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自鎮坐在堂上,臉色紅潤,看樣子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他見楊澤到了,便問道:“楊大人,宇文家的案子今天就能結了吧,你昨天不是進了宮嗎,陛下怎麼說的,這案子到此爲止了吧?”
楊澤想了想,感覺獨孤女皇並沒有做出明確的指示,也沒說要把宇文武略怎麼辦了,但這個案子應該是可以結了,至於宇文武略要怎麼被處置,可就不關大理寺的事了。他說道:“回侯大人的話,陛下不想深究此案,而且此案也沒有兇手,所以無從懲罰,結案是可以了,至於別的,陛下沒有明說,下官只是在宮裡待了片刻,就離開了。”
侯自鎮一喜,道:“沒事就好,可以結案就行了,別的事,咱們也管不著。”他立即叫人拿出了卷宗,大筆一揮,把案子給結了,速度之快,很有點青天大老爺的決斷。
案子一結,侯自鎮拍拍屁股就走了,官員們則哈欠連天,也都有樣學樣地,想甩甩袖子回家補覺去了,有人臨走時竟然還嘀咕,嫌楊澤今早來晚了,害他們等了半天!
楊澤鼻子差點沒氣歪,我是幹活的,你們是當背景的,竟然還嫌我來晚了,一羣混蛋,看我怎麼收拾你們,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爲我這個上司是軟柿子呢!
臉色一沉,楊澤道:“各位,都先留步,我看咱們大理寺最近辦差的氣氛不太好,很有懈怠之風,這個風氣要不得,要改,要從現在改!”說著話。他走到了大案之後,就在侯自鎮剛剛坐的大椅上,他坐了下來,爲了顯示上司的威風,拍地一聲。他還拍了下驚堂木!
官員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楊澤會突然來這手,這是要幹嘛,說我們辦事懈怠,可少卿大人你得明白,要是咱們大理寺的人勤快起來。可是會有很多皇親國戚不願意的,那才真叫麻煩呢!
楊澤掃視了一圈下面的官員,頗有種以前上學時的感覺,他就是老師,而下面的都是學生,還是一羣不努力學習的學生。以前老師是怎麼懲罰不好好學習的學生的?留下來寫作業!這招很好使。自己以前就被留下來過,抄古文抄到手都軟了!
啪地又拍了一下驚堂木,楊澤道:“對於宇文家的案子,各位有什麼想法啊?如果下次再遇到類似的案子,應當如何偵破,你們有沒有做總結啊?”
官員們鴉雀無聲,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也回答不出,大理寺和別的衙門不一樣,這裡沒案子纔是好事,有案子也沒關係,上面怎麼要求,他們就怎麼破,這就是總結,還要什麼總結?怎麼能更快更好地破案子,是刑部的事。和大理寺有什麼關係?
楊澤一指王九學,道:“王大人,你是隨本官去破的案子,所以有什麼想法你就不用寫了,但總結你還得寫。現在就寫,不得少於八百字,寫完之後,纔可以回家,寫不完就一直寫!”
王九學差點兒沒哭了,有沒有搞錯,結案陳詞應該是你寫纔對,你纔是主辦的官員,關我什麼事兒啊!可他哪敢說不,規規矩矩地答應一聲,去了自己的公事房,去憋總結了。
楊澤忽然又補了一句:“你是怎麼隨本官破案的,本官教了你些什麼,你要如實地寫,不許誇大其辭,隨便吹捧!”
王九學這才鬆了口氣,上司大人這句話,其實就是讓自己誇他啊,不能隨便吹捧,那就要用心地吹捧,好好地吹捧,這纔是做下官應有的覺悟!
楊澤把王九學打發走了,又向下看了一圈,他的目光看到哪個官員,哪個官員便一哆嗦。
官員們本來是沒把楊澤當回事兒的,大理寺少卿這個官位換得太頻繁了,而且前任少卿們個個沒有好下場,他們又見楊澤年紀不大,便以爲他也幹不長,早晚是個被砍腦袋的貨,自然也就不會重視,否則楊澤剛一到任,他們的禮物就得送過去,但反正楊澤會是個死貨,那他們幹嘛還要巴結,犯不著費這個事啊,他們到現在都是這麼認爲的!
然而,就算楊澤有可能和幾個前任一樣,但在沒被收拾之前,終究還是他們的上司,現官不如現管,他有什麼命令,下面的人是必須得聽的,要不然他們就要在上司被收拾之前,先被收拾了!
楊澤哼了聲,道:“你們沒有跟本官去辦案,所以對於這個案子的分析是必須要寫的,這個分析每人不得少於三千字,還有最後的總結也要寫,每個人不得少於兩千字,總計是五千字,各位都是辦案高手,要不然也不能在大理寺裡任職,所以這五千字對你們來講,都是很容易的,在今天午時之前寫好,然後交給本官,你們不必回公事房裡寫,就在這裡寫。來人啊,給大人們搬來桌椅,文房四寶也都準備好,本官在這裡陪著他們寫!”
官員無不大驚,要說寫文章,他們是誰也不怕的,但給的時間也太短了些,現在離著午時也沒多久了,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五千字,就算他們再怎麼妙筆生花,也是困難啊!
少卿大人這股邪火怎麼來的,我們也沒得罪他啊?官員們心中都這麼想,實不知楊澤爲什麼會抽風!
楊澤一指剛纔那個小聲嘀咕的官員,道:“你,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官居何職?”
這官員面如土色,他心中猜測,少卿大人發出這股邪火,不會就是因爲聽到了自己剛纔的嘀咕吧?如果真聽到了,他轉眼就要報復,這人也太生猛了些,比侯自鎮還要邪乎,完全地惹不起啊!
這官員硬著頭皮,把自己的姓名和官職報了出來,楊澤又哼了聲,道:“你剛纔不是想早點回家麼,那好。本官就讓你早點回家睡覺,你不用寫了,現在就回家睡覺去吧!”
這官員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不住地磕頭,求楊澤原諒他一回。見楊澤還不吱聲,他只好直起腰,啪啪抽了自己兩記耳光,這兩記耳光他抽得實在不算冤枉,誰讓他嘴欠來著!
其他官員全都看向他,個個心中不滿。就因爲是他嘴欠,結果大家都被連累了,這倒黴催的,就算這傢伙想要抱怨,你也小點兒聲啊,再不濟也得出門之後再抱怨。最好是回家之後再破口大罵,這樣才最安全,現在舒服了吧,楊大人讓你回家睡覺,這就是要免職的前兆啊!
等那官員哀求得夠了,楊澤才道:“看在你是初犯,就饒了你這一回。你的分析和總結,要翻倍,寫出一萬字來給本官,要是不用心寫,後果嘛,我不說,你自己猜猜!”
“下官一定用心寫,決不敷衍!”這官員又再磕頭。
片刻功夫,衙役們搬來了桌椅,讓衆官員在堂上寫作文。衙役們又是好笑,又是害怕,好笑的是這些大官也有被整的一天,還被整得這麼狼狽,害怕的是新任少卿手段高超。竟然罰下屬寫分析總結,把這種小鞋給人穿,別人還說不出來啥,算是正常工作,以後在少卿大人面前可得留神些,以免不小心得罪了他,不知他會怎麼修理人呢!
讓科班出身的官員寫文章,這個太容易了,只不過字數多了點兒,時間緊了點兒,不過這還是難不倒衆官員,剛剛到了午時,幾乎所有的官員就把總結交上來了,竟然全都超過了五千字,只有那個嘴欠的官員還在寫。
楊澤翻看著官員們送上來的命題作文,見對案件的分析,幾乎全是亂寫一通,反正案子都結了,有啥想法也是白想,但他們又不敢寫的非常準確,雖然大家都知道結果,可仍不敢照著楊澤破案子的思路寫,萬一寫的太準了,下次再有啥案子,楊澤說你去破吧,你分析得那麼準,不叫你去叫誰去,那豈不是糟糕;至於總結,那就不是各抒己見了,完全統一口徑,對楊澤大拍馬屁,把楊澤拍成了神探一般。
誰交上來作文,誰就可以走了,楊澤並不再難爲,他一直等著,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時間到了下午時,那個嘴欠的官員才交上來作文,楊澤看了,除了灌水太多,和別的官員寫的也沒啥大區別。
楊澤這才警告了一番,讓這官員滾蛋回家了。這官員出了大理寺,只感全身是汗,心中感嘆,用軟刀子殺人,真是一刀下去不見血啊,這小鞋給我穿的,痛煞我也!
楊澤收好了作文,這才離開大理寺,可這麼一耽誤,時間已然不早了,他想找家飯鋪吃飯,吃點長安的特色小吃,來了長安這麼久,還沒嘗過地道的京城小吃呢!
溜溜達達地,走過了幾條街,見前面有家飯鋪,是家老店,雖然已經過了飯口,可店裡面仍是高朋滿座,生意非常之好,看來這家店做出來的菜餚不錯,要不然不能這麼多人。
楊澤下了馬,正要進去,忽然看到大街拐角處過來幾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領頭的正是永安公主的駙馬爺茅問安,就見茅問安得意洋洋地,被幾個狐朋狗友圍著,正在說著什麼,茅問安也看到了楊澤,遠遠地就打招呼,衝楊澤走了過來。
可就在這時,另一邊大街的拐角,也走來了一隊車馬,楊澤扭頭看去,竟然是宇文家的人,他認得最前面的那個管家。宇文家的車隊足足有二十多輛,有些車上坐人,而有些車上裝著行李,看樣子是要搬家,極有可能是搬離長安,這是要出城去。
楊澤心想:“怎麼這麼快就要搬走了?似乎不必這麼著急吧,辭官不做而已,哪用得著這麼快就離京的!”
宇文武略精神有些萎靡,今天早上,他接到了獨孤女皇的聖旨,女皇的聖旨裡沒有同意他的辭職,而是給他貶了官,讓他離京去外地當縣令,即刻離京,不得滯留。
這雖是貶官,可有個縣令當,也還算是好的,但他要去的那個縣卻是在遙遠的象州,離京城長安將近上萬裡,在最帝國的最南端,比百越之南還要再往南,他這輩子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成問題了,這比打發他回老家還要狠,回老家是養老,可去了象州卻等於是發配了!
宇文武略不敢抗旨,只好讓家人趕緊收拾行李,他必須要在今天離開,按著朝廷的規矩,他接到聖旨後,就必須要啓程,可他家大業大,哪可能立即就走人,只能帶著家人和浮財,先出城去,然後再讓僕人徹底收拾,帶著財產隨後追上他們。
本來他和楊澤是不會在大街上見面的,可楊澤因爲收拾了一通大理寺的官員,耽誤了時間,陰差陽錯地,這便和他碰上了!
宇文武略也看到了楊澤,同時也看到了茅問安,他一見這兩人,當真是要氣炸了肺,滿腔的怨恨就要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