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是藤田五郎嗎?”
“是。”
“我是負責來接你們的小田。”
齋藤從身上找出文書遞給小田,時尾微微行了禮。小田仔細看著文書,時尾在一旁見志方之善正在和同船的學生們做別,他也看見了時尾,礙於身份只能對她笑了笑,時尾也體諒的對他點點頭。
“走吧!天黑之前要離開這裡。”齋藤催促著她。
“這是你內人嗎?”小田問道。
“是。”
“你好,我是小田恭二。”
“蔽名時尾。”
很快,他們出了碼頭,扎幌剛下過雪,空氣又幹又冷,聞起來特別清新,卻又帶著透骨的冰涼,時尾雙腳踏在雪地裡,漸漸落在了後面。
“我來拿吧!”齋藤的手突然接過她手上的行李,說道:“這裡到了晚上會很冷,忍耐一會,很快就到了。”
“你對夫人可真好啊!”小田說笑著。
“內人身體不太好。”
“是嗎,這可要當心啊,北海道的天氣說變就變,早上還是太陽到中午就颳起了大風的事時常都有。”
“是的。”
“聽起來你對北海道的天氣很熟悉嘛。”
齋藤不願多說話。半晚他們三人投宿一家民宿,時尾早早的便睡下了,可齋藤卻看著夜晚的雪悄悄的落下......
一連走了幾天的路,開始路邊偶爾還能看見這裡的居民,山林間也錯落著一些村子和房屋,可現在已經走了快一天,四周還是一片荒蕪,大地在白雪的覆蓋下顯得廣闊無邊,一眼望不到盡頭,天空上連只鳥也沒有,到處都是死寂,只有他們身後一排長長的腳印留在雪裡。時尾默默跟隨著他,她沒有選擇。
“到了!到了!”小田突然指著前方大喊著,遠出站著一個人正對他們招手,小田揮手跑過去,齋藤也上前與他們說著什麼,時尾在一旁等待著,直到齋藤對她說:“先去住的地方看看。”
這個小鎮裡的人似乎知道他們要來,全跑出來看熱鬧,時尾免不了要和他們一一打招呼,他們中有的人看起來還愚智未開,這對生活在東京的時尾而言是很難想象的。他們住的地方是個簡陋的木屋,房屋中間除了一個火爐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知道你們今天到,早上要鎮裡的人幫忙打掃了一下,還沒來得及佈置,傢俱過幾天就送過來。夫人,您還滿意嗎?”接待的人突然問話,時尾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齋藤接話道:“這就很好。”
“是啊,這個房子算不錯的啦,今後有什麼不方便的事可以找我。”
“謝謝。請問您是......”
“我是元治,開雜貨屋的元治。”
齋藤對時尾寥寥交代了幾句,便放下行李,與小田一干人出去了。空蕩蕩的屋子裡頓時就只剩時尾一個人,她感到孤獨無依,不禁潸然淚下......
天暗下來,時尾收拾屋子裡的東西,她先點上火,然後把帶來的東西放進壁櫥裡,開始準備晚飯,這裡沒有水,她只能和那些鎮民一樣到外面的去井裡挑水,於是她帶著桶出門,卻聽見有人在路邊喊她。
“藤田夫人!”
時尾回頭看。
“是我,您不記得了,我是志方之善啊!”志方之善對能再見到時尾感到十分欣喜。
“真是你啊,這太巧了。”時尾壓根也想不到會再遇見他,雖然只在船上見過,可在這無親無故的蠻荒之地遇見一個熟悉的人,實在別有一番親切的滋味,加之志方之善又是如此開朗充滿活力的年輕人,讓時尾有感到一股分外的愉悅。
“是啊,剛纔遠遠的看見藤田夫人,還以爲自己認錯人了,心想怎麼可能再見面呢,可再一看,真的是您,身體好了嗎?”
“託你的福,藥很有效,已經沒事了。”
“這太好了,您是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丈夫工作的關係,所以我也跟來了。”時尾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對這個外人說這些不相干的話,這不是爲**應該做的事,可與這個年輕人在一起,時尾覺得很輕鬆。
“我和他們在一起。”志方之善指著一旁正在等他的學生,說道:“我就住在山下伐木場的宿舍裡,有空要來玩啊!”
“謝謝。”時尾笑了。
“他們等急了,我走了,記得來玩啊。”志方之善笑著對她揮揮手。時尾目送著他離去。
“我回來了。”齋藤進門拍拍肩上的雪。
“回來了,坐下吧!馬上就有東西吃了。”時尾還在忙活著。
齋藤坐在火爐邊,接過時尾端上晚飯。
“今天太忙了,只做了這些,就這樣吃吧!”
“你辛苦了。”
“沒有。”時尾搖搖頭,問道:“工作的事交代得怎麼樣了?”
“還順利。”
“今後......我們是不是就要生活在這裡。”
齋藤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回答:“是!”
時尾勉強笑了,說道:“今天我遇見志方之善了,他現在也在這裡,和那些學生們在一起。”
“山後伐木場裡都是這些人。”
“這不是很好嗎,什麼時候能把這裡變得像東京那樣就好了。”
“你不喜歡這裡?”
“怎......怎麼會呢?”
晚飯後,齋藤一句話也不說,時尾獨自洗碗。北風吹聳著窗欄呼呼做響,不時還有碳爐裡冒出的火星聲,屋子裡雖然溫暖,卻安靜得讓人自息。
第二天,她繼續歸整屋子,到了中午,傢俱送來了,時尾正束手無策的看著這些東西,這時門外隱約有人徘徊,她忙出去,怕是還有東西送來,可來的人卻是志方之善,他看見時尾,靦腆地笑了笑。
“真謝謝你幫忙,不然我一個人對這些傢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快喝杯茶吧!”時尾把茶泡好放在桌上。志方之善高興得接過茶杯,說道:“謝謝招待,藤田夫人一個人持家真不容易啊,這些體力活本就應該男人還做。你先生怎麼不來幫你?”
“先生?”時尾明白了,笑道:“我知道,是丈夫的意思,沒辦法,他工作實在太忙了,家裡的事從來都是我來做。”
“話也不能這樣說,男人和女人應該是平等的,男人有時候也可以做點家務。”
時尾聽完詫異道:“你這話我聽了真是不明白,還是頭一次聽這樣的理。”
志方之善見時尾不能理解,也不好再說下去,於是轉話道:“那天見你先生拿著刀,現在已經很少見了,不過看起來挺威風的。”
志方之善的話原本是好意,可時尾覺得這話正好說明齋藤是個固執的傢伙,外面新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她從這個叫志方之善的年輕人身上能感受到一些,可她不會再衝動和嚮往了,只是有點好奇。屋子不時充滿了笑聲,這是時尾在北海道後難得快樂的一天。
“我回來了。”
齋藤突然回家讓兩個人頓時陷入了窘景,時尾楞了好一會,志方之善立刻說道:“對不起,打擾您這麼久,我這就回去了。”時尾送走了志方之善回到屋裡,對齋藤笑道:“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中午送傢俱的人來了,我一個人實在搬不了,碰巧遇見志方之善,好在他幫忙,家裡都歸置好了,所以留他坐了一會。”時尾心裡有點忐忑,可事實上事情也的確是這麼回事,齋藤沒有說話,晚飯時,氣氛很沉悶。
“他是哪裡來的?”齋藤突然問話讓時尾嚇了一跳
“哎?”
“志方之善是哪裡來的?”
“不是說了嗎?碰巧遇見的。”時尾知道他心裡還是介意今天的事。
“這裡是鄉下地方,流言會傳得很快。”
“可他還是個孩子!”時尾對著齋藤大吼著。這是她第一次對他這樣說話。
這頓飯吃的談而無味。
接下來的幾天,時尾挨家挨戶和鎮上所有的人打了招呼,到此,他們就算正式住下來了。她依舊盡心搭理這個家,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再也沒有遇見過志方之善,只是偶爾在鎮頭能聽見從伐木場傳來的號子聲,生活回覆了往日的平靜。時尾不會想到,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將要衝擊著著個搖搖欲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