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外風勢雖已減弱,雨卻還在下著,本來陰霾的天色,現在因接近黃昏,愈見陰暗,大殿上自然更暗了。
那永勝鏢局的鏢頭們這時已經取出兩大包油紙,放到地上,打了開來,一包里面全是鹵菜醬肉之類,另一包卻有百來個大饅頭。
羅尚武朝李小云、南宮靖、虎倀夏侯前、黑豹侯休等人含笑道:“這幾位老哥,天雨還沒停止,大家今晚都只好在這里坐息一晚,敝局人手較多,這里又沒有店可以落腳,所以在沒下雨以前,就難備好了食物。出門在外,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氣,饅頭、鹵菜,本來就多買了一些,請大家一齊來隨便用好了。”
虎倀夏侯前道:“這個怎好意思?”
羅尚武道:“沒關系,只是一些干糧罷了,如果貴莊準備的,也一樣會請大家食用,諸位毋須客氣。”
虎倀夏侯前朝侯休笑了笑道:“大少莊主,這位羅少局主既然這么說了,咱們那就不用客氣了。”
李小云暗暗扯了南宮靖一下衣袖,跟著侯休等人圍著坐下。
羅尚武又朝坐在右首靠著神龕的一個老者說道:“這位老人家也過來一起用晚餐了。”
李小云先前以為那人是和鏢局一起的,這時聽羅尚武一說,不覺朝那人望去。
那是一個穿著土布大褂的鄉下老頭,頭上戴一頂氈帽,一張蒼老的狹長臉,滿布皺紋,頷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手中拿一支竹根旱煙管。
聽到羅尚武的招呼,慌忙旱煙管往腰間一插,抱著拳道:“少鏢頭這么客氣,小老兒真是不好意思。”
他雖說得還算得禮,但舉止總脫不了鄉土氣,使人一望而知不像是江湖上人。
大家坐下來,也就不再客氣,各自吃著鹵菜饅頭。
侯休總是記掛著兄弟,舉目往外望去,說道:“阿元這時候還不回來……”
李小云暗暗好笑,忖道:
“他又不是你兄弟。
虎倀夏侯前深沉目光望著南宮靖、李小云兩人問道:
“這兩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李小云接口:“他是我大哥宮飛鵬,我叫宮飛云。”
夏侯前又道:“原來是賢昆仲,你們到哪里去?”
李小云看他問了又問,顯然對自己兩人起了懷疑,心中暗暗罵了一聲:老鬼討厭!一面說道:“我們是奉家母之命,去九華山還愿的。”
那鄉下老頭呵呵一笑道:“這倒真是巧,小老兒也是到九華山替老伴還愿去的,正好和二位相公同路。”
李小云聞言仔細看了他一眼,這鄉下老頭雙目無光,不似會武的人,心中也就并不在意,只是敷衍的朝他笑了笑。
大家吃飽之后,還多了不少饅頭,一名鏢局伙計依然包好收起。
這一陣子工夫,天色早已全黑,外面瀟瀟雨勢,不但未停,卻又下大了。
羅尚武看看天色,說道:“師叔祖他們怎么還不出來呢?”
夏侯前笑道:“大概主人好客,留他們吃便飯了。”
侯休道:“我看那個綠袍老頭說話陰沉,不像什么好路數。”
夏侯前嘿然道:“憑掌門人,還有金鞭安、皖西三俠,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合起來就是來上千軍萬馬,又能如何?大少莊主只管放心。”
鏢師們在火堆中加添了柴火,大家有的倚著神龕而坐,有的背靠墻壁打盹,十幾名鏢師伙計,卻在火堆旁躺了下來。
李小云和南宮靖也在墻角跟倚壁坐下,閉目養神。
大殿上雖有二三十個人,卻漸漸靜了下來。
時間漸漸過去,現在至少初更已經過去了,被綠袍老者邀請進去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俠等人依然沒有出來。
黑豹侯休忽地睜眼道:“大叔,大師伯等人去了這許多時候,還沒出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羅尚武接口道:“侯兄說得極是,現在大概初更已過,咱們該進去看看才是。”
虎倀夏侯前點點頭站起身道:“好吧,屬下進去瞧瞧也好。”
舉步轉過神龕,往后走進去。
哪知虎倀夏侯前剛進去沒一回,就急匆匆快步走出,大聲叫道:“大少莊主,你們快來,掌門人等幾位都不見了。”
黑豹侯休聽得一怔,坐著的人一躍而起,說道:“大叔,你說什么?”
夏侯前道:“里面根本沒有人。”
羅尚武也跟著躍起,急急問道:“夏侯大叔,你說里面沒有人?”
夏侯前道:“不錯,里面黑漆漆的根本連鬼影子也不見一個。”
這一嚷,虎頭莊和永勝鏢局的人也紛紛站起來。
李小云也白吃了一驚,里面沒有人,豈非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不見了?她不覺也跟著站起,隨大家圍了上去。
侯休道:“里面怎會沒有人呢?”
羅尚武道:“侯兄,咱們還是快進去看看。”
侯休道:“這真是怪事,里面沒有人,大師怕他們會到哪里去了?”
虎倀夏侯前道:“屬下帶路。”
羅尚武朝鏢局的人道:“你們大伙留在這里,趙剛、李健跟我進去。”
侯休也朝虎頭莊莊丁吩咐道:“你們都留在這里,不用進去。”
永勝鏢局的趙剛、李健各自從懷中掏出千里火筒,由虎倀夏侯前領先,兩人打著火筒,跟在他身后,然后是黑豹侯休和羅尚武兩人。
李小云悄聲道:“大哥,我們也進去瞧瞧。”
她聽說爹和二叔、三叔無故失蹤,自然要跟進去看個究竟,但不明內情的人,還以為這二位年輕相公少不更事,只是為了好奇而已!
經過神龕,有一道門戶,門外是一個小天井,這時候雨還下得很大,大家冒雨越過小天井。
因前面有趙剛、李健擎著兩支火筒照明,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小天井中雜草叢生,已有很久沒有人除草了。
沒有人除草,就是說已好久沒有人整理了。
大家勿勿跨上三級石階,迎面有幾扇已經給風雨吹打得發白的花格子長門,只是虛掩著。
里面像是一間佛堂,也像是客室模樣,中間一張方桌,和幾把木椅,桌上香爐燭臺,但積塵甚厚。
此外就別無一物,連地上到處都是塵沙,顯見已久無人住。
侯休看得一呆。
綠袍老者明明說他主人住在后進,但這里明明久已沒人住了,那么師伯等幾個人到哪里去了呢?
羅尚武一個箭步掠到左廂房門口。
趙剛手持火筒連忙跟了過去。
不用進去,只要在廂房門口,就可以一目了然,房內只有破床破椅,到處都是瓦礫灰塵。再看右廂房情形也差不多。
羅尚武口中咬了一聲說道:“奇怪,師叔祖他們進來的時候,如果看到這樣的情形,那綠衣老頭的主人就不會住在這里,這許多人難道還會上他的當?”
他這話沒錯,終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門掌門人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俠,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江湖上各式陣仗,哪一種沒有見識過?僅憑一個綠袍老者豈能騙得過這些人?如今居然一個人也不見了。
而且最奇怪的,屋中竟會沒有一點打斗動手的痕跡,好像這些老江湖到了這里,就突然神秘失蹤了!
黑豹侯休問道:“大叔,后面還有什么地方?”
虎倀夏侯前道:“沒有了,左邊只有一間廚房,連灶都倒坍了,到處都漏著雨水。”
侯休望著他問道:“大叔,你看這是怎么一回事?”
這些人中,當然要數虎倀夏侯前江湖閱歷最深了,但他看著眼前這一情形,也不覺搔搔頭皮,無可奈何的道:
“這個……屬下也看不出一點跡像來,照說像掌門人和金鞭叟、皖西三俠等五人,極不可能遭人劫持。甚至會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若非親自經歷,就是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
侯休道:“但大師伯他們明明失蹤了,這是事實。”
李小云沒有作聲,只是暗暗留心觀察,心里也在轉著每一個可能發生的念頭,但她究竟是毫無江湖經驗的人,連虎倀夏侯前這樣一個老江湖都瞧不出來,她又如何瞧得出來?
夏侯前、趙剛、李健三人就像獵犬一樣,目光不注的朝四周溜動,在三間破敗的禪房里,每一個角落都仔細的看遍了,依然一無所得。
最后夏侯前頹然的道:“看來這里是找不出什么名堂來的了,他們好像根本就沒有進來過。”
羅尚武道:“那么這些人又會到哪里去呢?”
夏侯前道:“事情果然大有蹊蹺,咱們還是退出去再從長計議吧!”
大家退出大殿,還是討論不出一個結果來。
李小云和南宮靖依然回到靠壁處坐下。
大家只當兩人為了好奇才跟進去瞧瞧的,事情當然和他們無關。
李小云人雖倚著墻壁坐下,但失蹤的是爹和霍二叔、謝三叔,豈會和她無關?
她雖沒和夏侯前、侯休、羅尚武等人磋商,但心知憑他們幾個人,也磋商不出什么名堂來的。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盤算著:這失蹤的五人中,自以金鞭叟田五常武功最高,名氣最響了。
其次則是白虎神暴本仁,最后才輪到皖西三俠。
有這五個人走在一起,江湖上真還想不出什么人能把他們劫持了去;但爹等五人明明失蹤了,擺在眼前的情況,極可能是遭人劫持了去。
以五人的武功,尚且神不知鬼不覺的遭人劫持,還有誰能查得出頭緒,可以把爹他們救出來呢?
現在自己該怎么辦好呢?
因為眼前有兩件事,都是急事,一是南宮靖神志受迷,師傅要自己陪他到九華山去。一是爹等五人突然失蹤。
她考慮再三,爹等五人如果遇上強敵,這強敵又是爹等五人的仇人,那么早就橫尸在后進了。
用不著把他們劫持了去,既然劫持了去,其中必定另有原因,并不一定會把他們置之死地。
何況憑自己這點武功,也未必查得出來,只怕還沒查到眉目,就送了性命,不如先去九華,讓南宮靖迷失的神志治好了,自己也可以多一個幫手。
想到這里,心里有了決定,就沒有方才的心亂如麻了。
再聽虎倀夏侯前、侯休、羅尚武,也在商討不出所以然來之后,有了結論,侯休他們白虎門還有幾個師叔。
羅尚武這邊,因金鞭叟是終南五老的老三,他無故失蹤,羅尚武當然也要趕去終南,大家只有各自去搬救兵。
這一個晚上,大家七嘴八舌,亂哄哄的自然誰也不想睡覺了,真是最長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已停了,晨曦也漸漸升起。
白虎門和永勝鏢局的人為了要去搬救兵,天一亮就走了。
李小云睜開眼來,大殿上已經剩下自己和南宮靖兩人,連那個頭戴氈帽的鄉下老頭也不知什么時候走的,這就站起身,叫道:“大哥,我們也該走了。”
南宮靖答應一聲,站了起來。
兩人走出廟門,就沿著大路走去。
南宮靖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兄弟,昨晚那個綠衣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李小云聽得一怔,心中不禁暗暗高興,大哥被迷失的神志,最近好像已經清楚了不少,這就急急問道:“你哪里見過他的?”
南宮靖道:“我想不起,這人總好像見過的。”
要知他雖被某種獨門藥物迷失了神志,但他總究從小練的是佛門神功“易筋經”,時間稍久,失去的記憶,自可稍稍恢復一些過來。
李小云道:“不要緊,你慢慢的想想看,是不是會想得起來?”
南宮靖招搖頭道:“想不起來了,我已經想過了,昨晚我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在哪里見過,但想多了,反而一點頭緒都找不到了。”
李小云心中暗道:大哥既然見過此人,那就好辦,只要他神志恢復了,他一定會想起來的,只要有了線索,還怕會找不到人?一念及此,就道:“大哥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我們快些趕路吧!”
兩人腳下加緊,中午時光就趕到安慶,用過午飯,就趕到渡江埠頭,正好有一條渡船即將開船。
李小云拉著南宮靖匆匆登上了船。
船艙早已擠滿了人,水手們解纜啟航,李小云因在艙內人多氣濁,從每個人身上發出來的味道,實在不好受,就悄悄拉了一把南宮靖的衣袖,退出船艙,站到船艙外的甲板上去。
甲板上也早已站著不少人,有的正眺望江上景色,有的互相攀談著。
兩人剛站停下來,就聽有人咦了一聲,招呼道:“宮兄賢昆仲也在這里,這倒是巧得很!”
李小云抬頭看去,原來這人正是丁玉郎,他負傷之后由自己給他改扮成侯元的,這就含笑道:“原來是丁兄……”
丁玉郎目光疾快朝四下一轉,輕噓道:“宮二兄小聲些,兄弟現在還是侯元呢!”
他不待李小云開口,接著又道:“兄弟覺得改扮侯元,還挺有意思,遇上什么事,會有白虎神撐腰,兄弟正要謝謝宮二兄呢!”
李小云覺得好笑,說道:“這么說,你還不想把它洗去了?”
“當然。”丁玉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不遇上真的侯元,兄弟還真不想把它洗去。”
李小云道:“可惜侯兄的靠山已經失蹤了。”
丁玉郎吃驚的道:“宮二兄你說什么?”
李小云就把昨晚發生的事,扼要說了一遍。
丁玉郎驚哦道:“會有這樣的事情,這倒是一件震驚江湖的事!”
李小云輕聲問道:“侯兄,你是到哪里去的,前晚南宮遭人救走,你可知道那救走他的是誰嗎?”
丁玉郎微微搖頭道:“不知道,那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測,兄弟是第一個追著出來,一晃眼,就不見他的影子,接著兄弟身后就被一道掌風擊中,自知傷得不輕,只好隱人樹林,看著他們分頭追蹤,可見他們也沒有一個看清此人去向的了。”
李小云緊盯著問道:“侯兄還在找他們嗎?”
丁玉郎聳聳肩道:“兄弟就是想找他,但一點眉目也沒有,豈不等于大海撈針?哦,賢昆仲呢?”
李小云道:“家母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闖蕩,才要我們兄弟兩人出來找他的,他被人救走了,咱們也只好回去覆命了。”
丁玉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前晚賢昆仲并不在場,如何會知道呢?”
李小云笑了笑,說道:“那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打接應,兄弟是第一個進人龍眠山莊書房的人,他們進來之后,兄弟就躲在書案厲面一張靠背椅后,所以丁兄冒險故人,兄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兄身手真是高明得很。”
“宮二兄夸獎了。”丁玉郎看了南宮靖一眼說道:“令兄好像不大喜歡說話?”
李小云道:“大哥一向沉默寡言,一天之中,大概也說不上兩句話,他和兄弟恰恰相反,兄弟要是像這樣成天不說話,悶都會悶死了。”
船上掛起兩道風桅,乘風破浪,在江面上,倒也極快,不過半個多時辰,就已駛近對江。
丁玉郎忽然低聲道:“上了岸,咱們就要分手了,宮兄二位前途珍重。”
李小云聽他口氣,心中不覺一怔。
此時船已靠岸,大家紛紛走出船來。
丁玉郎朝兩人拱拱手,舉步走向跳板,等李小云、南宮靖上了岸,丁玉郎早巳不知去向。
這時已是未申之交,兩人沿著大路往東,趕到殷家匯,已是傍晚時候。
殷家匯,是一處臨江的鎮集。
因為附近百里以內,沒有城鎮,這里就成為過路客商臨時落腳之處,一條街上,也有著兩三家小客店,都是因陋就簡,差堪供人住上一晚而已!
李小云和南宮靖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定了房間,才到街上一家飯館吃飯,剛坐下不久,瞥見丁玉郎匆匆走人,目光迅速一轉就筆直朝自己兩人走來。
李小云連忙站起身招呼道:“侯兄,你也來了,快請坐。”
丁玉郎在兩人橫頭坐下,一名伙計走了過來,問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玉郎道:“他們吃什么,給我也來什么好了。”
伙計退走之后,丁玉郎忽然目光四顧,壓低聲音道:
“兄弟在渡船上發現了一個人,二位總還記得,昨晚在大殿工有一個戴氈帽的鄉下老頭,兄弟懷疑他是綴著二位下來的,因此上岸之后,就故意落后了一步。結果不出兄弟之料,這人一直遠遠跟在賢昆仲身后,兄弟看二位好像一直不曾注意及此,所以特地來通知賢昆仲一聲,好有個準備……”剛說到這里,急急的道:“他也來了。”
李小云乘機悄悄回頭看去,果見昨晚那個戴氈帽的鄉下老頭已在右首隔著兩張桌子的空桌上坐下,一手端起茶盤,悠閑的喝著茶。
李小云實在看不出這鄉下老頭是個會武的人,但她相信丁玉郎也許不會看走眼,因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
只是不知道這鄉下老頭為什么要跟蹤自己兩人呢?難道自己兩人有什么破綻給他瞧出來了?
伙計替三人添上飯來,大家就各自低頭吃著飯,沒再說話。李小云對那鄉下老頭留上了心,就不時有意無意的朝他瞥上一眼。
那鄉下老頭叫的是一碗面,這時敢情也正在低頭吃面。不多一會,鄉下老頭已經先行吃畢,站起身付帳走了!”
李小云問道:“侯兄住在哪里?”
丁五郎道:“兄弟只是因為發現他跟蹤二位,才特地趕來給賢昆仲報訊的,兄弟另有事去,就要走了。”說話間,就站起身來。李小云感激的道:“多謝丁兄高誼,兄弟感激不盡。”丁玉郎笑了笑道:“宮二兄不也救過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何須言謝?兄弟告辭。”
抱抱拳,揚長出門而去。
南宮靖忽然說道:“兄弟,這人愚兄也覺得他好像很熟。”
李小云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咯,大哥自然很熟了。”
南宮靖道:“愚兄沒有朋友。”,
李小云聽得不由一怔,她自可感覺得出來,大哥近來神志似乎比以前清楚了不少,他說他沒有朋友,這話似乎可信,那么了玉郎又是什么人呢?他既非大哥的朋友,難道會是大哥的敵人不成?
唔,莫非丁玉郎也是凱覷大哥達摩手著‘洗髓經’的人?”
兩人站起身,付帳出門,只見賣花婆像一陣風般往店中沖了進去。
李小云心中暗道:她一定是找侯元來的。
她不愿讓她看到自己兩人,節外生枝,這就低聲道:
“大哥,我們快些走吧!”
那知剛走出兩三丈遠,只聽身后響起賣花婆呷呷的笑聲,叫道:“兩個小伙子,你們慢點走。”
話聲入耳,身邊微風一颯,一條人影已經從身邊閃到前面,一下攔住了去路,那不是賣花婆還有誰來?只見她臉上似笑非笑的道:“你們兩個小伙子方才不是和侯元那小子一起吃飯的嗎?姓侯的那小子呢?”
李小云道:“老婆婆認錯人了,咱們幾時和姓侯的一起吃飯了?”
賣花婆瞇著一雙三角眼,尖笑道:
“老婆子怎么會認錯人?那飯館伙計豈會對老婆子撒謊?你別在老婆子面前裝佯了,你們不認識姓侯的小子,他吃了飯,你們付帳?
快說,那小子到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我們真的不認識什么姓侯的。”
“你們不認識?”
賣花婆目中陰晴不定,但臉上還是帶著笑容,說道:““你們昨晚不是也在廟里避雨,老婆子找姓侯的小子,你們也看到了,還不認識嗎?”
李小云道:“和我們一起吃飯的,并不是侯元……”
“這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賣花婆道:“老婆子一路追蹤那小子來的,在大街上被他溜了,他明明和你們一起吃的飯,不會是假的?老婆子眼里不揉砂子,小伙子,你再不說實話,休怪老婆子對你不客氣。”
李小云道:“我騙你作甚,他不是侯元。就不是侯元。”
“好哇!”賣花婆尖聲道:“你小子倒嘴硬得很,不給你吃些苦頭,還當老婆子在賣膏藥,只說不練呢!”
右手一探,疾然朝李小云抓來。
李小云還來不及閃避,南宮靖看她向李小云出手,口中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右手隨著劃出,他這一格,雖是隨手劃出,內勁如刀,嘶然有聲!
賣花婆沒想到這小伙子隨手一格,竟有這般深厚的內勁,急忙把抓出去的右手往后一縮,目注南宮靖,呷呷尖笑道:“小伙子,瞧不出你還有兩手。”
就在此時,李小云耳邊突然響起師傅的聲音說道:
“徒兒,快叫你大哥不可出手。”
李小云聽到師傅的聲音,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沒你的事,你刈再出手,她不過是誤會而已!”
賣花婆尖笑道:“老婆子不在乎你們兩個小伙子一起上,你們今天不說出姓侯的小子下落來,老婆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是大街上,賣花婆和兩人這一起了爭執,登時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路人遠遠的圍了一大圈。
李小云氣道:“賣花婆,你講不講理?我告訴低我們沒有和侯元在一起吃飯,那不是侯元……”
賣花婆看人多了,有些人在說她不對,攔著人家兩位相公,像是故意找麻煩,一時更是氣往上沖,尖聲叫道:
“好小子,你還不承認,你們和虎頭莊的花豹侯元一起吃飯,姓侯的小子是采花賊,你們兩個小子還是好人?”
李小云氣道:“賣花婆,你嘴里放干凈點,我們沒和侯元在一起,信不信由你,我們兄弟只是事不關己,不愿多事,可不是怕事的人。”
賣花婆呷呷笑道:“老婆子不怕你不承認。”
身形一晃,又朝李小云欺了過來。
李小云怕南宮靖一出手,被人家認出他的路數來,這就叫道:“大哥,你只管站著不用出手,我一個人對付她就夠了。”
口中說著,身形向左閃出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賣花婆看他出手功力不如南宮靖甚遠,口中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早巳說過,你們兩個只管一起上……”
雙手疾發,右手化解李小云的線勢,左手隨著直抓過去。、李小云自如功力不如對方,不敢和她硬接,身形晃動,又閃了開去,但她身法總是不及賣花婆的靈活,一連避開兩招,只覺圖窮匕見,不過三兩招,就被賣花婆搶得了先機。
賣花婆眼看李小云武功平平,卻是不肯讓她大哥出手,心中不禁暗暗覺得奇怪。
就在此時,突聽人叢中響起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叫道:“娘,你快住手!”
賣花婆一下就聽出是女兒的聲音,不覺呷呷笑道:
“乖女兒,你我來了也好,這二個小子和姓侯的小子是朋友,再有一兩招,娘就可以把他拿下了。”
口中說著,雙手突然加緊。
“娘,他不是的,你們住手。”
隨著叫聲,綠影一閃,一個身穿蔥綠衣衫的少女一下攔在賣花婆面前,一臉嬌喚的道:
“娘怎么不問問清楚?
他……他是好人。”
這少女正是賣花女,看去不過十七、八,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
賣花女雙頰紅馥馥的,一副又羞又急模樣,嬌嗔道:
“娘,你怎么攪的嘛,這兩位相公就是那天救了女兒的人,你老人家怎好恩將仇報?”
賣花婆直到此時,才怔怔的看看李小云,口中哦了一聲,說道:“你說那天在湯王廟救你的就是這兩位相公?”
賣花女點點頭道:“是咯!”一面轉過去,含情脈脈的朝李小云抱抱拳道:“我娘是個火爆脾氣,這位相公幸勿介意才好。”
李小云忙道:“姑娘不可多禮,這原是一場誤會,在下兄弟怎會介意呢?”
賣花婆一雙三角眼一眨不眨的打量兩人,呷呷笑道:
“小青,你就只會派娘的不是,也不給娘介紹,這二位相公貴姓呢?”
賣花女春花般粉臉驀地一紅,低下頭去,幽幽的道:
“娘不會問他們嗎?女兒也……不知道……”
李小云忙道:“在下宮飛云,他是我大哥飛鵬。”
賣花婆呷呷尖笑道:“原來是二位宮相公,老婆子真對不住,方才多多冒犯了。”
李小云道:“老婆婆好說,這是誤會,事情過去了,還提他作甚?”
賣花婆笑道:“難得宮二相公這般爽快,老婆子真是錯怪了人。”
圍著看熱鬧的人,沒有熱鬧可看,早已紛紛散去。
李小云看到賣花婆方才直打量著大哥,忙道:“我大哥一向不大喜歡說話,還希望老婆婆原諒,在下兄弟失陪了。”
賣花女眉眼盈盈,望著李小云像要說話,又不好意思開口。
這一神情,賣花婆豈會看不出來?看了女兒一眼,呷呷笑道:“丫頭,這位宮二相公人品不錯,也很會說話,他哥哥卻有些憨頭憨腦,所以武功就比他弟弟高明得多呢!”
賣花女道:“他既然憨直,武功怎會比他弟弟高明的呢?”
賣花婆道:“憨直的人,心無旁鶩,就會專心一志的練武,心思靈巧的人,不能專心練武,武功自然差了,你不是也是這樣,貪多不精,不肯用功,才會被人欺侮!”
賣花女不依道:“娘怎么又說到女兒頭上來了?看,人家早已走了,娘卻站在大街上,嘮叨個沒完。”
“好!”賣花婆道:“咱們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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