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剛才那一輪瘋狂的砍殺,已經令瀾筋疲力盡了。他索性插劍在地上,抬頭喘息著,眼中充滿了恐懼之色,“你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你怎么可能還活著……未名。”
未名么?是了,這個名字究竟已經多久沒被人叫過了。從未名到槿顏再到未名,她的生活究竟發生了多大的變化。未名,是不是所有人記憶中,她都永遠停留在那個七歲小女孩的模樣上。至于她是個什么,就連未名自己都不清楚,那樣漫長的十年歲月是怎樣度過呢?
她真的還是活著的么。
“如果簡黎還活著,是不是也是而立之年了。”未名的語氣中沒有恨意,瀾也覺到她的身上沒有殺意,只是看著瀾,目光似乎停留在很遙遠的年月。
軒轅簡黎是嫡長子,也死于那次奪嫡之爭。
瀾乘著未名分神的那一剎那,向著天空吹了一聲口哨,眼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你是來給你哥哥報仇的是么?哈哈,可惜你恐怕不能如愿了,繞是你再強,又怎么和翼鳥相抗衡!”
話音未落,在天邊有巨大的黑色陰影移來,仿佛一朵黑云一般,覆上了天空,而且移動速度極快,須臾之間,便已經覆蓋了整個軍閣的上空。
那是一只怎樣巨大的鳥啊,全身覆蓋著黑色的羽毛,羽翼大的看不見盡頭,帶起了巨大的風,六月正是花開時節,滿城的花瓣都被嫌棄,未名就站在翼鳥那巨大的宛若黑夜樣的陰影中,毫無所動。
“就連那個叫未音的小女孩都不在人世了吧,”瀾記得那個未音和姐姐應該是形影不離的,今天卻沒有一起來,“今天我便讓你們一家團聚。”
瀾比畫了一個手勢,翼鳥鳴叫一聲,向高飛去。
聽見了“未音”二字,未名像是清醒了一樣,將目光鎖定在了瀾的身上,用清冷的聲音問,“簡黎他們在哪里。”
瀾已經高舉起了右手,遠在高空羽翼蔽日的翼鳥隨時都會發動攻擊,為了避免傷及主人,翼鳥甚至為了瀾凝起了一個結界,瀾看著未名一副生死不驚的樣子,他記憶起了十年前,便是這樣的未名成功的擺脫了六個精英聯袂追殺,不過如今,他再也不會讓那種情況再上演一次。
“死人當然是在墳墓里,你的哥哥睡了十年了,你也該入土為安了。”瀾的眼前浮現了簡深那張臉,頗有些世態炎涼的樣子。
他不再想,放下了手,翼鳥得到了示意,向下收攏羽翼,頓時整個陽城都籠罩在狂風之中,而這殺氣的漩渦中心包繞了前半個軍閣。
瀾站在翼鳥的結界之中,翼鳥準確的攻擊不會傷及他分毫,因為自己的術法無法攻擊自己的結界,瀾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黑色之中。
他輕松的呼了一口氣,未名這個自己做了十年的噩夢,終于可以在今天被自己了結。翼鳥是圣獸,在靈異之地修行了成千上萬年,未名再厲害,畢竟只是人。
不遠處未名所在的地方隱隱傳來了金玉碎裂之聲,就連未名那么強的結界,都無法抵抗翼鳥呢。
想到這里,瀾便大笑了起來。
未名,十年之前我們六個人都輸給你那個小毛孩子,丟了王族的人,你只不過是個撿來的孩子,任你有王族的瞳色發色和白色的純凈的神裔之血,也畢竟是個野種,生下來就被人遺棄,怎么和我們這些精英比呢?今天你到底是輸在了我的圣獸手里罷?
風漸漸暗了下去,瀾已經能夠看見隱隱的白色,是不是,未名被撕裂的衣襟的顏色?果然,你終究還是輸了。
然而,他意料之外的是,那白色居然泛出了微明的光,而且白光原來越強烈,直到后來,那種白色竟沖破了翼鳥黑色攻擊的包繞,瀾清清楚楚的看見未名站在了狂風之中,絲毫不受影響,而那種金玉斷裂之聲,竟是風中夾雜的一招招凌厲攻擊與未名的結界摩擦的聲音。最為明亮的白光卻是來自未名的手上,瀾看見了未名抬手比了一個拉弓的姿勢,她的雙手之間竟憑空出現了一道青白色光芒。
未名左手輕輕一放,便向著翼鳥的方向射去了,而那行動迅速的翼鳥不知為何,竟無法躲開這一箭,只能在空中嘶鳴一聲,箭就射入了翼鳥妖氣的范圍之內。
隨名是圣獸,但是畢竟是妖精,那樣強的妖氣竟然被這一箭打的干干凈凈,身形一時間在巨大的銀灰色光芒中消失。
那樣一只龐大的翼鳥,如此遮天蔽日,在瞬間化為無形。
太陽的光芒在風停的同時籠罩了大地,方才全城的被風揚起的花瓣都聚集在漩渦的中心,風一停,花瓣紛紛落在軍閣上方。瀾還在驚異于未名怎么會有那么強大的力量,呆呆的站在花瓣雨中,一箭打散了凝聚了擁有者大地之力的翼鳥,那又該是何等的修為。
未名在紛紛揚揚的花瓣中放下了手,水袖和長發及地的長度,純凈的白色,落滿了花瓣,面容安恬,曄若神人。
未名只隨手一捏,便在紛紛揚揚的落花捏到一片破碎的羽毛。
這種場景,好似十年之前哥哥出殯那一日和后來送走未音那天的情景。
還記得那紛紛揚揚的大雪滿載阡陌,寂寞的,蒼涼的,簡單的以他們的方式為大地詮釋著寂靜。
沒想到六月的今天,她竟還能看見這種情景,天上的都是細碎的小花瓣,細膩溫潤猶如羊脂白玉。
如果說,翼鳥的力量來自冥冥之地的亡靈,那么,哥哥們,在這之上有沒有來自你們的里靈魂的力量?如果有,我一箭打散了翼鳥,你們會不會自由一些呢?
未名的兩指輕輕一捻,黑色的長羽在指尖化為齏粉。
哥哥們,妹妹回來了。妹妹會用純白色的血來裝飾這片大地。
花瓣全部落地之后,已經有了沒膝的厚度,再加上日光,宛如大雪初晴。
未名踏著花,向瀾走來,面容清冷清秀,美麗的不可方物。未名停在他的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瀾面對悄然的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了。
“我知道你恨我,我十年前對你們兩個小孩子下手也不忍心,我十年來也會做噩夢。但是那是家族令,如果……”瀾無法再說什么,只能不斷地抖著,最后只是重復一句話,“你殺了我吧,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情非得已,與你無關。”未名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個字,“你會告訴他們,未名,定會殺光一切該殺之人的。”
至于軒轅蕓,便等日后一起,在哥哥的墳上血祭也好。
說完之后,未名一如既往的淡淡轉身,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