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慶撒馬狂奔到我和程咬金跟前,年輕英俊的臉殺氣騰騰,兩眼冒著火光,簡直要燒起來,程咬金眨巴眨巴性感的小眼睛,見著苗頭不對,自動自發躲到了棗花馬的屁股后邊。
裴元慶冷笑,罵程咬金,“躲在女人背后的丑臉猴子。”
程咬金嬉皮笑臉說道:“離了女人就寸步難行的裴家小鬼。”
裴元慶氣得面色鐵青,反手自背后摘下短弓,對著程咬金就是一箭,正中他胸口,程咬金哇哇叫,揪住棗花馬的尾巴,“救命啊,殺人啦,噢,噢,我被射中了,”他倒在地上,狀甚痛苦的吶喊,“裴家小鬼射穿了我的小心肝。”
裴元慶十分得意,正要仰天大笑,程咬金又從地上跳起來,“哈哈,那是不可能的,我沒事,”剝開胸前衣服,原來里邊還有一層護身的鎧甲。
我忍俊不禁,這個活寶。
裴元慶氣得雪白面容變成豬肝色,看那樣子心跳不會低于四百五,他扔了短弓,揮動流星錘,朝程咬金的大腦袋砸去,程咬金滋溜鉆到棗花馬肚子底下,堪堪躲過那一錘,但是棗花馬就沒那么幸運,它被鐵錘掃到了,那是兩百多斤的大鐵錘,不要說是一匹母馬,就是一棵樹也捱不住,所以棗花馬半邊身子塌陷,倒在地上,哀哀的叫了幾聲,就咽下最后一口氣,去天上唱歌了。
程咬金反應非常迅速,棗花馬一塌架子,他立即奪了我手上一柄板斧,就地一滾,竄到裴元慶坐騎跟前,劈斷了它兩條前腿,雪白的駿馬長聲嘶鳴,跪倒在地上,裴元慶從馬身上摔下來,跌了個嘴啃青泥。
程咬金哈哈大笑,伸手把我從棗花馬身子底下拉出來,“田姑娘你沒受傷吧?”
我搖頭,“沒有,程咬金,你反應真是敏捷。”
程咬金洋洋自得說道:“那還用說,你要知道,俺老程投奔瓦崗之前,在老家賣了四年多的私鹽,跟官家的鹽鐵史交手一百次不止,要是反應不夠敏捷,早就給官家砍頭一千次了。”
我笑著問道:“你以前是賣私鹽的?”
程咬金晃動大腦袋,自豪的說道:“是的,你可別看不起這個行當,賣私鹽,那是具有高技術含量的危險工種,一般的人能夠堅持從業一年以上,就非常了不起了,像我這樣堅持了四年之久的,舉國上下,簡直找不出第二個,”他感慨道,“四年的私鹽生涯,對我個人成長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學會了諸多本事,比如:望風而逃、見縫插針、趁火打劫、順手牽羊、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等。”
我忍不住笑出來,“后來為什么又不賣了?”
程咬金干笑,沮喪說道:“官家捉住了我……”
我大笑。
兩個人狀似是在閑扯,其實半點也沒有放松,都目不轉睛看著裴元慶,嚴陣以待。
但是裴元慶卻似乎完全忘記我們兩人的存在,他跪在自己坐騎旁邊,心痛得幾乎要哭出來,因為沒有傷到要害,坐騎沒有立即斷氣,它微微抽搐著,一雙溫潤的大眼不住流淚,乞求的看著裴元慶,意思十分明白,是要求個解脫。
裴元慶卻總也不忍出手。
程咬金看不下去了,“簡直是虐待。”他自腰間抽出短刀,俯身過去,一刀割斷了馬兒的咽喉。
馬兒輕輕嘶鳴一聲,終于停止掙扎,裴元慶難過之極,眼淚大滴大滴滾落在馬頭上。
我心中惻然,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經歷的人世風霜還少,慢慢的他就會明白,很多時候,只要不用犧牲自己的親人,什么都是可以舍棄的。
看到裴元慶的熱淚,程咬金想必是有些不忍,于是從身上摸出一張又黑又臭的方巾,遞給裴元慶,誠懇說道:“不知道會有這樣情形發生,所以沒有預先給你準備手帕,這是我的洗臉毛巾兼擦腳布,你要是不嫌棄,就湊合著先用吧。”
裴元慶愣了愣,跟著暴跳起五丈高,“丑臉猴子我跟你拼了。”
他撲倒程咬金,狠狠揍他小腹一拳,程咬金也不甘示弱,招呼裴元慶眼眶一拳,裴元慶疼得齜牙咧嘴,伸手去卡程咬金脖子,程咬金卻逮著這個空檔,用力揮出一拳,把裴元慶揍倒,自己翻身壓在他身上,可是緊接著裴元慶一肘子撞在程咬金左邊肋骨,程咬金倒抽一口冷氣,又被裴元慶掀翻在地上,兩個人就這樣在黃沙地上滾來滾去,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不亦樂乎。
最后程咬金不敵裴元慶,被他三拳打昏,當然裴元慶也沒討到好處,他臉上被程咬金打得青一塊紫一塊,戰袍也撕裂好幾片,皺巴巴的掛在身上,配上粉團團的娃娃臉,活脫脫就是剛剛結束巷戰的不良少年。
這不良少年揀起地上的流星錘,對我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你今天屠宰我兩名大將,必須要拿命來抵還,”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剛剛我料理丑臉猴子那陣,你沒有趁亂偷襲我,我十分感謝,作為報答,我允許你選擇自盡。”
我干笑,其實不是沒想過趁亂偷襲他,主要是沒找到機會,“我不想自盡。”
裴元慶不耐說道:“你要是想讓我一錘砸死你,我也愿意成全。”
我說道:“我也不想讓你砸死我。”
裴元慶說道:“由不得你,自盡或者被我砸死,你總得選一樣。”
我嘆了口氣,無可奈何說道:“那好吧,我自盡就是了,不過臨死之前,我有一句話,想請你幫忙帶給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做裴翠云。”
裴翠云,那是裴元慶姐姐的名字。
裴元慶狐疑看著我,“你認識我姐姐?”
我閑閑笑道:“我知道她。”
裴元慶沉吟了陣,“你有什么話要帶給她。”
我說道:“你替我告訴她,就說她熬不了多久了,有些事差不多該安排了。”
裴元慶聽得臉上變色,“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心里暗笑,細細擦拭板斧鋒刃上的鮮血,“她心里明白,你想知道,只管去問她。”
裴元慶臉上陰晴不定,我察言觀色,又撩撥了一句,“順便問一句,翠云小姐近兩年來身體是否是異乎尋常的虛弱,人憔悴不堪,精神也是時好時壞?”
裴元慶焦躁說道:“是,我很想請大夫診治,但她始終不肯。”
我若有若無的笑,“可憐的小姐,可惜我馬上就要自盡,幫不上你了。”我磨磨蹭蹭將板斧橫到肩膀上,貌似準備一斧頭砍斷我的小脖子……
這時裴元慶大喝一聲,“慢著。”
我暗自咕咕笑,狀甚不解的鼓著一雙大花眼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先鋒官大人終于被我的美貌打動,決定不殺我,讓我回瓦崗了?”
裴元慶氣得笑出來,“你想的美!”
我干笑不已。
裴元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田碧瑤。”
“好,田碧瑤,我現在正式宣布,你被我俘虜了,對此你有沒有意見?”他晃動手中流星錘,“沒有意見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回武牢關,要是有意見,就跟我手上的流星錘反映,它會讓你被俘得心服口服。”
我諂媚的笑,“先鋒官大人,不用反映了,小人對于被俘一事,完全沒有意見,事實上,小人仰慕先鋒官大人的豐姿很久了,今次能夠被先鋒官大人親自俘虜,真是感到無上的榮幸和驕傲。”只差對住其人搖尾巴。
裴元慶瞪了我一眼,對住隋軍掠陣的兵勇比了個手勢,立即就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推著兩輛囚車過來,一輛自然是給我的,另外一輛,則裝了昏迷中的程咬金。
裴元慶深吸口氣,喊道:“得勝!”
隋軍先鋒營立即擂起得勝鼓,簡直響聲震天,聽得我郁悶之極,相比之下,我連勝兩局那陣,西魏兵勇的得勝呼聲,基本等于蚊子叫。
隨后裴元慶收兵,帶著我和程咬金撤回隋軍在武牢關的基地。
路上程咬金清醒過來,不抱希望的問道:“田姑娘,我們被俘了?”
“是的。”
程咬金沮喪說道:“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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