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穹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拽拽林問歌的衣擺,天真地問:“娘,野種是什么?他們……是在說我嗎?”
這一問,林問歌尚未答,林問卻徹底被激怒了,他大手一揮,命令一旁守候的家丁道:“來人,將那幾個長舌頭的揪出來,給老爺我狠狠地揍,不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老爺我立馬發賣了你們!”
“是,小的遵命!”一眾二十幾個家丁,大聲地應了后拋下轎子沖向人群,準確地揪住了幾個想要逃跑的人,按在城門口就開始拳打腳踢。
“啊,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啊!”
“你們縱奴行兇,我要去告你,告你!”
慘叫聲、驚呼聲、聲討聲此起彼伏,人們看著林問的目光憤怒不已,卻無一人敢真的出來爭論,而聽到聲討的林問冷笑一聲,霸氣地踏前一步,中氣十足地大喝:“王法?老爺我就是王法,你們想告我,好啊,去皇宮告啊,我林問七年前護不住女兒,七年后我看誰還敢欺負我女兒?”
滿街寂靜,挨打的人愣了一下,又開始哀嚎,其他旁觀的行人卻不敢再說半個字,實在是當街而立的林丞相,氣場太強大了。
林問歌心中軟得一踏糊涂,清麗絕倫的臉上滿是動容之色,堂堂丞相之尊,卻在街頭如此跋扈行事,這一切僅僅是為了維護她這個女兒,如斯父親,她怎能不感動,怎能不喜歡?
南月黎眼神恍惚了一下,輕聲道:“二哥,我想爹了!”
南月笙看著林問一家,眸中一片復雜,又聽妹妹說出這話,便寵溺地揉起她的頭:“既然想爹了,那我們過幾日就回去。”
“歌兒,走,咱們回家,你的繡樓我一直派人看著,這一回去就能住,你瞧瞧還缺什么,我立馬讓人置辦去!”林問挽住女兒的手,忍住喜極而泣的眼淚,另一手牽住俊俏可愛的外孫,抬腳就要向丞相府走。
“哎,爹爹別忙,還有客人呢!”林問歌好笑地拉住他,介紹起南月笙兄妹,“爹爹,這是南家的二公子和大小姐,爹爹應該聽說過吧?”
林問好像這才清醒,他望向上前來施禮的一對出色男女,神色一改方才的激動寵愛,恢復了一國丞相的風度和精明:“不愧是五大世家之一的南家后人,南公子、南小姐真是人中龍鳳啊!”
兄妹倆連道不敢,南月笙從容含笑道:“丞相大人過譽了,晚輩兄妹與問歌相識,丞相大人不介意的話,晚輩稱您一聲‘伯父’如何?”
林問捋捋胡子,眼底掠過一抹幽光,唇邊習慣性地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托大一回?”
“伯父說笑了。”南月笙面色不變,還是那副世家風范。
南月黎一向不理會父兄們對外的許多彎彎繞繞,心里只是奇怪了一下就不管了,因為她知道,自家二哥與林相論交定是有原因、有用意,她別去攪和就行了。
在坤元大陸,雖然有四國各自為政,管轄著一定的范圍,可四國皇室并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大大小小的許多世家與皇室相互制約著,這其中唯有五大世家地位特殊,他們出現的時間與當年的五國開國差不多,傳承悠久、實力雄厚,最重要的是他們每家守護著一物,使得他們成為了制約皇
室的存在。
酉國皇室姬家和位于酉國的南家就是這樣的關系,如果說酉國公主貴重無比,那身為南家嫡系的大小姐南月黎,就比酉國公主還尊貴。
辰國和位于辰國的白家,未國和位于未國的北家,戌國和位于戌國的青家,都是這樣相互制約的,甚至有時候五大世家還要高于各國皇室。
南月黎之所以奇怪,就是因為這個,畢竟酉國的丞相再權傾朝野,也不至于讓南家公子放下身段結交,她雖然喜歡林問歌,想交這個朋友,可一碼歸一碼,南家的傲氣絕不能因她而彎折,這是她身為南家人的驕傲。
“你們若是不嫌棄,不如就暫住我家吧?”林問歌也感覺出了南月笙頗有用意的行為,而自家爹爹似乎也不反對結交南家,索性就給雙方架起了橋梁,盡管,現在的她未必需要南家這個助力。
“也好,那我們兄妹就叨擾了!”南月笙從善如流,對他來說,林丞相的確重要,但還重要不過林問歌,他對這個仙居谷出來的“絕世修羅”還沒徹底了解,自然要找機會進一步觀察了。
就在這種三方各懷心思的情況下,林問攜女兒、外孫,帶著南月笙兄妹到了蜃都丞相府,這一天也預示著蜃都的未來將失去了平靜。
青煙裊裊,丞相府內院一個僻靜的閣樓內,兩道人影靜立其中,雙雙看著案桌貢品后的那個牌位,牌位上書:亡妻林杜氏清歌之靈位。
“十五年了,你還放不下嗎?”兩道人影中纖細的那個出聲道,其聲溫溫柔柔,甚是悅耳動聽,赫然是個年輕女子。
“情深意篤,恩愛不疑,你讓我如何放下?又怎么能放下?”另一道人影頹然下滑,毫無形象的攤坐在面前放著的蒲團上,光影一映,照亮了他俊朗而蒼老的容顏,這正是酉國丞相林問。
“唉,”那女子嘆息一聲,轉身緩步離開,臨出門時低聲道,“放心吧,他們不會有事的,或許會經歷些坎坷,卻絕對不會有事!”
門被打開,外面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她就是前幾日才回到蜃都、還引起了爭議的林問歌,但奇怪的是,她方才與那林問說話的態度語氣,卻不太像父女,反而更像是好友或者知己。
一路穿花拂柳,林問歌斂去看到那牌位時的所有情緒和表情,露出一絲笑來往自己的繡樓走去,還未進那個刻了“長思樓”三字的院子,就聽到里面傳來說話聲。
“南姨,就不能不走嗎?小穹舍不得你!”
稚嫩的嗓音落下后,是幾聲“嗚嗚”的獸鳴,正是雪球的叫聲,似乎也帶著不舍。
林問歌走進院子,就看到院中竹子下的石桌邊,明艷大方的南月黎正摸著自家兒子的頭:“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爹爹啊,我會想爹爹的!”
小穹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失望,心里雖不愿卻沒有再糾纏:“是啊,南姨也會想爹爹的,那……那南姨以后要記得來看我哦,我還想和南姨下棋呢!”
南月黎聽到“下棋”,眼角不由得一抽,她干笑著道:“小穹,南姨以后一定會來看你的,不過,這下棋就不用了吧?”
小穹聰明,立刻領會了這話中的意思,他眉眼一彎,露齒一笑:“好啊,南姨一個大人老輸給我一個孩
子,的確不太好,那下次南姨來看我時,我們就不下棋了!”
南月黎這回是臉上都抽搐了,這個死孩子,答應就答應,怎么還揭人短啊,真是太不可愛了!
林問歌看到一大一小的神情,不由得噗哧一笑,小穹聽到聲音立刻轉頭來看,漂亮的眼睛里猛地一亮,顛顛地跑了過來:“娘,外婆還好嗎?”
“還好,她讓我替她夸獎小穹呢,還說你要是闖禍了,叫我千萬別罰你!”林問歌捏捏兒子的小鼻子,溫柔笑道。
“真的嗎?外婆真好,娘,你要聽外婆的話哦,就像我聽你的話一樣!”小穹高興地瞇著眼,還不忘強調一下,免得日后被罰。
南月黎起身看著那親昵的母子倆,不由得想起了二哥跟她說過的,關于林問歌的身世。
林杜兩家有世交之誼,林家家道中落時,杜家未曾避而遠之,反而將當時僅剩的林問接到家中居住,可以說,林問與杜家小姐杜清歌乃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后自然兩情相悅,后來林問一朝高中,果然迎娶了杜清歌,婚后兩人柔情蜜意,恩愛非常。
一年多后,杜清歌懷孕生子,產下了一對龍鳳胎,林問喜不自盛,以夫妻二人的名字為一雙兒女取名,男孩名林問清,女孩名林問歌。此后一家四口溫馨度日,羨煞了蜃都多少人家,林問亦是重情重義之人,從不提納妾之事,只守著杜清歌一人。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龍鳳胎五歲多的那年,杜清歌攜一雙兒女去已經告老還鄉的杜家探親,返回蜃都途中遭遇賊匪,前去迎接妻兒的林問只接回林問歌一人,妻子和兒子與隨行的家丁護衛都含恨而終。
那一年酉國老皇帝駕崩,嫡子姬崇朝即位,林問還未辦完妻兒喪事,又被任命為丞相,忙于兩朝交替,八年后,姬崇朝一旨宣召,要林問送林問歌入宮為妃,四個月后,姬崇朝駕崩,其弟姬崇政成為了皇帝,是為當今酉國之主。
林問歌,就是在新皇登基后失蹤的,所謂的未婚先孕,也是那時傳出來的。
“月黎,要回家了嗎?”林問歌的聲音,打斷了南月黎的沉思,使得她連忙醒了神。
“嗯,二哥正在安排呢,可能就這幾天了!”南月黎心中滿是對眼前這個女子的憐惜,之前在路上時,她就聽自家二哥簡單說了什么未婚先孕的事,那時她心里還是存著疑惑的,直到如今知曉得詳細了,她才生出了心疼和敬佩。
這般的遭遇,如此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子,是如何挺過來的?
“你離家也夠久了,早點回去正好,”林問歌笑了笑,像對待妹妹一樣道,“當日與你認識后不久,我就猜你是離家出走的,本來還覺得是個寵壞的嬌小姐,沒想到居然是個英氣的女俠,真是大感意外!”
南月黎第一次聽起對她的形容,當下也笑了:“還說我呢,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初看時是個大家小姐,再看變成個奸商,后來簡直一天一個樣,讓人忍不住想挖出你所有的秘密!”
兩個女子說說笑笑,小穹聽著無趣,自個兒和雪球在一邊玩,這時院外匆匆進來一人,正是外出了的南月笙。
“小妹,我們怕是要再待一陣子了!”
“怎么了?”南月黎面露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