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是平靜的。在我忙碌不定的生活中,像這樣平靜的日子是極少見的。
我沒有再約過鄭之凌,只是抽時間在*上把他加爲好友,然而我上網的時間不多,他上網的時間看樣子也不多,因而我們在*上說的話也並不比現實生活中多。
不過,我還是抽空去他的博客和空間看了看。他寫的東西真不少,點擊率也相當可觀,他的博客裡貼的大都是雜文,以鍼砭時事的居多,寫得既尖銳又幽默。一篇一篇地看著,我被他的文采和思想深深地吸引了,有很多很多事,很多很多現象,我每天都會看到,甚至會經歷,但我從來沒有思考過那些事的正確與否,但他卻有思考,他的文章像一把把快意的刀,剖析著他所看到的人和事,把他的看法說得深入淺出,又痛快淋離。
他很有思想。我不得不承認。和他比,我看起來要淺薄得多。
但我並不承認自己是個頭腦混沌,不會思考的木頭人,我也會思考的,只是還沒有像他那樣深刻。
看了他的博文,我時常會涌出給他一些評論的渴望,但打開了*,我又改變了主意。我忽然想到,他之所以在夜總會裡不茍言笑,可能就是因爲他會思考,有見地,所以望著滿場亂竄的渾渾噩噩的人,覺得和這些人都沒有共同語言,所以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那種冰冷的表情。他的有些文章,非常尖銳,甚至太尖銳了,超過了一個憤青的尖銳標準,但他顯然不是憤青,他是那種很有深度的人。
時光就在這樣的日子中慢慢地流逝,我所計劃的、要去引誘鄭之凌的行動變得相當遲緩。一方面,我不能過於急促,因爲循續漸進纔是最好的方式;另一方面,他的博客讓我感到了自己的不足,我必須給自己時間,讓大腦充電,否則,我很懷疑他是否會喜歡上一個頭腦簡單的傻女孩。基於這兩點,我就有了等待的耐心。
生活是平靜的,但並不寂寞,餘暇時,我還可以玩賞我新買的那把吉它。
依葉洵的意思,我給我的吉它取名爲“神祗”,意在讓這位神仙帶給我浪漫情懷,並伴我去走浪漫之旅。彈琴時,我常常想到,人生的旅程既短暫又漫長,怎樣才能不枉活這一世呢?我渴望走一段浪漫、成功的人生旅程,然而,卻不知究竟該怎樣去走。
風從窗外吹來,吹進無數綠葉的氣息,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夾在書中的日曆卡,哦,馬上就到五月了,時間過得好快,令人無暇思顧,轉眼之間,離我到“金冠”打工被炒已有一個多月了。時間不知從何處來,向何處去,有的時候它可以使人遺忘許多事情,也許“金冠”的人早已不知道我是誰了,畢竟,我在那兒只待過一週,但是無論有多少人忘了我,只要還有一個人記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那個人,便是鄭之凌。
今晚的天氣格外宜人,風悠悠的,一種柔和的濃春的氣氛感染了我,使我無法再留在宿舍裡依賴窗戶觀賞外面的風情了。一時興起,我順手拿過“神祗”,帶著一種中學時代的天真和激情走出了宿舍樓,來到樓下那片清新靜諡的柳樹林。
沿著石板小徑,我走進林中極其幽雅的一角,這兒有一張無人的椅子,像是專門留給我的,我坐在椅子上,懷抱吉它,彈奏起一首首優美的曲子。琴聲悠揚動聽,彷彿仙樂一
般,幾乎令我自己也爲之陶醉。音樂聲聲似訴,我好像又回到了中學時代,回到了那個曾抱著吉它坐在草叢樹底、一彈就是一兩個鐘頭的時光。那種充滿浪漫色彩的生活是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我似乎再也找不到過去的那份感覺了。
一片嫩葉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身上,吵醒了我那如詩如夢的回憶,我靜靜地望著這空靈如水的夜晚,心中的隱願又一次敲擊著大腦,而那並不久遠的往事也同樣涌進了心裡。
沉默了片刻,我握好吉它,音符從手指間叮咚而出,伴著我自己寫的一首抒發情懷的歌,歌詞我一直覺得很優雅,但看了鄭之凌的博客之後,我就覺得我寫的歌詞很造作,但沒辦法,現在要改也顧不上,我就這樣唱了起來:
“晚風低低訴,夜露凝思憶,夢也長,願也長,誰能伴我走天涯?
風無語,夜無言,只有朦朧在心頭!
星兒輕輕閃,月兒悄悄語,等也遙,盼也遙,誰能伴我天上行?
星無言,月無語,只有悠惆在心田!
我問風,我問夜夜風無語,我不再聽!
我問星,我問月,星月無言,我不再等!
裝滿艱辛獨自漂,無論天涯海角!
我不再聽,……
我不再等,……
裝滿艱辛獨自漂泊,不管天荒地老!
………………”
樹葉瀟瀟有聲,似在竊竊訴說著什麼。這時候,有一陣寥落的掌聲傳進了我的耳中,難道是有人在爲我鼓掌嗎?我吃驚地回頭一望,卻發現是多日不見的程劍書,他正站在我的身後。
“你唱得太好聽了,彈得也好。”他來到我的面前,在我身邊坐下。
“好久不見。今晚你怎麼沒有上班?”我問。
“今天我輪休。”
“是這樣。”我自然地笑笑,又問:“‘金冠’的人都好嗎?”
“你希望他們都好嗎?至少,”他的神色是狡詰的,“你不會希望鄭Sir好,我說得對嗎?”
“他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跟你沒關係。”他說,“不過我想,他如果很好,你可能會很生氣,如果他不好,你就會很得意了。”
“你說話永遠這樣直率嗎?”我說。
“只是對你直率。”
“爲什麼?”我不解地問。
“因爲你也很直率,不是嗎?”
“也許以前是,但我現在不想那麼直率了,沒什麼好處。”我淡淡地說,無意間又想到了鄭之凌。是的,我很直率,但是還有一點也許程劍書並不知道,那就是我還會演戲,會假裝直率。他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同鄭之凌在一起的時候,是多麼地“直率”。
程劍書伸手拿過我的吉它,抱在懷裡胡亂地撥弄著,看得出來,他並不會彈,只是出於好奇而去玩幾下。他撥了幾下,沒有撥出什麼美麗的音調來,就自笑了一下,把吉它交回到我的手中。
“我總是玩不來這個東西,大概是沒有天賦吧。”他說。
“我想你主要是沒興趣,有了興趣,什麼都好學了。”我說著,接過吉它,隨意地彈起了《瑟堡的雨傘》。
“你剛纔唱的是什麼歌?我好像從來沒
有聽過。”
“是我自己編的,沒有名字。”
“你還會作詞作曲!”他一陣感慨,“真是不可思議!‘金冠’的人都太小看你了,他們哪一個能有你這麼多的才華呢?”
“我也是胡編,我連簡譜都不會寫,只是死記硬背地把我心裡想的曲調記下來。我可不敢說有才華,不敢去跟‘金冠’那些經理們相比。”我自嘲地說,“彈琴唱歌,只是自我消遣而已。”
“他們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有幾個臭錢罷了,”他說,“何況鄭Sir的薪水也並不算高。”
“怎麼?”我不禁疑惑地問,“孫經理不給他分利嗎?他可是她的外甥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誰管那事啊。”
“可憐的鄭Sir,”我喃喃自語,“他幹著他不喜歡的工作,錢又掙得不多,這可真高尚,你說是不是?”
“誰知道呢,懶得管。”
“他就甘心這樣嗎,爲什麼他自己不去開一家夜總會呢?”
“開夜總會?那得多少錢啊,我想他不會有這麼多錢的。”
“想想總可以嘛,想想又不花錢。”
“那倒是。”程劍書笑了笑,充滿意味地看了看我,然後平靜而富有自信地對我說,“羅依,我知道你的歷史,你的魅力可以讓某些男士爲你付出所有,但我更知道你有能力,還有野心,不會甘心做一個花瓶,你的理想是自己開店,對嗎?”
我揚揚眉毛,笑問:“你從哪裡得來這麼多奇想?”
“不是奇想,是我的分析。”他一本正經地說,“別看你外表平平靜靜,斯斯文文,其實你的內心十分活躍,你膽大過人,這一點從那天晚上你執意要找鄭Sir評理就可以看出來。你就像一團火,平時是文火,一碰到火藥,就會馬上炸開。”
“你好像很會研究人哦。”我不置可否地說。
“我的確喜歡研究心理,喜歡察顏觀色,瞭解每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是嗎?”我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心裡閃出一個念頭,於是我問他,“那你瞭解鄭Sir嗎?你是不是把這個難以捉摸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這個很難,他很少跟我說話,要說也是工作上的事情,沒有交流,我怎麼能瞭解他呢?總之,他那個人,有點傲慢就是了,八成是覺得周圍的人都不堪交流,所以也不去交流。”
“可能吧。”我說道。
陳劍書對我的分析大多是對的,我無法否認我那掩蓋在平靜的外表之下的狂烈!至於鄭之凌,或許他說的也是對的,這與我看完他的博客後的感覺差不多,只不過,他在那裡的不合羣並不是因爲他的驕傲,而因爲他無法跟一羣沒腦子、不會思考的人交流。
我抱著吉它靜靜地思索著,不知不覺中又想起了我的報復計劃。有的時候,我幾乎想放棄這個計劃了,因爲這個計劃太耗費我的心思和時間,而且我越來越沒把握能夠勾到鄭之凌的心。雖然被炒的事深恨難消,但我活在這個世上的主要目的是追求我的理想和未來,我應當做的是好好學習,而不是去玩感情遊戲。然而,那天晚上在“金冠”門口忍淚欲滴的情景卻時不時地映入我的腦海,使我又不得不升起一股強烈的報復願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