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腳下此時已經搭起了無數的帳篷,其中地處中央最大的兩處,便是阮府和柴府,兩家分居左右兩邊,中間形成一條無形的分界線。
蔣氏端著茶,看著下方坐的幾位貴婦人,笑盈盈的道:“幾位覺得這茶的味道如何?”
一藍衣女子贊道:“此茶清香怡人,飲后齒頰留香,茶是好茶,可這泡茶人的手藝,也是難得一見的高超,單從這茶來看,料想這泡茶之人定是個妙人。”
話剛落,又一碧衣女子笑道:“沁著茶香,芝蘭之氣,稱得上是上等,我喝過靜心師傅泡的茶,此茶卻是不輸幾分,老夫人,可否將這泡茶之人引薦給我等呢?”
蔣氏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將站在身后的阿文拉到眾人面前,“你們從這茶上面來猜測,肯定猜不到是這么小的孩子。”
阿文微微抬首,眾人皆是一驚,她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但氣質卻美如蘭,一雙明眸黑白分明,沉靜如水,不似一般同齡的孩子,嘴角微微翹起,淺淺的笑意讓她多了幾分溫柔和煦,令見之人立馬心生喜歡之意。
“老夫人這里果然是人才輩出,此女年紀雖小,卻抵過一般的大家閨秀,實在是個水靈的人兒。”
蔣氏拉著阿文,語氣里滿是喜歡和疼愛,“這孩子我心里喜歡的緊,還會講笑話,是個趣人兒。”
帳篷里大家又是歡笑一陣,時過正午。有小丫頭過來道:“老夫人,可以用午飯了。”
于是又有人陸陸續續的開始擺飯桌,蔣氏遣人知會了阮子君,將阿文留在了自己的帳篷里。
未初,是進山的時間,除了女眷,其他人都或騎馬或步行的陸陸續續進了岳山。
阮云貴騎在大黑馬上,身后是他的五個兒子,長子阮聰和次子阮韜分別位于他兩側,身后的則是大姨太蒲氏所出的阮明、阮文。以及二姨太姚氏所出的阮武。
再觀另一邊。柴田身后也是帶了三個兒子,為首的大少爺柴卯建,后面的亦是兩個庶子柴卯云和柴卯智。
阮云貴和柴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默契的一甩馬鞭。大喝一聲。兩隊人馬都朝著岳山上沖了去。
在男人們離開后的半個時辰后。女眷們也開始陸陸續續的進入,可不要奇怪,九幽是崇尚武力的國家。縱是女子,大多對騎射也是略懂一二的,而每年春獵,出眾的女子也不在少數。
岳山雖是山,卻不在高而在廣,外圍因為已經被踏足了,所以并沒有多少獵物,自然也沒多少危險,此處多是女眷停留。
參加春獵的女子大多都是年輕女子,蔣氏到底體邁,便在帳篷里等著大家凱旋,她擔心阿文無聊,遂便讓余媽媽準備了馬和弓箭給阿文,讓她自個兒隨處玩兒去。
在另一處,阮府的幾位小姐也都聚在一起,因大二小姐已經出閣,各自在各自的夫家,便應以三小姐為首,但阮子心性子軟弱,對拉弓射箭的也不在行,只能跟在后面,于是便由阮子潔帶頭了。
阮子玉看向了阿文,眼里閃過一抹記恨,“不過是個賤婢,有什么得意的,我看著她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就覺得惡心。”
“急什么,我們不是準備了好禮送給她嘛。”阮子潔輕輕一笑,眼神卻狠戾可怕。
阮子君距離幾人要遠些,阿文朝她們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森林里面,示意在里面碰頭。
“這個阿文,也真是好運,這能泡得一手好茶,被老夫人喜歡,小姐你看,她還有馬。”冉拂笑道。
阮子君點點頭,道:“走吧,我們先進去。”
冉拂哦了一聲,拿著弓箭走在馬后面。
阿文這邊也縱身一躍上馬,她其實不怎么擅長騎馬,統共加起來也就騎過幾次,不過好在蔣氏挑選的是匹小馬,倒也能夠勉強駕馭。
女子騎馬多是為了休閑,所以都沒有誰會快馬加鞭,阿文也只是騎著悠悠的走,準備到森林里去了再與阮子君和冉拂匯合。
然而就在她剛剛走進林子里,身后卻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阿文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是誰,就聽到胯下的馬兒長嘶一聲,緊接著,兩側的風景迅速倒退,她身子晃了晃差點栽下馬,待回過神,才趕緊伏在馬背上,緊緊的抓住馬鬃,任馬兒狂奔亂跑。
冉拂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大喊一聲:“阿文——”可馱著阿文的馬已經消失在密林之中。
“小姐,怎么辦?阿文會不會出事啊。”冉拂著急道。
阮子君也是擔憂不已,抓緊韁繩,“我先去找她,老夫人疼愛阿文,你去通知老夫人。”說著就一揚鞭朝著阿文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阮子潔與阮子玉對視一眼,紛紛揚鞭也追了上去。
冉拂趕緊往回走,然而一回頭,卻被春芳和夏蟬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你們做什么,閃開。”她怒道。
春芳冷笑一聲,“這么急著去做什么,老夫人現在可在休息,你現在去打擾她老人家,怕是不妥吧。”
冉拂氣的不行,大聲道:“誰說我是去找老夫人的,我是去——去——去拿東西,小姐還有東西沒帶上,你們讓開。”
夏蟬朝春芳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讓了開來,冉拂趕緊朝樹林外走,卻沒走兩步,只覺得頭上一痛,接著就不省人事。
卻說阿文在馬背上被顛簸的頭暈眼花,長時間的緊繃讓她的雙手慢慢失力,似乎隨時都要掉下去一般,而這時,前方卻突然出現一截突出的樹枝,馬能過去,阿文卻不能幸免,直接一頭撞在樹枝上,然后一個不穩,就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啊——”阿文被甩下馬,大叫一聲,咬緊牙關準備承受猛烈的撞擊,然而就在這剎那間,她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接著就一陣天旋地轉,待到回過神來時,已經安全落地了。
阿文驚魂未定,發了會兒呆,才一個激靈回神,去看將自己抱著人。然而這一看,卻是又驚訝的張了張嘴。
此人整張臉都被一張森白的銀色面具遮住,只一雙眼睛能看見,卻又漆黑一片,如深潭一般看不到底,又能讓人感覺到陣陣的涼意,只一眼,阿文便知,此人定是個無情無心的人。
“看夠了?”面具男子淡淡道。
阿文怔了怔,才發現自己還在人家懷里,臉上頓時一紅,跳了下來,笑道:“多謝多謝,若非大俠出手相救,小女恐怕性命不保,不知大俠如何稱呼,來日小女也好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面具男子沒有說話,只抬手將阿文頭上的樹葉取掉,見她臉上也有刮傷的地方,想了想,又拿出一瓶膏藥來,依舊淡淡的道:“用這個擦,不會留疤。”
阿文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奇怪動作,接下了藥膏,有些呆呆的道了句謝。
遠處,阮子潔和阮子玉二人躲在樹后面,看清了這一切。
阮子玉咬著牙恨恨的道:“真是可惡,這樣都沒摔死她,我還想著那些人可以不用出手了。”
“哼,命大而已,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命硬。”阮子潔雙拳緊緊的握在一起陰厲道。
“四姐,那銀面具的人是誰?好像功夫不弱啊。”阮子玉有些擔憂。
阮子潔卻是看著那人,心一狠,道:“叫他們準備,我們這么多人,他只有一人,若還要保護這死丫頭,根本顧及不暇。”
阮子玉眼里閃過一抹興奮,拿出哨子一吹,尖銳刺耳的聲音在林子中響起。
阿文正奇怪哪兒來的哨子聲,卻見四面八方突然冒出一群各個手持兵器的黑衣人。
這群人迅速將阿文和面具男團團圍住,一個個目露兇光的瞪著二人。
阿文本能的躲在面具人身后,扯了扯后者的袖子道:“那個——我一個小丫頭,跟人無怨無仇的,這些人恐怕是找你來的。”
面具男子看著她,頓了頓,異常認真的道:“我的仇家沒在這里,他們是沖著你來的。”
還有仇家?!看來果然不是一般人,阿文心里嘀咕一聲,手抓的更緊了,“你是要飛出去還是殺出去,記得把我撇上,你若是不把我帶上,我做鬼也會纏著你的。”
她剛才在馬背上已經受了不輕的傷,特別是最后樹枝上那一撞,幾乎讓她疼暈過去,現在手腳根本不靈活,目測這些人至少也有二十來個,她若要想活命,必須賴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
面具男看了眼周圍的人,就在其中一人突然猛沖上前的時候,他轉身抱住阿文,然后縱身一躍飛上枝頭,將阿文放在樹枝上坐好,才又重新落地。
這時候所有黑衣人都亮起手中兵器朝他圍攻過來,面具男抽出腰間軟劍,與那二十多人糾纏起來,對方雖然人多,可他顯然是武功高手,沒幾個回合,就直接打趴了一半的人。
阿文坐在上面看得目瞪口呆,再一次被這個世界的武功和內力的魅力所折服。
眼看著自己的人都被打趴,阮子潔恨的是咬牙切齒,一雙惡毒的眼睛盯著阿文,略一沉思,取下阮子玉背上的弓箭,搭箭拉弓,對準了阿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