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貝乃天下萬國通用之貨幣,由大寒王朝統一發行。太虛雖是修真門派,每日用度也要以金貝支撐。自黃帝始,歷代帝王皆要供養太虛,即便寒浞登位,廢此規矩,可太虛宮在這幾百年間,也已積累了大量財富,用之不竭。玄默下山時特意帶足金貝,以便不時之需。
“救你一命本是應該,可這貴重之物我卻不能要,你拿回去吧。”老媼搖了搖頭,將金貝又推給了玄默。一來,村裡一直都是自給自足,並無市儈,錢財不通,拿之無用;再者,一家人爲善多年,從未求過回報。
玄默僵持一會,只好收回,且恭敬地向老媼長揖,以表達內心的感激。老媼世居山村,對這套禮教並不多見,只是笑了一笑。突然,青萱奪門而入,看到玄默正在院中,天真的少女心性壓抑幾分,道:“大哥哥,你怎麼不在房間休息?”
玄默道:“我在榻上躺了好多時日,想出來走一走。”
青萱聞言,笑嘻嘻地來到玄默身側,挽著他的手臂,道:“那好,我陪大哥哥一起去遛彎。”
夏風輕拂,兩人徘徊於河岸。路邊青草,隨風搖晃。田蛙歡來蹦去,蝶兒漫天飛舞。如此依山傍水的絕佳之地,令那男子感到一分羨慕,若能拋下肩頭重擔,忘卻煩憂,同心儀之人隱匿在此,該是多麼美好!
兩人走了小半會,見到前面依稀有一個人影。等他們走近,看清那人正是青萱祖父。這老叟依舊平靜地坐在河邊垂釣,雙目微閉,不爲周圍的環境影響。
玄默先是向老叟作揖,然後開口問道:“前輩,你好像很喜愛垂釣?”
老叟道:“年輕人,這就不懂了吧,垂釣可以提高人的心境,實乃難得的修生養性之法。”
青萱見祖父又故作深沉,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老叟撫了撫頷下白髯,哈哈大笑。玄默再度向老叟揖禮,便隨青萱繼續前行。
正午,老媼做好飯菜,三人回來,各自落座。玄默這段時間都是躺在榻上進食,此番還是初次同這一家人用膳,看起來有一些拘束。老叟取來酒甕,裡面裝了三升杜康美酒。他添了兩盅,欲同玄默分飲。
酒水只是在中原盛行,玄默起初也不知酒之來歷,還是聽這老叟說,酒乃杜康所造。那杜康是虞國大賢,深受虞伯器重,不僅迎娶了虞伯的兩個女兒爲妻,還被任命爲虞國庖正,執掌宮廷膳食。據說,杜康爲改善有虞氏伯族的口味,才造出此物,故有“天下美酒出杜康”之言。因此,後世也將杜康奉爲酒之始祖,流傳萬世。
“玄默多謝二老的救命大恩,多謝萱兒的照料之情。”玄默尚未說完,自先飲了一盅,感覺喉間有一點辛辣,且腹內翻涌不止。他緩了緩,又道:“晚輩本該報答,但在下身負師命,不可再耽擱。”
“你若去意已決,我們也不好挽留。不知,你準備何時動身?”老叟也端起酒,吃了半盅。
“晚輩決定明早便啓程。”玄默的態度極其恭敬,內心亦對這一家人萬分感激,但這份人情目前也只能暫且欠下,待將來有機會再作報答。
次早,一輪朝陽從東方漸漸升起,一縷晨光射穿薄霧,灑下無限光輝。萬物衆生,也陸續從靜謐中甦醒。四人用過早膳,老叟便把玄默的寶劍取了出來,交還給他。要走的人,始終要走。老叟很明白,這個男子並不屬於這裡,不屬於他們這個平凡的世界,即使挽留亦是枉然。
玄默接過昆吾,再度拱手,向二老行禮。他的心裡,除去崆峒山的諸位師長,眼前這兩個老人,恐怕已是他最尊敬的人。青萱通過這幾日的相處,對這個突然闖入她生活的男子也有點依戀不捨,親自送著他來到村口,作最後的告別。
“萱兒,人生在世,總會經歷悲歡離合。況且,我們將來或許還有見面的機會。”玄默的眼中盡是安慰。
“真的嗎,你不會騙我?”青萱明澈的眼瞳,漸漸紅潤。
“萱兒放心,玄默永遠不會騙你。”玄默說完,轉身,緩緩離去。
微風吹過,百花凋零,誰又能奈何?這裡的生活,就算只有短短的數日,對玄默而言,終生難忘。可是,人這一輩子,有很多事明明不想做,卻會被命運推著走,不得不做。
青萱呆立在村口,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背影,雙眼一酸,淚水終於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