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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王見宋遠懷軟硬不吃,倒是生起了幾分惜才之意,正要打個轉圜。
那邊燕燕見宋遠懷就是不松開,悲憤交加,便泣道:“王爺不必逼宋大哥。只是奴家已認定了宋大哥。如今生是宋大哥的人,死是宋大哥的鬼”說著,便一頭往屋里的柱子上撞了過去。
宋遠懷起身阻攔不及,見燕燕已是頭破血流,倒在地上,不由嚇了一跳,大叫一聲“燕燕”,飛撲過去,抱起了她。又忙拿出帕子捂在她額頭的傷口上。
燕燕悠悠醒來,看著宋遠懷一臉擔心的樣子,微微一笑道:“宋大哥,燕燕自七歲時認識宋大哥,心里眼里就再沒有別人。宋大哥若是執意不要燕燕,燕燕只有死路一條,也絕不會讓別的男子近我的身”
江南王和貞娘見燕燕如此烈性,也都吃了一驚。
江南王又見宋遠懷抱著燕燕一臉痛惜的樣子,也不像無情,心下略定,便叫了人進來道:“趕緊找個大夫過來,給燕燕姑娘瞧瞧傷勢如何。”
下人領命而去。
過了一會兒,進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夫,背著藥箱,給燕燕瞧了瞧,搖頭道:“撞的不輕。老朽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宋遠懷忙拉了老大夫的手,連聲道:“請大夫多多費心。要用什么藥材,盡管開口。”
江南王就在旁笑道:“遠懷不必著急。你在我江南王的王府里,還怕沒有藥材?”又對那大夫道:“王大夫盡管開藥,務必要將本王的小姨子治好”
大夫聽說是江南王的小姨子,便又謙恭了幾分,道:“既然有王爺鼎力相助,老朽一定盡力而為?!闭f著,就讓人把燕燕抬到了床上,先給她將額頭上的傷口用了傷藥,才細細地包扎起來。
宋遠懷坐在床邊,一只手被燕燕緊緊地拉著。
燕燕雖然已經在暈迷中,可還是緊抓著宋遠懷的手不放。生怕她一松手,她的宋大哥就要離她而去了。
宋遠懷無法,只好坐在床邊出神。
江南王見了,便對貞娘道:“貞娘,宋樓主和你妹子有話要說,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貞娘在旁一直嚶嚶哭泣,見王爺發話,便抽抽噎噎地道:“是?!庇肿哌^去對宋遠懷盈盈一禮,道:“大哥,還望你看在妹子份上,對我的表妹燕燕好些。她也是個苦命人,又對大哥一往情深,實是大哥的良配?!?
宋遠懷胸中有氣,面上卻極力忍住了。——說到底,還是他小瞧了二娘秦翠仙那個賤人,不然也不會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如今讓她們借他的勢攀上了江南王,又讓她們轉身借江南王的勢,擺了自己一道。
只是這燕燕,對宋遠懷來說,卻是個棘手的人物。
說起來,宋遠懷對燕燕的印象一直不錯,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一直當她是妹子一樣疼。且燕燕生得花容玉貌,又將處子之身給了自己。更為了自己,可以不惜性命?!芜h懷也是普通男人,有這樣的女子對他情有獨鐘,就算他對她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也會忍不住對她多有憐惜之意。
只不過,男人永遠也不會明白:憐惜和喜愛,只有一線之隔。一個男人若是對一個女人有了憐惜之意,就離對她有男女之情不遠了。
燕燕這一撞,到底不輕,又傷了風。第二日,便發起高熱來。
宋遠懷心有愧疚,便留在王府的客房親自照顧她。又讓人傳了話回去,有事都找安護法。自己在宜城要同江南王商議大事,要過一陣子才能回去。
其中的真實情況,宋遠懷也只告知了范朝風一人知曉。
因此范朝風接到宋遠懷的密信的時候,著實頭疼了一陣子。
范朝風因了小時候的遭遇,一直是個心冷意冷的人,對女人從來不假辭色。娶了安解語之后,眼里心里便只有她,對別的女人更加敬而遠之。所以他不是很明白宋遠懷的顧慮和猶豫。
可再不理解,他也知道,這是宋遠懷的私事。他不能越俎代庖,將手伸到宋遠懷的家事里面去。所以他就裝了什么都不知道,將這事藏在心里面。
私下里,只琢磨江南王在此事里插了一腳,定然激怒了宋遠懷。
之前范朝風曾經試探過宋遠懷對上陽王、江南王和象州王三者的態度。彼時宋遠懷似乎更偏心江南王一些。原因無他,縣官不如現管,且江南王是江南土生土長的,更好接受些。
宋遠懷原本覺得若是江南王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的話,他們仗義樓跟著江南王謀個出身,甚至以后由黑轉白,入了官身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經此一事,范朝風知曉,宋遠懷應該將江南王徹底從他的名單里剔除了。——也許是時候,說服宋遠懷投到上陽王,也就是自己的大哥范朝暉那一邊去了。
范朝風自己是不想再回范家。若是要再和大哥生活在一個府里,兩人都尷尬,還不如各居兩地的好。
可是他到底是范家的子孫。他也知道,大哥作為范家宗族的族長和北地之王,在公事上從來沒有含糊過。且自己和解語受大哥庇護多年,沒有大哥,他們兩人過不了那些安生快樂的日子。
自己能拋下范家,和解語躲在江南過自己的小日子,未嘗不是因為自己知道,還有大哥在撐著范家。
若是沒有大哥在前面為他們擋著風風雨雨,范朝風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如現在這樣,不顧家族親人,自顧自躲在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范朝風更知道,自己的大哥,生來就是要走這條帝王之路的。自己就算不能回范家,可是也不能放棄自己作為范家子孫要做的事情。——大哥能登大位,是對整個范家家族有利有益的大事。
而范朝風自己,寧愿站在大哥背后。就算大哥以后大事能成,大哥也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替他站在黑暗里,掌握著一群見不得光的力量。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兩派力量,沒有黑暗勢力在背后牽制是不行的。
而作為帝王,黑白兩道,都要握在手里,才能保有江山社稷,后世綿延。
想到這里,范朝風又多了一些男兒當為天下謀的豪氣,便將私慮放在一邊,一心為大哥籌劃起來。
在他看來,第一,是要先除掉前朝太子和儀貴妃。這既是給自己報仇,也是為了大哥的大業,預先除掉隱患。前朝太子不除,以后就算大哥登位了,也是一個巨大的禍害。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翻起風浪,到時候更是尾大不掉。
第二,便是要將江南的武林人士都拉到自己這一邊來,以做大哥南下的內應。若是再能提前弄死江南王,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安解語卻不知道范朝風的這些謀算。可能她就算是知道,也不感興趣?!龔膩砭筒皇且粋€有大志的人。
好在范朝風也沒有想要一個事事敢為天下先的女強人做妻子,更沒有將外面的大事拿到家里來,讓女流之輩給自己出謀劃策的習慣,所以兩人倒是相得益彰。
只是近來南宮雪衣對宋遠懷多有憂慮,常常跑到安家來,找安解語說話。言辭之間,總是對宋遠懷多日不歸,感到有些心驚肉跳。
安解語是個喜歡出餿主意的,便慫恿南宮雪衣道:“既然這么擔心,不如你偷偷去宜城看宋樓主去?”
南宮雪衣遲疑道:“這樣好嗎?——遠懷托人帶信回來,說讓我不要擔心,也不要去宜城找他。等事情辦完了,他自然就回來了。”
安解語滿不在乎地道:“男人都這么說。”又故作神秘老道地給南宮雪衣傳授自己那些不靠譜的經驗:“其實吧,男人有時候跟女人一樣,也希望女人能更主動一些。就跟有些女人喜歡叫‘不要’,其實真正的意思是‘要’?!粋€道理?!?
南宮雪衣很少跟閨蜜說過這些心里話,不由被安解語似是而非的話給唬住了,出神道:“真是如此?”
安解語胸有成竹地笑道:“相信我,沒錯的。”
南宮雪衣又猶豫道:“我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會回來。如今賭坊里正是事忙,我也要看著賭坊的生意,不好偷偷走開。”
安解語就趁機毛遂自薦道:“若你不嫌棄,我幫你看幾天賭坊?!?
南宮雪衣遲疑道:“安護法不喜歡你攪和到賭坊里來呢?!?
安解語想了想,道:“我也不去你的賭坊里坐鎮。你只要讓人將賭坊每日的明細帳目送來給我過目就可以了。”
南宮雪衣聽了,覺得這還是可行的,想來安護法也不會連這都不同意。就忙謝了安解語,回去找了仁興堂負責賭坊的幾個堂主,讓他們每日去將明細帳交到安護法的夫人手里過目。
這邊安排妥當,南宮雪衣就帶了四個隨從,騎著快馬,星夜趕往了宜城。
范朝風這幾日正在讓人搜羅江南王的儀妃、儀妃的表哥劉信,還有顧堂官的消息,卻讓他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內幕,如今正在糾結之中,就沒有注意到南宮雪衣已是有幾日沒有上門了。
這日他無意中問了一句,就見安解語眼珠滴溜溜地轉,不肯看著他的眼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