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個人……他肯定像一個人, 但是,那是誰呢?
這種像不是指相貌相似。當然,若一定要論及相貌, 也有一點點:這個少年——哦, 他已經不能被稱之爲少年了, 因爲已經畢業併兼任了霍格沃茨草藥課助教職務的泰迪?盧平早已滿了二十歲, 是風華正茂大好青年一枚——繼承了他母親尼法朵拉?唐克斯的大部分相貌特徵, 換句話說,他的臉上多少帶著當年布萊克三玫瑰豔冠羣芳的面影。
這樣一張面孔,配上他曾經再也熟悉不過的黯然神傷……湯姆下意識地僵直了視線, 透過他的身影凝視著自己記憶深處的一個正在漸漸清晰起來的影像,喃喃輕語著念出了一個名字:“貝拉……”
——是的, 他想起來了。當年, 那道一直追隨在自己身後的目光, 也是這樣鐫刻著深深的痛苦,會時不時地因爲自己漠然的擦肩而過、或冷淡的不予置評, 流露出急切、困惑、愕然或絕望……
從來沒有人知道,被認爲從來不懂愛的黑魔王,也曾爲小他將近二十歲的女孩動過心。從來沒有,甚至在那之前,連他自己也未曾想過。
當然, 也僅僅止於動心而已。
他知道, 當年十一歲的少女在入學前的家族聚會上見到他之後, 目光就再也不曾在別的男人身上停駐, 包括那位早已由雙方家長作主與她締訂了婚約的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而他, 位於黑暗勢力之顛的黑魔王,也在漫不經心中旁觀著那個少女從一個含苞欲放的青澀骨朵綻放成了一枝美豔而危險的黑玫瑰, 然後,一股腦地向他發散著全部致命的芳香,彷彿最醇美而醉人的毒酒。
他原以爲,自己已不是學生時代那般英俊瀟灑的美少年,那張在阿爾巴尼亞的靈魂分裂中毀掉一半的、如同白蠟澆鑄般扭曲著的臉龐,即使不至於像日後死而復生那般可怖,也早已不再能對年輕的女孩不會產生任何吸引力。貝拉的急切與狂熱也不過與其他人一樣,是對力量的渴慕、對斯萊特林後裔的崇拜、對純血信仰的敬畏……
然而,他錯了。
畢業典禮結束的那個晚上,他在布萊克老宅爲貝拉以及同級的其他純血信仰者打上了黑魔標記。在承受黑魔法一點點在手臂上灼燒出複雜圖像的痛苦時,黑髮的美麗少女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只是用那雙灼灼發亮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雖然標記的痛苦讓她的兩鬢滲了細細的汗,但她只是無聲地翕動的嘴脣,從她的口型中不難判斷她呼喚的那個詞是“主人”。
在標記結束的那一瞬間,黑髮的少女顫抖地發出了一聲似□□又似享受的哭泣般的嘆息。她俯下身去吻他的袍腳,一邊低聲喃喃地說:“Lord,我是您的了,我終於是您的了……”
我是您的了……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句其他食死徒也會時常拿來表白的話,卻因爲聲音中的狂喜和悸動透露出了不同的意味。湯姆盯著那雙漆黑髮亮的眼睛,他明白貝拉的另一重含義是什麼。難得地,他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他頭一次感覺到,居然簡單的一個標記的動作,也能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沒有給貝拉什麼明確的迴應,只是阻止了黑髮少女親吻他袍腳的動作,那一瞬間他甚至對這種行爲產生了由衷的厭倦。伸手挽起了那個身材嫋娜的少女,他以對一個黑魔王而言絕對算得上和藹的聲音對她說:“去吧,坐在那裡。”
“感謝你,我的主人!”貝拉激動得嘴脣顫抖著坐到了他們這一級年輕一輩食死徒的上首。沒人質疑這一安排,鑑於布萊克家族是此時巫師界最興盛的家族。但無論是湯姆還是貝拉,心下都很清楚,這絕對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的決定。
只是一個動作上的不同待遇,就讓女孩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鼓舞。貝拉沒有辜負他的青眼,她以絕對的實力、令人髮指的狠戾和布萊克家族女性特有的瘋狂證明了他對黑魔王的忠誠和對泥巴種的痛恨。
每次集會,湯姆多少都會爲某些純血貴族犯下的種種可笑的低級錯誤發上好一通火——某些除了出身便一無是處的所謂貴族總是能讓他對“無能”二字的認識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在這時,貝拉乾淨利落的彙報和漂亮的戰績總是他最好的撫慰劑。在內心深處,他曾不止一次地發出由衷的讚歎:這纔是配得上“貴族”二字的人才!
此前,黑魔王從不曾爲女色所動,然而不知何時,他的目光開始追隨那道黑色的倩影,開始期待那雙耀眼的黑眼睛再次急切地盯住自己,驕傲挺起的胸脯像鴿子一樣不安分地躍動著,豐滿的脣顫抖著帶給他令他心曠神怡的好消息,甚至不自覺地,想知道,那兩瓣令無數男人幻想過的性感的嘴脣,在作另外一些事情時,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他有過這樣的機會。甚至,差一點點,這個場景就變成了現實。
那是他標記了貝拉之後的第三年,盧修斯?馬爾福和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也離開了霍格沃茨,跪到了他的腳前。在獲得了他的標記之後,衆人開始了舞會中的旋轉和狂歡。羅道夫斯在兩曲華爾茲之後,挽著自己美豔的未婚妻,託著一杯香檳滿面堆笑地走向了剛剛臣服的主人,邀請他參加一個星期後在萊斯特蘭奇莊園舉行的婚禮。
望著眼前被視爲金童玉女的完美組合,湯姆卻沒來由地一陣煩躁:條件反射地想拒絕,但看著那雙期待的眼睛,他冷靜了幾秒,理智又告訴他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他淡淡地點了下頭,露出一個帶點不經意的敷衍的笑:“我會到場。”
羅道夫斯的胸膛立刻高高地挺了起來,一臉受寵若驚的狂喜,在一衆貴族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中俯下身吻了湯姆的長袍,一再感謝後便回到了食死徒衆中去享受他們的恭維了。
而湯姆則只是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到了早已預備妥當的休息室中,坐在深深的皮質沙發中,把玩著擺在牀頭小桌上作爲裝飾的赫奇帕奇金盃,思索起自己煩躁的來源:在聽到那個邀請的瞬間他甚至起了甩出一個阿瓦達索命的念頭,這不正常,不該這樣,沒有理由這樣,爲什麼……
休息室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他擡起眼,看到了自己煩惱的來源:“貝拉啊……”皺了皺眉,他把金盃放回原處直起了身子,揮揮手製止了她親吻自己袍腳的動作:“我說過,你不需要這樣。”他隨手一揮將一盞落地燈變成成一隻靠背椅,向貝拉擡了擡腳尖,“坐下。”他探究地盯著那雙似乎裝了滿腹心事的黑色眼睛——越發成熟的美豔黑玫瑰已經不再適用“少女”這個詞了,“有什麼事嗎?”
他沒料到自己一個問題出口,貝拉居然立刻跪倒在他的面前:“我的主人……”
湯姆怔住,貝拉的狂熱、瘋顛、大笑、狠戾……他都無比熟悉,但是,雙眼溼潤的貝拉,像個女孩子一樣仰起雪白纖細的脖頸含情默默地凝望著他的貝拉,他沒見過,甚至十一歲時的貝拉也不曾像此時這般迷茫。雖然心底隱隱地明白她爲何如此,但當這個情景果真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發現自己……其實有點不敢相信,不敢想象這樣一個高貴而美麗的少女,對自己懷有的居然真是這樣一番感情。
沒人知道,在強大的黑魔王內心深處,隱藏著怎樣的自卑和軟弱。
“我的主人……”貝拉帶著幾分啜泣地抱住了他的膝蓋,她把頭埋進了湯姆的小腿之間,“我的主人,我是您的……我早就說過,我只屬於您。我已經等了三年……只要您的一句話,我永遠不會屬於任何人……”
湯姆定定地注視著喋喋不休地重複著這幾句話並不斷地向下撕扯著自己那件華麗長裙的貝拉,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在無意之間俯下身攙扶起淚流滿面的黑髮女子。
時間彷彿停止了,貝拉撕扯衣服的動作也僵在了那裡,鬼使神差地隨著湯姆的動作站直了身體。湯姆俯視著她,而她也仰臉凝視著湯姆,身高差使兩個人剛好可以保持著臉龐貼近卻又不至互相碰觸的距離。
只要湯姆輕輕地俯下頭……
緊貼的胸膛間傳來彼此激烈的心跳,貝拉緊張地凝視著那雙似乎深不見底的紅眸,到最後甚至合上了眼睛。而湯姆撫去了貝拉眼角淚痕的手指,也輕輕地顫了顫。
呼吸交錯,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彼此的臉上,臉色蒼白的貝拉眼瞼下的眼珠在激烈地顫抖著,彷彿等待著一個判決……
長長的等待,終止於一聲彷彿放棄了的嘆息。貝拉感覺到臉頰上有不屬於自己的髮絲拂過的觸感,以及男性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