懷念……外公。
兩個男子站在薛宓的身邊,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個莫名的畫面會引得女子情緒發(fā)生那么大的波動,而且畫中這些人的服飾、周圍的那些布置,他們二人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是什么地方。
就在這時畫面里的女子開口了,聲音十分溫柔,“老公,你想好寶寶叫什么名字了嗎?”
“早想好了,單名一個宓字,安靜寧和。”男子伸手點了點孩子嫩滑的臉蛋。
“宓?唐宓。很好聽!寶寶,以后你就叫宓兒了哦。”女子也笑著伸手點了點。
聽到這番對話,一旁的君鈺寒若有所思地看向身邊神色激動的女子。
戚無殤則皺起了眉頭,之前宓兒就有說過她于不同的世界,難道會是這個地方?
想到這兒,男子猛地抓住身邊人的手,心里滿是不安,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覺得宓兒來自于別的世界沒有什么大問題,可現(xiàn)在真的有點脫離他的掌控了,若是她下一刻不見了,他真的不知道該去哪里尋她……
畫面里的人生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轉(zhuǎn)眼當初的小嬰兒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了。
“爸爸,我和懷生的生意一時有些忙不過來,將宓兒放在你這里一段時間行嗎?最多一個月我們就會回來,如今茶葉市場競爭大,我們必須得親自跑一趟。”女子牽著小女孩為難道。
“哎呀,沒事,老頭子我天天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有宓兒陪我再好不過了,你們就安心把她放我這里,啊,宓兒這么乖,我巴不得她天天留在這里呢。”穿的整整齊齊的老人連忙將小女孩抱了起來,滿臉疼愛。
“外公!”小女孩也很高興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在他們身邊的一男一女互相對視了一眼,笑了,一家人看上去無比溫馨。
“……您的和女婿所坐的長途汽車在經(jīng)過盤山公路的時候不小心翻了下去,當場死亡,請盡快過來協(xié)助我們辦理相關(guān)事宜……”電話里的女聲十分溫和,但聽在老人的耳中卻好像刺骨的寒冰一樣。
手一松,電話就掉了下去,若不是身邊女孩的呼喊,他可能就要那樣陷入魔障之中了。
安撫好身邊外孫女的情緒,背著她一個人將兩個親人的喪禮辦好,人送黑發(fā)人,他完全接受不了,可是宓兒還在身邊,根本沒有給他悲傷的時間,必須得振作起來。
這樣的消息也需要暫時瞞著她,因為他真的無法想象這么小的孩子得知這樣的消息,會是什么樣的表情,他不愿看到。
此時站在那副畫面前的薛宓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抱住身邊的戚無殤,全身不停地發(fā)抖,她好想他們,真的好想,只是再也見不到了……
老人和小女孩就那樣平平淡淡地在一起了十幾年,相互依偎,相互依靠。
到后來老人的身體漸漸地不怎么行了,畢竟本來年紀就不小,雖然孩子很乖巧懂事,女兒留下的遺產(chǎn)和保險金也足夠兩個人花銷。但是養(yǎng)大一個孩子還是有許多東西需要操心,再加上對已逝之人的思念、緬懷,身體就那樣慢慢地被拖垮了。
最后的親人一走,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女孩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樣,整個人萎靡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不對,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這么多年來,老人就像是她生活唯一的支撐一樣,現(xiàn)在這唯一的支撐也消失了,她就好像生無可戀了。
看著女子在昏暗的小房間里悄無聲息地睡著,畫面外的薛宓已經(jīng)不再流眼淚了,其實除了有負老人的囑托,換一個地方對她來說或許更好,那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她掛心的東西了,其實就是適合自己這種人吧。
隨后,三人面前的畫面一轉(zhuǎn),來到了一個荒郊野外,一個身上衣服有些破爛的女子蘇醒了過來,看其模樣,正是十幾年前的薛宓。
“宓兒,你……”君鈺寒不敢相信地轉(zhuǎn)過頭來,原來這個畫面上放出的是身邊這個女子的半生,原來她是從別的地方而來,原來還有那樣一個世界……
聞言,薛宓轉(zhuǎn)頭看向他,笑笑點了點頭,其實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釋。
隨著薛宓在異界的生活開啟,畫面上的圖案也在不停地變換著。遇見薛靈、薛父,上玉靈山拜師,下山遇見小黑,慌不擇路間闖進瓏月谷,遇到戚無殤等等。
看到這兒,戚無殤有些疑惑,宓兒從來沒有遇見過他爺爺他是知道的,可是她又分明知道瓏月谷的進出辦法,也很了解他們這些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以前也有過這方面的疑惑但是沒太在意,現(xiàn)在這方面的事情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待看到身側(cè)兩人因為七情合歡發(fā)生的事后,君鈺寒的表情一下變得十分難看,難怪當初宓兒怎么也不回去,原來竟是遭遇了這種事。
接下來的便是薛宓遇見月見,兩人與君鈺寒幾年相處的畫面,初見、除妖、成親、生子,在她穿越過來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一直有這么一個人一直陪著她,真的算是她的幸運吧,女子心中嘆道。
看著畫面中君鈺寒的悉心照顧,戚無殤握著女子的手越來越緊,待看到村中女兒節(jié)時,薛宓拿著那塊刻著兩人姓名的紫竹牌去找君鈺寒時,他只感覺心里一陣劇烈翻涌,一股憋悶的感覺在心口縈繞不散,宓兒那時候是真的準備跟他在一起了,若真的成功了……
之后便是孩子的事,兩個孩子身上有了七情合歡的余毒,但那時候的宓兒也沒有想過回來找他,反而是他們?nèi)藶榱藢ふ夷莻髡f中的七日醉,每日都在出生入死。
只是因為她沒把握,她寧愿將期望寄托在那無望的傳說之中,也沒想過來找他,原來自己曾經(jīng)傷的她那么深,一直以為自己那樣做是希望她能夠遠離那個叫戚無殤的不幸的人,沒想到終究還是自己錯了,錯的那么離譜。若不是有君鈺寒的話,宓兒那段時間過的日子真的無法想象。
后面發(fā)生的事大家也都知道,薛宓的畫面就那樣過去了,站著的三人雖都有各自的疑惑,但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另一個人的過去便出現(xiàn)在了畫面之上,那也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正躺在襁褓里開心地吐著泡泡。
“玉甄,這個孩子不能要。”面容嚴肅的老者看著眼前姿容絕美的年輕女子,語氣冷淡道。
“師父,你說什么?殤兒可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呢?”女子震驚道。
“可是你知道這個孩子的靈根是什么嗎?剛剛我和師兄輪流測試了好幾次,暗靈根啊,你知道暗靈根是什么意思嗎?你明白嗎?”老者痛心疾首道,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眼里也滿是不舍與憐愛,可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孩子踏入火炕啊。
“暗靈根……”聽到自己師父的話,女子的臉色立時變得灰敗起來,她怎么會不知道暗靈根代表了什么呢?轉(zhuǎn)身抱起床上的孩子,往懷中緊了緊,女子的眼神一下變得堅定起來,還沒有說出什么,一個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墨師叔,我和甄兒已經(jīng)決定了,不論怎樣,都會撫養(yǎng)這個孩子長大。”
一個玄衣男子突然出現(xiàn)在了三人背后,看那棱角分明的輪廓和戚無殤一模一樣。
“臨風,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老者看向那男子,眼神幽深。
“我知道……”伸手握住女子纖白的手,看著孩子的笑顏,男子笑了笑,“他就算是轉(zhuǎn)世,也是我的孩子,保護他,照顧他是我的本能。”
聞言,女子激動地看向身邊的人,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
“谷主也知道?”老者又問了一句。
“是,我已經(jīng)和父親說好了。”男子點點頭道。
“……唉,那我不管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以后……唉……”老者一拂袖就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夫妻二人相視一笑,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他們都不會后悔。
“墨師叔,墨師叔,大事不好了,卿師姐和戚師兄他們,他們……”一個年紀較小的弟子慌慌張張地闖進墨九霄閉關(guān)的房間中,看他那樣子像是快哭了一樣。
“玉甄和臨風他們怎么了?”原先還有些怒氣的青衣老者立即緊張地站了起來。
“他們……他們……”年輕弟子抽噎了起來。
“你倒是……哎呀……”青衣老者一下就拂開了面前的人,飛身奔了出去。
等進了那個熟悉的房間,一抬眼老者看到的就是兩具干癟的尸體和床上撲騰著手腳咯咯笑的嬰孩。
“啊!”老者的眼睛一下紅了起來,抬起手沖著嬰孩就要拍過去,卻沒想一下被人奪了過去,轉(zhuǎn)頭一看,正是戚鴻鈞。
“戚師兄,你難道還想包庇這個小畜生嗎?你的兒子、我的徒弟可都躺在那兒了啊!早就說他是喪星,非不聽我的話……”老者顫抖地伸出手指向地上躺著的兩人。
“當時殤兒的靈根爆發(fā),生死不知,是玉甄和風兒主動要求幫他緩解,我攔過,他們不聽,說就是死了也愿。”戚鴻鈞的語氣十分平淡,但是雙眼卻紅的厲害。
“好一個死了也愿,好,好,哈哈……”青衣老者笑得瘋狂,隨即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師弟!”戚鴻鈞一時沒有攔住就讓他那樣跑了出去,后來想著讓他冷靜一下也好,這么多年以來他一直將玉甄這個徒弟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這樣的打擊可能一時半會無法接受,可是自己又如何能夠接受呢。
只是誰也沒想到墨九韞這樣跑出去,之后再也沒回來過。
伸手摸了摸懷中嬰孩的腦袋,老者的眼中閃過一抹慈愛,不管怎樣,這個孩子都是風兒的,自己就算丟掉這條老命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殤兒,從今天開始你就要獨自一人在這里生活了,爺爺要出門幫你找治病的藥,你要聽話知道嗎?”老者蹲坐在三歲左右的面前,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給他整了整衣裳。花了三年的時間才找到這么一個可以最大限度壓制孩子靈根的寶地,也只能將他安放在這里了。
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老者突然立起身來,“那里有座小房子,里面有吃的和修煉的功法,你沒事就待在那里面不要出來,我之后再來看你。”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
“爺爺……”看著老人越走越遠,男孩大聲呼喊道。
聽到喊聲,老者腳步頓了頓,隨即像是怕自己后悔一般飛快地離開了,只留下男孩一個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臉上還茫然。
無人的山谷很安靜,只有偶爾啾啾的鳥鳴和不知名的發(fā)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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