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天堂,一念一地獄。
“師父,我再問你一遍,真的要跳下去嗎?哪怕我灰飛煙滅都無妨?”蘇然腳步微挪,半個身子懸空在誅仙臺上,若是此刻一不留神變會掉下去。
白羽夜身形不動,冷聲相向,“既然沒有做,爲何會畏懼。”
劉芊芊激動地拉住白羽夜的胳膊,手指因太過用力而泛白,“你會後悔的!若是她跳下去你會後悔的!”
“鬆開。”白羽夜抽出胳膊,目光如冰的看著蘇然,他心裡自有分寸,再怎麼說蘇然也是他徒弟,他怎會叫她丟了性命!
“畏懼...我沒什麼好畏懼的,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蘇然摸了摸身側的無慾劍,隨即伸出胳膊平在兩邊,兩行淚從眼角劃過,身子往後輕倒,掩在戾氣之中,掉入那一望無盡的深淵。
“蘇然!”白羽夜和楚尋飛速上前去抓蘇然,可只有一抹袖子從指間劃過,白羽夜呆愣著看著蘇然滿含笑意的如同沒有翅膀的鳥墜落而下。
所有人都呆愣住,不敢相信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蘇然就跳下去了...珊畫再也受不了,放聲大哭起來,曾澤也眼角含淚,將珊畫摟在懷中,拍著她後背安慰她。
張予雙膝一軟直直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打起顫,小師妹...小師妹就這樣跳下去了...
東方凌也不敢相信蘇然還真的會跳下去,不過這也倒合了她心意,嘴角勾起冷笑,蘇然還真是對他師父用情至深呢!
白羽夜蹲在原地,出神的望著自己的手指,難道...是自己算錯了嗎?怎麼會...怎麼會沒有抓住呢?
楚尋怒氣衝衝的站起身,悲憤的大吼著,“你滿意了吧!小然跳下去了!她跳下去了!你爲什麼不信她,你是她師父啊!”楚尋一把提起白羽夜使勁搖晃著他。
“我...以爲能抓住的...”白羽夜雙眼無神的擡起頭,他也想不到,爲什麼沒有抓住,爲什麼要讓她跳下去呢...
楚尋看到白羽夜無神的眼睛,瞬間沒了力氣,鬆開白羽夜衣領搖搖晃晃的走下誅仙臺,從來沒有見過師兄這樣,見過這樣的眼神。悲愴,迷茫,不知所措...
白羽夜感到胸口陣陣撕裂的痛楚,絞的自己全身發疼,像要骨頭都散架了,鮮血從嘴角溢出,手指尖的袖子的觸感彷彿還在,明明是這徒弟做錯了,爲何...爲何自己會感到心痛...
“蘇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響起,一個身影直衝白羽夜面前,一腳題中白羽夜腹部,白羽夜因著出神也沒有察覺,就直直的從誅仙臺上跌了下去。
那人影快速衝下誅仙臺,雙手提起沒有力氣的白羽夜還想發作,卻被白墨上前阻止。
白墨一把打掉抓著白羽夜的衣領的手,伸章將那人影往後擊退了幾步,“陸浩,你這是做什麼!”白墨扶著白羽夜往後退了退,不滿的問著來人。
“我做什麼?居然還問我做什麼!我要殺了他!”陸浩像只炸毛的狐貍,背後只有六隻尾巴在狂風中凌亂的飛舞。
楚尋上前從背後抱住狂怒的陸浩,不讓他往前走。
陸浩一邊在楚尋懷裡掙扎,一邊怒吼著,眼裡佈滿了血絲,“白羽夜,我要殺了你!你殺了小然!”
“你先冷靜下來!”楚尋抱著這力氣十足的陸浩,有些吃力的說道。
“我今天非要殺了你!”陸浩又甩胳膊又踢腿,在青丘養傷時就有不好的預感,急忙趕來白暮山,雖然已收拾的差不多,可空氣中的血腥味還久久未散去,心裡立馬驚覺不好,隨便抓了的小弟子問了事情緣由,這才慌張趕來誅仙臺,可剛到那崖口,就看到蘇然從誅仙臺上倒了下去。
“放肆!區區一個小輩,眼裡還有沒有規矩!”白墨厲聲說道,改日裡定要找青丘族長好好談談這不知規矩的陸浩。
陸浩沒有理會白墨,依舊張牙舞爪的怒吼著,眼裡的殺氣層層迸出,“白羽夜你有沒有心,有沒有心啊!”
“你先冷靜下來再說話!”楚尋快要抱不住這隻狂躁的狐貍,真想給他一掌擊暈過去!
“我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白羽夜,小然爲了救你給你拿解藥被洛丹利用,甚至差點在沙漠中死掉!而你,做了什麼!你除了傷害她,讓她失去眼睛,刺她兩劍讓她傷心,你還會做什麼!小然一次次的說著你是她師父教導她渡她成人的師父,你就是這麼當師父的嗎!你傷害她還不夠,還要讓她死嗎?!”陸浩吼得嘶聲力竭,尾巴上的毛已悉數炸開。
時間仿若凝固住,所有人的驚詫的看著陸浩覺得不可思議,珊畫更是忘記了哭泣捂住嘴不敢相信,原來小然是爲了救師叔才離開的,差點丟了命又是什麼意思?
白羽夜緩緩擡起頭,恢復了以往的冰冷神色,推開白墨向陸浩走了過來。
陸浩也停止了掙扎,紅著眼睛瞪著白羽夜,若不是因爲青丘,他今天非要讓白羽夜也從那上面跳下去不可!
“你說得對,她是我徒弟,我是她師父。可你,又是她的什麼?我管教自己的徒弟還要輪到你來指點不可!”白羽夜站定在陸浩一米處,那陌生的眼神寒霜般的面容彷彿剛纔那迷茫的人是場幻覺。
“白羽夜,你有沒有心!”陸浩伸手去抓白羽夜,可奈何楚尋從後抱著他,他無法往前邁去。
“與你何干!”白羽夜不再看陸浩,撿起長青劍一步步往誅仙臺外走去。
“白羽夜,我和你勢不兩立!”陸浩暴怒的喊著,可哪裡還有白羽夜的身影。
曾澤扶著啜泣不已的珊畫離開,張予也滿含淚水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離開,劉芊芊經過東方凌身邊,怨恨的瞪著她,心想回去非要懲治懲治著無法無天的東方凌!
“鬆開!”陸浩使勁扒開楚尋抱在他腰間的手,楚尋也沒有再阻止鬆開了手,陸浩直跑上誅仙臺,趴在臺上也不顧戾氣不斷的侵入身子,一遍又一遍的喊著蘇然,可除了白色的戾氣和耳邊呼嘯過的狂風,再無其他。
陸浩感到像有人抽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氣,手垂在誅仙臺邊,期望下一秒可以有人抓住他的手,可遲遲卻不見人影。
一滴兩滴的淚珠掉入深淵,消失在戾氣中,陸浩嘴裡輕輕呢喃,“小然...”他現在怎麼也不相信,蘇然會不見了,蘇然會從這上面跳下去,他不信蘇然會死,怎麼可以死!
“小然!小然你在哪!”
“小然!”
“小然!”
可一聲聲的吶喊都如石沉大海沒有迴音。
“小然,你回來啊,你在哪裡,不要走好不好?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只要你回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還記得你唱的那首歌嗎?”陸浩眼淚越流越多,聲音虛弱,整個人都彷彿失了魂,一遍又一遍的唱著蘇然曾經唱過的歌,“一個漂亮的姑娘,在門口等著她的夫君啊,太陽落下又升起,可是她的夫君還沒歸,姑娘還是等著,一天又一天呀...”
陸浩不斷的唱著歌,一聲比一聲哀泣,就算口吐鮮血也不在乎,依舊唱著,歌聲在這空曠的誅仙臺上顯得格外淒涼,聞著落淚,見者哀泣。
楚尋心生不忍上前一掌擊在陸浩脖間,見陸浩暈了過去,抱起陸浩往回走去。
空曠的地方只餘東方凌一人,臉在頭髮的陰影下看不真切,一聲冷笑在空氣中傳來,東方凌也覺得身體不適,離了開去,“蘇然,你始終不是我的對手!”
蘇然墜下那一刻,感到身邊的結界被撕碎,戾氣撕裂著自己的身體,想要絞碎了自己,可她好像看到師父擔心的衝過來抓住自己,可是好像沒有抓住,她也好像聽到陸浩的喊聲,是那麼的撕心裂肺。
蘇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陸浩,那隻死狐貍知道自己跳下誅仙臺肯定會氣瘋吧,一想到陸浩炸毛的模樣,蘇然就想笑,可她此刻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著,捏的她痛不欲生,可是想到師父擔心的模樣,疼痛也減輕了許多,原來師父是在乎自己的啊,原來師父並不是想讓自己死,可是,自己也不怪師父,師父告訴過自己,做錯事情就要勇於接受,勇於承擔並認錯,自己做到了,師父肯定會很開心吧。
蘇然感到身體不再那麼痛,整個人輕飄飄的,曾經那些畫面如流水一樣從眼前浮現。
她給師父種的桃花樹也不知怎麼樣了,師父溫柔的在杏樹下睡覺,散落了一地的花瓣飄起連同著她的心,還有師父目光慈祥的遞給她扇子,那扇上還畫著桃夭,畫著他們倆。第一次見到師父,師父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問她願不願意隨他回白暮山修習成人,雖然她是師父的徒弟,可師父也從來沒有要求過她修習法術...
還有那隻死狐貍,老是欺負她,可卻在自己危難時刻保護著她。還給了她一隻眼睛,可如今這眼睛怕是要廢了,她也很對不住他...
珊畫,琉夏,師叔...
一幕幕的如同流水一般在蘇然眼前浮現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