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沈亮沖著沈大強大叫,很快母子倆就被粗壯的婆子押走了。
玉瑤站在沈大強面前,觀察著他的表情。待院子里恢復(fù)了平靜,她客氣地請他在一旁等著。按道理,沈大強是外院的管事,不歸云居雁管,更不用在這里等上幾個時辰??缮蚓缓蜕驕娑继壑鴮欀凭友悖荒芄怨哉局?,擔(dān)憂地朝門后望了一眼。
玉瑤轉(zhuǎn)身走入院子,繞過跪在院子里的沈亮母女,進(jìn)屋見云居雁。
“怎么樣?沈大強有什么反應(yīng)?”云居雁詢問。
玉瑤略一思量,說道:“回大奶奶,剛看到沈亮母子的時候,他很驚訝,后來見他們挨打,他很擔(dān)心。奴婢請他去一旁侯著的時候,他額頭上都是汗。”
“所以,依你看來,沈亮母子被抓來,并不在他的計劃中?”
玉瑤點點頭,補充道:“赤芍今日去找枇杷只是奴婢臨時讓她送個東西過去。況且她走的那條道,平常她并不會從那里經(jīng)過?!?
云居雁聽她這么說,這才相信眼下發(fā)生的事并不是幕后之人的布局。她暗自嘲笑自己的謹(jǐn)小慎微,示意玉瑤命人把沈亮母子押進(jìn)來。
沈亮的母親只是沈家的低等仆婦,沈亮也只是跟在沈大強身邊跑腿的小廝。若是在平日,他們根本沒資格面見云居雁。再加上今日又是張鐵槐的老婆親自帶人去他們家拿人。誰都知道她是云居雁的心腹。這種種的事實讓沈亮的母親嚇得六神無主。
云居雁對玉瑤使了一個眼色。玉瑤低頭喝問跪在地上的母子:“你們可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大奶奶饒命,大奶奶饒命……”沈亮的母親嚎哭了起來。
“你若是好好說話就罷了。如若不然,先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再說?!?
聽到玉瑤的威脅,婦人立馬止了哭泣,連聲說,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與沈亮無關(guān)。哀求云居雁放過她的兒子。
云居雁的目光落在沈亮身上,只見他低頭跪在地上,緊緊咬著嘴唇,雖然緊張,卻并不似他母親那么害怕。
聽到玉瑤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沈亮的母親哆哆嗦嗦地說:“回大奶奶,回玉瑤姑娘,奴婢不該在大奶奶沒有發(fā)話的時候,就四處對人說。大奶奶會將鞠萍姑娘許配給我的亮兒。奴婢知道錯了,請大奶奶看在鞠萍姑娘的份上,繞過奴婢……”
“你胡說八道什么!”玉瑤怒極。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怒問:“這些混賬話,你到底是聽誰說的?”
婦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她心中害怕,又見玉瑤氣得俏臉通紅。這才意識到云居雁根本沒有把鞠萍許配給沈亮的意思。她啃啃巴巴地回答:“……是我……是我自己揣摩的……”
“是你兒子告訴你的吧?”云居雁說著,復(fù)又把目光落在了沈亮身上。
婦人連連搖頭,急切地說:“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聽來的?!?
“聽來的,哪里聽來的?”玉瑤喝問。同樣把目光投向沈亮了。之前她就覺得沈亮似乎并不擔(dān)心。她看向云居雁,見她點點頭,她冷聲說:“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等抓到你的男人。馬上讓人牙子把你們一家都領(lǐng)出去發(fā)賣?!?
“大奶奶!”沈亮對著云居雁磕了一個頭,“小的只想娶了鞠萍姐姐,再由大奶奶幫著置辦幾畝薄產(chǎn),以后好生過日子罷了?!?
包括他的母親在內(nèi),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玉瑤和香櫞對視一眼。如果沈亮不是瘋了,就是他自以為握住了不可告人的把柄。
云居雁沒有追問。只是冷聲說:“雖然你祖父是府里的老人,也算有幾分臉面,但下人就是下人,這會兒我就是把你們拉出去,當(dāng)場杖斃,也沒人敢說半個字。”
“大奶奶,小的并沒有奢求。”沈亮依舊堅持。
婦人看著兒子,仿佛不認(rèn)識他一般。看到云居雁臉色不善,她急忙拉住他說:“你一定是失心瘋復(fù)發(fā)了,我不該聽信你的胡言亂語。來,我們快向大奶奶認(rèn)錯,大奶奶大人有大量……”
“娘,大奶奶會答應(yīng)的,一定會答應(yīng)的?!鄙蛄裂灾谱?。
云居雁思量著他的話。她意識到沈亮可能聽信了什么人的話,被利用了。
沈亮依舊渾然未覺自己的險境。他見云居雁不說話,磕了一個頭,說道:“大奶奶,小的有話要說,聽完小的的話,您一定會答應(yīng)的。”
“是嗎?”云居雁冷笑,“你且說說看,看我會不會答應(yīng)?!?
沈亮胸有成竹。他抬頭看了看玉瑤和香櫞,說道:“請大奶奶把小的母親,和兩位姐姐遣退。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云居雁失笑,心中忍不住失望。沈亮太單純了,幕后之人絕不會利用他。“你先去廊下侯著?!彼愿郎蛄恋哪赣H,又對沈亮說:“其他人無妨。你說吧,我聽著呢?!?
沈亮見云居雁態(tài)度輕慢,反問一句:“大奶奶真的覺得無妨?小的不想白白害了兩位姐姐的性命。”
婦人見兒子這樣的態(tài)度,又說出如此奇怪的話,撲上去就想把他拽出去。沈亮哪里會聽她的,奮力推開母親。玉瑤和香櫞見兩人鬧得不成體統(tǒng),勸云居雁先去內(nèi)間,由她們問清楚了再向她匯報。
云居雁好奇,一個低等小廝居然敢威脅她,命人把婦人拖了出去,呵斥:“你若是故弄玄虛,我定然饒不了你!”
“大奶奶,您應(yīng)該知道的,六姑娘的肩窩上有一顆朱砂痣。”
“你說什么!”云居雁“蹭”地站起身,臉色瞬時就變了。她不知道云惜柔的肩膀上有沒有朱砂痣,但沈亮這話分明是說,他看過云惜柔的裸.體。
玉瑤和香櫞也被這話嚇了一大跳。玉瑤急忙上前扶住云居雁,柔聲勸道:“大奶奶,他不過是胡說八道。大家都知道,六姑娘早就入土為安了。”她在提醒云居雁,他們根本就沒必要受沈亮的威脅。
云居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云惜柔怎么都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她和沈佑的事已經(jīng)錯到了極點,她如何能讓一個下人看到自己的身體。她到底變成了什么模樣?
“大奶奶,您應(yīng)該知道這個地方吧?!鄙蛄翀罅艘淮煜さ牡刂?。
云居雁等人都知道,云惜柔在那里住過。“你是如何知道那個地方的?”云居雁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她告訴自己,云惜柔不值得她生氣。
“是叔父讓我去給六姑娘送東西,我才見到六姑娘的?!睘榱巳⌒庞谠凭友?,沈亮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對沈大強來說意味著什么。
云居雁心中一緊,追問了一句:“你說的叔父,是沈大強管事?”見到沈亮點頭,她對香櫞使了一個眼色。香櫞立馬退出了屋子。
沈亮一心想著云惜柔對自己說,云居雁為了云家的面子,一定會讓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按捺住緊張與興奮,接著說道:“大奶奶,您若是舍不得鞠萍姑娘,只要您給小的置辦幾畝薄田,再給小的一些銀子,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事,小的一定會忘得干干凈凈。小的可以指天發(fā)誓,這些事小的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包括小的家人。”
云居雁依舊想不明白,沈亮為何跑到她面前,禍害自己及家人?!斑@么說來,你讓你母親四處胡說八道,就是為了見我?”她詢問,隨即意識到,她前幾天才見過他,那時的他完全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態(tài)度。“這幾天你見過六妹?”云居雁的拳頭不由自主握緊了。他們一直以為云惜柔已經(jīng)出城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膽!
沈亮見云居雁的反應(yīng)完全在云惜柔的預(yù)料中,對自己的將來更加篤定。他點頭道:“小的不敢欺瞞大奶奶,這些話都是六姑娘教小的說的。六姑娘說,小的很會服侍她,她給不了的東西,大奶奶會替她給的?!?
“滿嘴胡說八道!”玉瑤呵斥沈亮。她看得出,云居雁雖然面無表情,卻已經(jīng)生氣到了極點。“大奶奶,奴婢先命人把他押下去,其他的事等大爺回來再說。”她低聲勸說主子。云居雁正懷著身孕,不能激動。
云居雁推開玉瑤,追問沈亮:“你要取信于我,總有信物吧?!?
“是。”沈亮想也沒想就從身上取出了一封書信。
玉瑤接過書信,正要檢查,云居雁已經(jīng)把書信拿了過去,急匆匆撕開信封。展開信紙,她認(rèn)得的確是云惜柔的筆跡。
信很短,只有幾句話,大體意思是,她走了,后會有期。臨別把沈大強送給她當(dāng)禮物,就當(dāng)是全了姐妹一場的情分。最后又說,她若真的心地善良,雙手不沾血腥,就該留著沈亮的性命,讓全天下都知道,云家的姑娘不止與長輩亂.倫,還主動勾引卑賤的小廝。
這一刻,云居雁終于明白,沈大強一定得罪了云惜柔,而沈亮,云惜柔這么迂回曲折把他送入凝香院,僅僅是為了逼她殺人。
為了云家的聲譽,她必須殺了沈亮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