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佩眼睛得意地瞟著明菲和明姿。臉上卻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樣:“母親,我挑什么都可以?”
陳氏微微有些不耐:“自然,快一些,時辰不早了!”
明佩自是挑了那個又輕松又體面又討喜的派發喜錢的事,四姨娘的眼里露出喜悅來,贊許地沖著明佩挑起了嘴角。
陳氏的嘴角嘲諷地彎了彎,看向明姿:“到你了。”
明姿淡淡地說:“我請求母親讓我負責安排客人帶來的丫頭婆子。”
陳氏聞言,細細看了明姿一回,道:“這個活可不好干,你沒有經驗,要不要我派三姨娘跟著你一起?”
明姿輕輕搖頭:“讓姨娘在母親身邊伺候吧。”婉拒了陳氏的好意,陳氏挑了挑眉,準了。
不用明菲挑,剩下的就是派發茶水這件悶活兒。陳氏看著明菲,和顏悅色:“你做得來這事兒嗎?”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她說做不來,還可以給她調換似的。
明菲卻正合心意,笑道:“妹妹們把難做的都挑了,我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退怯?”
陳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宣布:“那就這樣定了,大家都去做事吧。”又笑著同兩個姨娘道:“孩子們真是都長大了,懂事了呢。”
三姨娘笑道:“這都是夫人教導有方。魏媽媽教的好。”
嬌桃和丹霞、白露陪著明菲坐在茶水間的里間,監督著外面的丫頭們洗燙茶碗。丹霞少不得有怨言:“五小姐越來越過分了,明知道派喜錢的活兒是夫人派給您的,偏生要來搶。”
白露撅嘴道:“就是,四小姐也是的,湊什么熱鬧?都是她挑起來的事兒。”
明菲神色端凝地吩咐嬌桃:“嬌桃,教教她們什么是規矩!”
嬌桃立刻領了那兩個丫頭出去,站到僻靜處指著鼻子不容情地狠狠罵了一頓。罵得兩個丫頭眼淚汪汪連聲告饒這才又領了回去。
“三小姐,奴婢們再也不敢了。”丹霞和松露忍著淚意上前認錯,明菲淡淡點頭,也不多語,繼續指揮丫頭們做事。其實今日的事是她占便宜了,陳氏素來多疑,又有很強的掌控欲,在她剛剛有了身孕的關口,又怎會容許別人在她面前耍花樣?
明佩看著是撿了大便宜,可她的生母是四姨娘,她的舉動會被陳氏認為是四姨娘迫不及待想插手管家的表現。這恰好招了陳氏的大忌。
明姿的選擇則是一種試圖掙脫陳氏掌控的表現。你不是總千方百計在外人面前壞我的名聲嗎?好,我從哪里跌倒的,就從哪里爬起來,讓大家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差?這個選擇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目前明姿能夠得到的,重塑形象的最好機會。只是不知是明姿自己想到的,還是有人在背后出的主意。
而她這個分派茶水的任務看似無可選擇,但陳氏恰恰地又拋出了一個誘餌,“你做得來這事兒嗎?”她要是不想做。陳氏肯定又得問她想做什么,她的選擇,又會讓陳氏聯想起許多有的沒的來。所以,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妥當的法子,爭是不爭,不爭也是爭。這個派茶水的活,她不但要做好,還要做得特別好。大家都不肯吃虧,不肯奉獻,就由她來默默奉獻吧,吃虧何嘗不是占便宜。
事實證明,明菲的推測完全沒有錯。
事后明佩灰溜溜地補了五兩銀子六貫錢出來,錢不多,但是丟人,連派發個喜錢都要出錯,還能做什么?明姿也因為下面的小丫鬟認不得人,說話又不小心,從而得罪了蔡家一門遠親帶去的管家婆子,被諷刺說是狗眼看人低,欺負窮親戚,當場就逼得掉了淚。估計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又崩塌了。
明菲卻被陳氏特意叫去,大大地夸獎了一番,說她負責能干,又問她累不累,讓她謄寫禮單。
明菲自是不會講自己累的。
陳氏指著那禮單笑道:“不要小看了這抄禮單的活兒,內里包含的內容極多。比如說,誰家是什么樣的人家,和咱們家是什么樣的交情,以后送禮要怎樣送等等統統可以從禮單上看出來。你跟著我抄上幾遍,以后家里的人情來往你心里就有數了。你是嫡女,和明姿她們不一樣,學好了,將來對你只有好處。”又嘆道:“我以前在家中,也沒人教我這些,后來每次有人情來往,都得去問你父親才不至于鬧出笑話來。”
明菲立刻抱住了陳氏的胳膊,撒嬌道:“母親,您對我真好。您要不教我,將來我也會鬧笑話。”
陳氏拍著她的手:“你這么孝順體貼,我自然是要竭盡所能教導你的。”風光的事兒誰都愛做,難得的是肯真心做事。
明菲道:“母親,讓明玉也來學學可好?”陳氏太精明,與其和她繞過來繞過去的,不如直截了當地提要求。
陳氏答應得爽快:“我是想讓她一起來學,但又擔心她人小坐不住。下一次吧。”
明菲道:“正該束束她的性子。她一天就仗著您疼愛她,像個皮猴兒似的,想什么說什么,也不管該說不該說。”
陳氏正色道:“本來就該如此!以后你有什么話,可以直接同我講。咱們母女間,有什么不能說的?”
明菲知道是早上明佩那句話留下的后遺癥,少不得又要表白一番。
陳氏聽她表白完畢,突然道:“我想和你要一個人。”
明菲心中不安,面色不變,笑道:“母親說笑了,女兒如今有這一切都是您給的,別說是要個人,無論您想要什么,女兒能做到的都要做到。”
陳氏翹著蘭花指捏著麻姑獻壽的粉彩茶碗蓋,似笑非笑地盯著她:“聽說嬌桃的女紅極不錯,我屋里正好缺這樣一個人,讓她過來幫我做點針線活兒吧。”
明菲的腦袋頓時“嗡”地一聲響,片刻后鎮定下來,飛快地運轉起來,陳氏要嬌桃做什么?做針線明顯是借口,珠釵銀瓶做針線都是做得極好的。難道是,給蔡國棟做通房?須知陳氏如今有了身孕,家中就只剩下三姨娘和四姨娘,四姨娘年輕貌美嬌俏,多出來的日子蔡國棟必然要去四姨娘那里的,而這種情況,陳氏肯定不樂意見到。
要防止四姨娘專寵的這種情況出現。陳氏就只有給蔡國棟另外安排一個更為年輕貌美的通房,但她房里的四個丫頭,統統都只是面貌堪堪端正,根本不能和四姨娘競爭。而嬌桃,貌美端莊,正是合適的人選。
可是,叫她怎么舍得?又如何對得起嬌桃?明菲心亂如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陳氏已經等得不耐煩,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咳嗽,反倒提醒了明菲。嬌桃是她的丫鬟呀。哪里有爹爹把手伸到女兒房里的?陳氏多半只是試探她,或者就是另有打算。蔡光庭剛剛考中,陳氏怎會選在這個節骨眼上為難她?她立刻不好意思地道:“好,回去就讓她收拾東西,明日就過來伺候母親。”
陳氏笑道:“我看你剛才很是舍不得的樣子。”
這個倒是不必特意遮掩,不然反顯得虛偽無情了,明菲大方承認:“是舍不得。當初在吳家村,余媽媽走后,就是她一直護著我。”
“既然舍不得,為何還要答應我?”
“女兒說過,女兒的一切都是母親給的。她能被母親看上是她的福氣,跟著母親,可比跟著我好多了。雖然不舍,但女兒更希望她能替女兒在母親身邊盡孝,也希望她能有個好前途。”就算不能從陳氏嘴里探聽出一點意向來,也希望盡量給嬌桃爭取一下。
陳氏笑了一笑,終究沒有太為難她:“嬌桃這個丫頭不錯,我不會虧待她。”沒等明菲高興多久,她又扔出了一枚炸彈:“嬌桃來我屋子里,你房里就少了一個人,添一個人吧。”
明菲忙道:“不少,不少,還有丹霞和白露,梅子她們呢。”
陳氏笑道:“丹霞和白露啊?不是不懂事,還需要調教嗎?我看,金簪就不錯,你平時和她也相處地不錯,就讓她去伺候你吧。怎么樣?”
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可是明菲卻感到背脊生寒。不是別人,恰恰是金簪。這屋子里,金簪收她的銀錢是最多的,遞的消息也是最多的。陳氏這算不算是警告?但陳氏沒明明白白地做在臉上,她也沒必要解釋什么,當下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回去后,明菲把話同嬌桃一說,心想嬌桃大概會很難過,誰知嬌桃只是感慨不舍。卻沒什么難過的樣子,仿佛還有點高興似的。弄得丹霞和白露沒少說她勢利。花婆子卻和嬌桃關起門來說了大半夜的話。
明菲想不明白陳氏的意圖,干脆統統丟到腦后去,去把明玉抓過來開展生存教育,讓她分析今日陳氏分派的這三件事分別有些什么利弊,該怎么做等等。折騰得明玉叫苦不迭,她自樂在其中。
第二日一大早,明菲起身,見是丹霞和白露進來伺候,不是往日第一個進來的嬌桃,便問:“嬌桃呢?”
丹霞道:“一大早就有人來尋,在外面和人說話呢。”本來還想再添上兩句嬌桃勢利之類的話,可因為昨日才學過規矩,到底不敢多語。
明菲站到窗前,只見一個削肩細腰,身段惹眼,穿秋香色窄袖小襖,系翡翠色百褶繡花裙的丫鬟背對著她,正拉著嬌桃的手說話,不時還抬起手來擦擦眼淚。嬌桃則滿臉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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