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告訴父親我在休克爾父親那里得知的那些事情后，父親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樣，繼續搬弄著他的那些東西，我知道在他心里他最恨的也許就是我的生父了。他雖然讓父親得到了母親，但從未讓父親得到幸福，并且父親遭到了別人的譏諷和嘲笑。如果父親沒有得到母親，他也許不會同現在一樣過得那么痛苦，同樣如果不是因為陌生人的出現，看到母親能幸福的生活也許也是父親最大的歡樂，盡管那樣的話他不是我的父親。

父親小心翼翼地把一個瓶子里的淺黃色液體摻合在另一瓶深棕色液體里，看著那些液體因為混合而冒出白氣，他的眼睛發亮起來。我并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因為母親未走的時候，并沒有弄過那些東西。父親的小木屋里有幾個櫥柜，里面放著大大小小的瓶子和草藥。那些東西大多是我幫他找的，只是我并不知道他是怎樣把那些東西變成各種有色液體的。小木屋里有一個大箱子，因為父親身材矮小，他累了的時候便睡在箱子上面，至于箱子里面裝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因為父親根本不讓我碰。

木屋的一角掛著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用狂狼皮制成的長袍子，只不過所有的毛都被父親拔得一根不剩。部落里沒有人穿那樣的長袍子，父親的那件袍子也從未見他穿過。我一直認為他是為我做的。因為衣袍很長，他自己穿不了。現在我不用認為是為我做的了，因為有好幾次我見到他往衣袍上抹液體，有時又用液體在上面寫著什么。

其實父親也是個聰明無比的人！他花了十年時間，盡管羊皮卷軸上面的東西他并不能領悟多少，但他發明了藥。父親不知怎么的把一些東西混合起來制成了效果極好的金創藥，那些東西抹在傷口上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部落里有不少人用過他制的藥，因而人們認為他終日的呆在木屋里是在制藥。

“父親，這是什么東西？”我看到了一個透明瓶子里裝著的七彩顏色的液體。

“該死的，別動它！”見我正要去拿時，他大罵了一句，我也一下怔住了。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又發脾氣了。

“你給我出去！沒出息的東西！”父親邊說邊把我往門外推，我只好走了出去。只聽見砰的一聲，他用力地關上了木屋的門，將自己關在里面，也將我關在了他的心外！從小到大，他無數回的這么做，每一次我都很傷心，感覺自己永遠的離開了他一般。我并不想父親這么做，但每次都那樣，我連自己是為什么讓他發火都不知道。

……

天還沒亮我就早早的起了床。

父親喜歡在傍晚的時候站在部落門口的小山上，而我卻喜歡在黎明的時候去那個小山。我將父親的早餐準備好后走出了家門。靜悄悄的小木屋讓我知道了父親已經睡去了。他每日便是在天快亮的時候睡去的，等他覺得自己已經睡好后，他便起身出門，向部落的小山走去。

家離小山并不遠，不一會兒功夫我便坐在了小山頂上。

在小山頂上我面向的方向和父親每次面向的是同一個方向，只不過他每次是站著而我是坐著。我不清楚我們面向的方向是哪兒，十年前我的母親也是面向那個方向離開的。我時常會想，父親在這里的時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同我一樣在想我的母親她究竟去了哪里，或者是站在這里等著母親回來，我從來沒有問過他，因此也不知道。

天漸漸變亮了，東方出線了一片肚白。這山是部落口上最矮的一座了，坐在山頂環視四周，會感覺自己和小山一樣渺小。四周環繞的群山不僅高聳入云霄，而且連綿起伏，也許由于這群山的原因而讓部落的人永遠也走不出去吧！每次當我思索為什么部落的人為什么找不到走出去的路時，就只能給自己那樣一個解釋。其實我也一直在思索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樣的，我的生父長得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他所說的幻世大陸到底在哪兒，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等等。我也有想過去尋找走出部落的路出去看看，但只要一想到我的父親，我所有的想法都化為泡沫了。陪在父親的身邊守著他終老是我最大的心愿！

“凡得！”聽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我知道是蘇珊來了，這也不知道是多少次我坐在這里的時候她從我后面叫我了。從十歲之后我有清晨坐在這里的習慣，當我認識它后，她也習慣性的出現在我的身后。

“幾天不見你啦！”她走上前來我身旁坐了下來。

我仍沒有應她，其實她也早已習慣了這一切，見我不語她也就不再說什么了，和我一樣看著遠方，思索著什么事情。

蘇珊比我大一歲，現在看起來她也是部落里的一大美女了，她不僅個兒高而且身材苗條，在很多人眼里，她的面容和身材一樣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小時候我被人看不起，被別人稱為雜種或者是魔鬼的兒子，一些孩子并不愿意接近我，尤其是女孩子，但她不同，她很同情我和我的父親。蘇珊不僅愿意接近我更樂意幫助我。

蘇珊的母親是部落里制衣服的，她能把山里采來的麻和絲之類的東西制成布然后做成衣服，只不過那種衣服是做給女人和小孩子穿的，身強力壯的勇士是不穿那種衣服的，因為那衣服并不適合在山里捕獸。蘇珊也是個苦命的人，她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死于獸口，從此以后她便和母親相依為命，靠制衣服換些食物，我便是在十歲那年因為換父親的衣服認識她的，如今已經十年了。

“山里已經打不到獸了！”她望著遠方說到。

我被她一句話說愣了，我并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打不到獸就不能鍛煉勇士了是嗎？”我反問一句。

“不是啊，凡得，打不到獸就沒東西吃了！”她忙解釋。

“那又怎么樣呢？沒吃的又怎么樣？打不到獸就不能夠看出誰最厲害了，就不能判斷是休克爾厲害還是杰里更勇猛了是嗎？我想那才是最重要的吧！”

蘇珊聽了我的話傻愣愣地看著我，她快要哭了。

“蘇珊你回去吧！幫你母親干活去。”見她那個樣子我又說了一句。

“凡得，為什么你一直都是這樣的蠻橫？”她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了。我沒有轉身看她，向地面狠狠地打了一拳，其實我心里也很難受……

從小到大，蘇珊一直就很受人喜歡，有部落首領的兒子杰里，有鐵匠兒子休克爾……當然也有我！一直以來她都如同一個姐姐一樣的照顧著我，在沒有母親和父親不理不睬的日子里，她幾乎成了我生命的全部。每次在父親詛罵我之后，我會一邊流淚一邊向她家走去，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次我在她面前放聲大哭。蘇珊看到我哭的時候心里也會很難過。她為我擦眼淚，帶我出去玩，去幫她母親收集絲麻，她會給我好吃的和好玩的，讓我忘記所有的不快樂……

待到我對人生稍微有一些認識的時候，我便在想我要讓她成為我的妻子，只是我從未告訴過她，是不能，更是不敢！部落本來便是一個強者為王的地方，我并不是什么強者，還是一個地位低下的人，因此我不能。從過去到現在，每次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會讓很多人眼紅，我不傻，我知道他們會對我有意見，包括好朋友休克爾。如果讓別人知道了我的想法，他們會對我不利，更會對我父親不利，因此我不敢。其實我也知道我的想法不僅愚蠢而且荒謬，盡管她會很多次的出現在我的身后。

部落里的男子一直是因英勇而美的！結實高大的身體再加上強大的戰斗力，無疑會使他們成為女子心中的佼佼者。可惜我不是！我雖不矮，但并結實。雖然劍術好但力氣小。我無法和其他勇士相比。我也為自己的這些不足傷心過。不但不能因此而征服所有人得到蘇珊，更不能因此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父親。

有一次，當休克爾扛著一頭棕熊王，提著一把巨面斧從山里回來的時候，人們震驚了，所到之處，人們無補翹起大拇指稱贊他的力量和能力。當時我正和蘇珊在她家門前曬布，當休克爾經過她家時，我偷偷地觀察著蘇珊，發現她的雙眼異常的亮。她注視著正在看著她的休克爾，等到休克爾走遠了她還向他的方向望著。

“太棒了！”她自言自語說道，然后回過神來望著我。

“凡得你什么時候也可以那樣子啊？”她微笑著問我。

“哦，你也許并不知道吧，杰里比休克爾更厲害！”

她莫名其妙的看者我，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話，我能感覺到她在罵我……

從那以后我不再主動去找過她，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偶爾我也會幻想自己也可以得到蘇珊，但有一次休克爾和杰里比賽之時，我發現蘇珊和其他女子一樣扯著喉嚨大聲為他們加油，我徹底失望了！我覺得自己太愚蠢了。

我自卑，因為我不是大力士，也不是勇士！

我甚至連劍都扔了，我跑回家將自己關在父親的小木屋里好幾天，研讀那些被翻得破爛不堪的羊皮卷軸，盡管我沒有從中發現半點新的東西，但我仍那么做。父親似乎看除了什么東西，他將我趕出了小木屋，他將我的劍扔在我的面前，大聲斥責我 ：你這個沒有出息的東西，只知道逃避！你要知道你永遠都別同情自己，更不能乞求別人的同情，那是懦夫才干的勾當。

父親的話讓我懂得了很多，的確，我不能逃避，也不需要逃避什么，因為我的一切都是事實。我雖沒有去找過蘇珊，但她總會找我，總會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出現在我身后。我告訴過她我的那些事情，關于我的生父，我的母親以及對我的父親查得夫的看法，我告訴她在我的心里，沒有誰能比我的養父更重要。每次說那些的時候，她的雙眼有些濕潤，是被我的孝心所感動還是別的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凡得，太陽都出來了，你還不回去嗎？”

是蘇珊的聲音，她并沒有走。我回過頭來，她站在我身后不遠處，朝陽灑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更美了，她真的很美！

“蘇珊你還沒走？剛才我——”

“我沒走！”她打斷了我的話，“我回來是要告訴你，你是一個大傻瓜！”

“為什么？因為我學不會上乘的劍法？”她的嚴肅讓我很不解。

“不！因為你的心里，勇士就等于一切，父親就等于一切！”她哭了。

“對！”我站起身來，“難道你不那樣認為嗎？所有的人都喜歡勇士！”

“凡得！”蘇珊大叫一聲后撲到我的懷里，雙手緊緊抱住我。我身體僵了！心卻砰砰跳到了極速，我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做。

“凡得你聽我說，你為什么這么傻這么蠻橫，我真的從來沒有在乎過你是不是勇士，我只在乎你愛不愛我！我一直期待著你這么對我說，可是你每次都告訴我在你心里你父親最重要。我知道你很痛苦，你不開心，我不想你那樣，凡得，我真的不希望你這樣，相信我好嗎？”蘇珊的臉貼在我的胸口，淚水打濕了我的衣服。”

“蘇珊！我愛你！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