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的，楊帆的語氣裡帶著一點關(guān)心的味道。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這個變化讓秋雨燕心絃爲(wèi)之騷動。人終究是感情動物，秋雨燕突然看見了日久生情的希望。
“其實這些道理我都懂，這麼多年的生意場上混下來，什麼嘴臉沒看過。只是不知道怎麼搞的，察覺到周建康那點小心思，我心裡就來氣。”秋雨燕心裡平靜了下來，楊帆的關(guān)切似乎像一泓清泉盪滌在心頭，一下就變得心平氣和。
楊帆倒不是特別在意秋雨燕的情緒變化，見她語氣好轉(zhuǎn)，接著說：“天涯省不比在內(nèi)地，你我初來乍到的，一切都要小心。我倒不是怕那個周建康，不過官場之上不要輕易得罪人，這一點在生意場上也是通用的法則。一般情況下，不觸及到最根本的利益，面子上過的去就行。當(dāng)然你也沒有縮手縮腳的必要，有我在一天，有人想爲(wèi)難天美集團，也得先掂量掂量。”
心情不錯的秋雨燕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從包裡拿出一份詳細(xì)的計劃書放在桌面上說：“這個你看一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楊帆沒有看規(guī)劃書，笑著給秋雨燕倒來一杯水說：“我最近文件都看不完，哪有心思看這個。這麼久的朋友來，你辦事我的是放心的。說的白的一點，我們之間的利益是一致的。”
這個話能從楊帆的嘴巴里出來，等於是對秋雨燕的一種肯定。在宛陵的時候，天美集團在地產(chǎn)等諸多領(lǐng)域的投資，爲(wèi)楊帆的政績增添了不少重重的砝碼，雖然是一個雙贏的合作，但是楊帆的性格念舊的很，平時對待天美的態(tài)度也漸漸朝朋友一般的相處轉(zhuǎn)變。
昨天晚上覺沒睡好，疲倦寫在楊帆的臉上，秋雨燕見了心裡微微的一疼。人在高處的心境和壓力，官場和生意場上倒是有異曲同工的味道。秋雨燕能理解楊帆的心情，一個年輕的地方大員承受的心裡壓力，比自己這個上市公司的CEO要大的多了，官場上的傾軋比生意場上更加的殘酷的和激烈。
“呵呵，那好，我給你說一說這個計劃，你帶個耳朵就行。”說著也不管楊帆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不看計劃書，秋雨燕慢慢的說：“這個計劃是我親自草擬，監(jiān)督下面的人做出來的。最近的五年來，海濱市的房價呈現(xiàn)一個持續(xù)大幅上漲的勢頭，表面上看起來，GDP一直在增加，實際上錢都被地產(chǎn)商賺去了。當(dāng)然，政府靠賣地也發(fā)來財，居高不下的房價對比一下本地的收入水平，說的難聽一點以天涯省的人均收入，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買不起房子。天美集團介入海濱市的地產(chǎn)業(yè)，從打牌子的角度出發(fā)，在未來兩年的樓盤開發(fā)中，我們將會把利潤嚴(yán)格控制在10%這個水平線上。……”
秋雨燕說的非常仔細(xì)，楊帆聽的也很仔細(xì)，心裡一陣暗暗的感動。做生意哪有不賺錢的，秋雨燕這個計劃等於是兩年內(nèi)大量投入資金，開發(fā)大量的小戶型樓盤，來滿足楊帆對政績的需求。
“這個計劃，回頭我會領(lǐng)你去見一下曹穎元，讓他也激動一下。我會向市政府建議，在土地使用的問題上，優(yōu)先考慮天美集團。另外，我還會在常委會上提出，凡是天美開發(fā)的經(jīng)濟適用房，買地皮的錢只需要先支付一半，樓盤銷售結(jié)束後再支付另一半，這也算是政府對地產(chǎn)商的一點回饋。”楊帆這個表態(tài)非常的乾脆，秋雨燕聽了不由微微一笑。
“這是好事，我們的成本又可以下降一點，樓價又可以低一點了。”秋雨燕笑著這麼一說，楊帆不禁苦笑搖頭說：“隨便你了，生意是你在做。”
秋雨燕輕輕一笑，眉宇之間閃過一道歡喜之色，楊帆記這個情就好。
“晚上不忙的話，一起吃飯吧，我請你。”
楊帆聽了微微一笑說：“這個不行，你是大金主，我是冒牌地頭蛇，要請客也是我來。”雖然感覺到秋雨燕暗藏的一層意思，楊帆也沒有太合適的藉口來拒絕。經(jīng)歷了莊小蝶的事情後，楊帆對男女之間的情感問題變得小心翼翼。不會再輕易去撞那條紅線，年輕時那種激情，隨著閱歷的增加被掩飾的很好。
秋雨燕雖然不想離開，但是不能總在這裡耽誤楊帆的工作，站起身來秋雨燕笑著說：“那就這麼說好了，我等你電話。”握手之後秋雨燕往外走，楊帆送出門口的時候，秋雨燕想起一點事情來，站住回頭說：“那個康河，我總覺得他的眼神不對勁，太陰沉了，不像是做正經(jīng)生意的人。”
這個提醒讓楊帆心裡微微一動，不過臉上卻是很平靜說：“謝謝，我會小心的。”
送走秋雨燕，楊帆不禁回頭仔細(xì)的想了想康河的問題。覺得一個商人和軍隊的關(guān)係好了一點，這個確實有點不正常。
“沈?qū)廃N？你查一查康龍集團的總裁康河是個什麼人！”楊帆的謹(jǐn)慎促使他給沈?qū)幋蛄诉@個電話，沈?qū)幠沁呎谧凡槟莻€阿東，正在爲(wèi)沒有絲毫結(jié)果惱火。
“嗯，我問一下老孫，他是老海濱人了。領(lǐng)導(dǎo)！圍攻公安局那個事情，我們查不出什麼頭緒來啊。”沈?qū)幎嗌儆贮c慚愧的說。
楊帆聽了微微一笑說：“彆著急，你剛剛到。你現(xiàn)在乾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等省黨校的通知書下來，你好好的擺佈一下，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進行人事調(diào)整。願意跟你乾的就提拔，不聽話的就收拾，這個不要我教你了。等內(nèi)部的事情都理順了，再談其他的事情。我現(xiàn)在有一種感覺，公安局的問題很多，你肩膀上的擔(dān)子不輕啊。”
點點頭掛了電話，沈?qū)幷泻魧O長平和張鶴繼續(xù)研究案子。沈?qū)幩麄儊K不知道，阿東已經(jīng)被人灌醉，裝進麻袋丟在大海里去了，別說是活人，連屍體都找不到。
身爲(wèi)市委秘書長，最大的工作特點就是每天圍著領(lǐng)導(dǎo)轉(zhuǎn)。這一點叢麗麗尺度上把握的比較好，沒有正經(jīng)事情基本不會來打擾楊帆。倒是楊帆吩咐的事情，叢麗麗力爭做到又快又好。這不，昨天發(fā)給省黨校的明天，叢麗麗乾脆派個人給送去，在省城住了一晚上，一大早人就把入學(xué)通知書給帶回來了。
辦好這個事情，叢麗麗急忙來給楊帆彙報。楊帆聽了彙報也挺吃驚的，心說這個女人倒是真的聰明，知道這個事情的重要性。幾件事情辦下來，還真別說，今後還真的有點離不開這個能幹的聰明女人。心裡想著這點，楊帆又覺得叢麗麗也太聰明瞭，一個太聰明的女人，楊帆總是帶著深深的戒心。
聽完彙報，楊帆並不著急表態(tài)，而是看著叢麗麗不說話。等叢麗麗覺得有點不安的時候，楊帆才淡淡的說：“按名單發(fā)送吧，知會一下曹市長那邊。各局委的工作調(diào)整，他可以拿主意。一個月內(nèi)如果還有不聽招呼的，可以適當(dāng)?shù)纳宵c手段。”
楊帆說的輕描淡寫的，叢麗麗聽著心裡卻是暗暗的震驚。這個話完全沒必要跟自己說，可是楊帆就是說了，這裡頭到底有什麼含義？仔細(xì)把見到楊帆之後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想了幾遍，叢麗麗的額頭上開始冒出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不消說，叢麗麗發(fā)現(xiàn)自己顯得有點操之過急了，作爲(wèi)一個市委秘書長，在領(lǐng)導(dǎo)身邊的人，距離感出問題了。
不過現(xiàn)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慢慢的去彌補。叢麗麗堅信能夠通過實際行動，獲得領(lǐng)導(dǎo)的絕對信任。從小就抱著政治抱負(fù)的叢麗麗，對仕途的熱衷近乎狂熱，要不怎麼能放棄在京城穩(wěn)定的家庭生活跑來天涯省。
懷著一種惶恐的心態(tài)，叢麗麗點點頭說：“楊書記，我立刻就去辦。不過，有的話我不好說啊。”說著叢麗麗做出一副委屈的嬌怯怯的樣子，那意思是被楊帆的話嚇著了。
楊帆當(dāng)然沒有太過的意思，叢麗麗心裡明白就好。當(dāng)然了，叢麗麗要不做個態(tài)度出來，估計楊帆就要考慮動一動她的位置了。領(lǐng)導(dǎo)身邊的人，雖然是女人，但是總能猜到領(lǐng)導(dǎo)對一些事情的態(tài)度，而且還不經(jīng)過暗示就提前去辦的人。有的領(lǐng)導(dǎo)會喜歡這樣的人，楊帆可是一點都不喜歡。史書沒少讀，楊帆自然知道弄臣的危害性！當(dāng)然，只要叢麗麗安分守己的，做好領(lǐng)導(dǎo)交代的每一件事情，把聰明用在正道上，楊帆也不介意提拔。
正是意識到這個女人今後對自己的重要性，楊帆纔會不時的敲打一下。學(xué)姐這個稱呼背地裡叫那是一種情分，在工作上喜歡耍小聰明的手下，楊帆可不欣賞。
心懷惶恐的叢麗麗，出去的時候扭動屁股的幅度都小了許多，楊帆心裡微微得意的笑了笑。忙碌的日子過的很快，很快又是週末。
下班回到市委招待所，楊帆沒有休息的意思，而是對出來迎接的張思齊笑著說：“我要出去一下，悄悄的去拜訪一位老同志。”
工作上的事情張思齊從不多嘴，楊帆既然這麼說，張思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開林肯車去，讓周穎跟著去好了，這丫頭在家都悶了一天了。”
這話讓楊帆差異的張了張嘴巴，想說啥又給噎了回去。夫妻有年頭了，老婆的心思楊帆心裡如何不明白。想要女人不吃醋，不如先讓地球不轉(zhuǎn)。既然她要故作大度，又何必去揭穿呢？再說，帶上週穎比帶女兵強，路上還是說話。
很久沒有親自開車了，楊帆開著林肯車，慢慢的沿著濱海路往郊區(qū)開去。組織部長譚雪波的家住的比較偏，他老婆是農(nóng)村人，到現(xiàn)在都還沒解決戶口和工作問題。這一點讓楊帆非常的敬佩，老幹部節(jié)操上的修養(yǎng)，遠遠不是年輕人可以比的。這也許就是譚雪波在海濱市的政壇上，始終屹立不倒的主要因素吧。
這些天周穎看起來有點沒精打采的，拿到房子的鑰匙後就這樣了。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像個悶頭葫蘆似的不說話。楊帆看在眼裡，心裡多少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你小心點開車，別亂看。”周穎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似乎想到上好笑似的，抿著嘴巴微微一笑，臉上的陰雲(yún)瞬間消失。
“你剛纔在想什麼？”楊帆笑著問了一句，周穎看了楊帆一眼低聲說：“你都不給我安排工作，我想自己開個店。”
“開店？”
“對啊，買點小飾物的那種店。你出錢給我買個門面房吧，我怕我交不起房租店開不下去。”周穎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說著還有點不好意思的笑。
楊帆不是出不起這個錢，不過既然周明道有把周穎託付給自己照顧的意思，太生疏了也說不過去。想了想楊帆笑著說：“你還是到市委來上班吧，林頓在市委辦當(dāng)主任，你隨便挑一個科室當(dāng)科長好了。”
周穎瞟了楊帆一眼說：“你這個人太沒良心了，我現(xiàn)在是副處級，都快三十的人了。”這語氣有點幽怨了，楊帆記得周穎比自己小四歲來著。
“時間過的太快了，一晃你都26了。”楊帆沒來由的感慨一句，周穎哼哼兩聲說：“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你得養(yǎng)我一輩子。”
楊帆不敢接話，還好這個時候到了地方，連忙轉(zhuǎn)移話題說：“到了，你拎著禮物下車。”
譚雪波的家是一座五層的樓房，屬於那種自己蓋的，地方還比較偏的那種。以他在海濱市的地位，說實話住這種房子用寒酸兩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夕陽下一個老婦女在門口摘菜，車子停下的時候，老女人毫不在意的掃了一眼，繼續(xù)低頭幹自己的事情。
楊帆領(lǐng)著周穎過來，笑著對老女人說：“請問，譚部長在家麼？”
老女人看看周穎手裡拎的袋子，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操著一口很難聽懂的普通話說：“送禮辦事的就別進去了，免得等下我捱罵。”
楊帆笑著說：“阿姨，您放心，譚部長見了我保證不罵你。”
這個時候，穿著一條大短褲，打著赤膊的譚雪波從裡面出來，聽到有人說話就不滿的用本地話罵人：“老婆，讓他們滾蛋。XXXX，現(xiàn)在的官沒一個好東西。”
楊帆雖然聽不懂，但是語氣上判斷這不是啥好話，連忙笑著大聲朝門裡說：“譚部長，在跟誰生氣呢？”
正在低頭泡茶的譚雪波，聽見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一扭頭看見是楊帆站在門口，邊上還跟著一個周穎，立刻老臉一紅，連忙說：“楊書記，你等一下啊。”
看見譚雪波狼狽逃進屋子，然後扯開大嗓門用本地話喊：“老太婆，我的背心呢？”
“在牀上啊！”門口的老女人這一次語氣很溫和了，笑著站起來，從屋子裡面搬出幾張塑料的凳子擺在門口的樹下說：“你們坐，我去泡茶。”
這對老夫妻倒是非常的默契，不一會譚雪波端著一張茶幾，老婆端著一副茶具出來。往樹下一擺，譚雪波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楊書記，怎麼好讓你親自登門。”
楊帆事先自然瞭解過這個老傢伙死要面子的性格，要不然也不會有登門的舉動。
握手之後楊帆笑著說：“我聽說譚部長喜歡喝茶，正好我來的時候，帶了一點江南省出的綠茶，請譚部長品嚐，順便過來混一頓飯吃。”
譚雪波之所以沒有主動去拜訪楊帆，其中主要是性格使然，另外也有看看楊帆是個什麼鳥的意思。通過最近幾個事情的處理，譚雪波覺得楊帆不是那種來這是打算混點資歷就滾蛋的市委書記。尤其是羊馬鎮(zhèn)的事情，譚雪波聽說是楊帆力主鎮(zhèn)壓，心裡頗爲(wèi)佩服。不過，他是老資格，要面子，拉不下臉去拜訪楊帆。再說，譚雪波馬上要下去了，也無所謂了。
官場上的人都要面子，譚雪波還以爲(wèi)楊帆今後不會喜歡自己，甚至還要在工作上給自己穿小鞋的，沒想到楊帆這個年輕的市委書記，居然親自登門拜訪，態(tài)度還非常的好。
“老太婆，去飯館裡面叫一碟白斬雞，一碟粉腸，一碟豬肚。”譚雪波聽楊帆說要留下吃飯，立刻大聲回頭招呼老婆去買菜。
楊帆也不攔他，笑著接過周穎手裡的袋子放到茶幾上說：“初次登門，沒準(zhǔn)備，一罐茶葉一條江南省出的煙，別嫌禮物輕哦。”
還能收到市委書記的禮物，譚雪波覺得面子很足了，哈哈大笑說：“楊書記太客氣了，有事情打個電話來，我過去才就是了。”其實譚雪波要求還真不高，楊帆主動打電話請一下就可以了。不過，從上下級的角度來說，這個要求在其他的市委書記那裡，就是非常過分。
“呵呵，其實我是來找譚部長走後門的，我妹妹打算從京城調(diào)到市委來工作！”說著楊帆回頭朝周穎笑笑說：“還不過來叫人！”
周穎笑嘻嘻的上前來，微微鞠躬說：“譚部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