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天啟便開始等待,雖然他覺得希望頗小,不過飛兒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但日頭已老高了,還是沒有人下來向他傳話。
就在他頗感失望之時,忽然有人過來傳話說要見他。李天啟興致沖沖地跑出屋子,卻看到門外站著的傳話之人居然是飛兒。
飛兒將來意簡要說了一遍,便帶著他往山中小屋走去了。
李天啟此時的心情異常忐忑,這多年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敵人就要露面了,他不禁有些緊張了。
“空靈”——這個在幕后操縱著之人,指揮調派著蒙面女子玉賢襲擊郡主、意圖捉拿太子妃,而且似乎還與自己的師父有著深仇大恨,同時又是個假冒空靈大師的人,他潛伏在這氣宗門中又意欲何為呢?當年的龔靈,為何會在這里蟄伏?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盤?
然而來到空靈的住所,果然是此前他與長孫伯仲探過的地方,有兩個氣宗門弟子已左右守在門口,李天啟深吸了一空氣,平抑起伏不定的心情。
飛兒似乎看出了李天啟的緊張,輕聲安慰著他,兩人便從首層的門口進入了屋內。再一次來到屋子里,李天啟感到了有些熟悉。
飛兒讓他在大廳等候,她去稟告她的爹爹。
李天啟此時既然是受邀前來,自然不能拘謹,趁機打量了起來,只見那些機關早已復位,看不出任何痕跡,就連地面也被擦拭得異常潔凈,一塵不染。
就在這時,一位鶴發老者在飛兒的陪同下大踏步走了過來。只見他面容削瘦,卻神采奕奕,那雙眼睛如鷹眼一般閃射出銳利的眼神,下頜約一尺長的白須隨著身體的快速走動而飄揚起來,若不是李天啟事先知道此人便是龔靈,而且是假冒的空靈大師,他必然覺得此人仙風道骨。
看了他的面貌,李天啟自然想到了山底下的真正的空靈大師,原來空靈大師是這樣的面貌,不過他由于被關押在秘室里不見天日已十數年,更加削瘦虛弱,毛發遮臉,已很難看出原來的面貌,此時也只能看著這假空靈來揣度真空靈的面貌了。
李天啟見到來人已到面前,趕緊拱手施禮道:“弟子寒風,見過空靈大師。”
“空靈大師”聲音爽朗,輕輕一抬手,李天啟便已拜不下去,“免禮。”
“空靈大師”雙目炯炯有神,盯著李天啟看了一會,問道:“你就是那新入門的弟子寒風?”
李天啟點頭道:“正是。”
“空靈大師”微微一笑,伸手道:“坐吧。飛兒,看茶。”
李天啟有些窘迫,他沒想到這“空靈大師”雖然是假冒的,但指使飛兒給自己端茶,要是這事情傳揚了出去,也許會讓氣宗門的許多弟子有所妒忌,不利于自己今后的行動,于是便說道:“晚進小輩,豈敢讓飛兒姑娘斟茶倒水。還是我自己來吧。”
“空靈大師”聞言,那一絲笑意頓時收斂起來,飛兒干咳了一聲,微微搖搖頭。李天啟心中一涼,當即乖乖地沒敢說話,在西首的座椅上坐下。
就是這一瞥一瞄,李天啟從飛兒的眼神中已察覺到了“空靈大師”的威嚴,于是不敢再主動說話,而是安靜地等著他的發問。
“空靈大師”卻端坐在主座上,一言不發,直直地看著李天啟,這倒讓李天啟有些不自然起來,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好忍著,心里卻巴不得飛兒姑娘快些出來解圍。
長這么大,經歷過許多場合,卻唯獨沒有經歷過此番的情景,他本以為這“空靈大師”必然會當即問起昨夜之事,但沒想到對方卻不吭一聲,只是盯著自己,這倒讓他感到有些羞赧。
兩人就這么在正廳內坐著,直到飛兒端著香茶出現才打破了這里的寂靜。
飛兒笑道:“怎么,爹爹請人家來,必然是想問些什么吧?卻一言不發是何道理啊?”
李天啟趁機站起拱手道:“空靈大師,若有事情相問,弟子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空靈大師”微微頷首,摸了一下他那長須,問道:“寒風,你多大年紀了?”
飛兒看到她的爹爹終于開口說話了,便走到東首的位置坐下,靜靜地聽著他們談話。
李天啟不知道他這樣問何意,只好站起來說道:“回大師話,弟子年方二十。”
“空靈大師”擺手道:“你坐下回答便可,不用次次站起來回話。”
“是。大師。”李天啟坐了下來。
“年方二十?不過看你的相貌,卻有些滄桑啊,倒是三十也不為過。”
李天啟從未看到過自己易容后的相貌,他本以為妙樂就算是將自己易容,也會弄一個相近年齡的臉面,未曾想卻這樣被人點破,心里也有些震驚。
不過,他畢竟是有備而來,于是說道:“大師說的是,弟子經歷許多磨難,因此看起來是有些老成了。”
“空靈大師”說道:“不怪,不怪,想當年,老夫年輕時也是如此啊。看到你,倒想起了當年的老夫了。你是哪里人氏啊?”
李天啟隨口說道:“廉州城。”
“空靈大師”點點頭,“廉州城寒氏應該很少吧?”
李天啟搖頭道:“這卻不清楚了。弟子自幼便漂泊江湖,歷經許多磨難,有些事情已記不太清楚了。”
他在心里暗暗感到此人的可怕,看上去像是很關心自己,但實質卻是旁敲側擊,讓局外人聽起來卻又合乎情理。
這點從飛兒的表情上便可以知道,她還帶著一絲微笑。
不過心如明鏡的李天啟卻已開始暗暗提防了,特別是注意自己的用詞,不要露出破綻才好。
“好,好。這就不問了。”“空靈大師”思忖了一會便說道:“聽說你夜闖山門,一心便是投入我氣宗門下,可有此事?”
李天啟說道:“是的,確有此事。”
“空靈大師”問道:“為何?為了你,劍宗門當時可與我氣宗門因此還推搡了起來。”
“這事情當時弟子并不明白,弟子當時已聲明要拜入氣宗門中,于是便快速往宗門來了,他們隨即爭斗起來。”李天啟說道:“弟子久慕氣宗門的功夫,早想加入,奈何因一些江湖瑣事,不得不輾轉千里,直到前些時日,才有緣進了宗門,討得一差事,駐守東大門。”
“空靈大師”說道:“嗯。難得。”他頓了一頓,問道:“聽飛兒曾提起,你還幫助她校定了一個機關人?可有此事?”
李天啟不知其用意,但瞧了一眼飛兒,看到她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便也說道:“這完全是飛兒姑娘自個的領悟。弟子也只是受寵若驚了。”
“空靈大師”問道,“據飛兒說,你是在一個破廟之中無意瞧到了一個黑衣蒙面人亮出過那平衡中軸?”
李天啟說道:“是,弟子起初也不知道那東西叫平衡中軸,是飛兒姑娘提及,弟子便想了起來,確實有這么回事。”
“空靈大師”眉頭微蹙,繼續問道:“那破廟在哪?”
李天啟沒想到他揪著這個問題問下去,有些措不及防不知如何回答,而且考慮也不能太久,否則這龔靈必然會起疑,心想既然是在那湯鎮遇到了馮**子,那就將地點選擇在湯鎮好了,于是回答道:“湯鎮。”
“空靈大師”問道:“你是說武當山下的湯鎮?”
李天啟忽然有些不詳的預感,他一時之間居然忘了眼前這人畢竟在武當山天師道待過許久,那附近的環境必然熟悉。
不過如今騎虎難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沒錯。”
“空靈大師”冷冷道:“據老夫了解,湯鎮和湯鎮附近根本沒有廟。”
雖然心里早有預感,但卻還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般小鎮總有廟宇的,湯鎮怎么會沒有呢?李天啟不禁也有些焦急起來。
飛兒突然說道:“爹爹,寒風興許記錯了吧?”
“空靈大師”瞪了飛兒一眼,飛兒倒馬上不敢再聲張了。
“空靈大師”對著飛兒說道:“飛兒,你說說,為父說的對不對?”
飛兒點頭道:“湯鎮的確沒有廟宇,也根本不存在破廟。”
“空靈大師”說道:“武當山天師道就在山上,而且允許百姓上山焚香修道,寒風,你說說,你是怎么在破廟見到這蒙面人的?”
李天啟感到為難,畢竟他也沒想這么多,他更沒有想到龔靈和飛兒會如此熟悉那一帶。不過雖然如此,卻證實了這“空靈大師”的真實身份。
李天啟說道:“也許是弟子記錯了,因為多年漂流在江湖中,總遇到各種形形**的場面,而且不少還是在破廟中遇到的,是以……”
“空靈大師”接著他的話茬道:“是以你也只是以為那里便是湯鎮是吧?”
李天啟點點頭,“是。”
“空靈大師”說道:“也的確有可能。”
直到現在,李天啟還沒有聽到“空靈大師”問起昨夜的事情,而他總是有意無意中再打聽著自己來歷,他難道是懷疑起自己的身份來了嗎?
李天啟偷偷抬眼看著“空靈大師”,發現他還是盯著自己,不禁又再次將頭低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