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孩子,曾經想過為阿城一個可愛的小孩,可是,現在是戰國末年,是草原,懷的是禺疆的孩子,一切都亂了。
寶寶是無辜的,從在她肚子里孕育的那個時刻開始,寶寶就有出、存的權利。
可是,如果下寶寶,她就有了牽掛,就不再義無反顧地離開。
痛下殺手,她狠不下心;下來,她不甘心。
該怎么辦?
要孩子,不要孩子,在她心中交戰了整整三天,仍然毫無結果。
真兒看著她苦惱煩心、心焦氣躁的模樣,覺得不可思議。
懷孕是喜事,姑娘為什么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真兒善解人意地勸道:“姑娘,現在離天黑還早,不如到外面走走吧”
單于給她下命令,她必須照顧好姑娘,姑娘和肚子里的寶寶要好好的,如有差池,后果不是她能承擔的。
楊娃娃知道,接下來的日子,真兒將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真兒就會受牽連。
她身邊的人,都是他要挾她的籌碼,或許,應該一刀捅死他,一了百了,她也可以解脫了。
出帳透氣,她們走得很慢,走過一座座氈帳。
部民們紛紛側目,點頭行禮,對于這個單于未過門的美麗閼氏,充滿了好奇與尊敬。
楊娃娃突然想起一個人,自從回到寒漠部落就沒有看見的美麗女子,霓可。
“真兒,霓可在哪里?”
“她……她……我也不清楚……”真兒吞吞吐吐道,顯然是敷衍。
楊娃娃蠱惑道:“你告訴我吧,不會有人知道是你說的。”
真兒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自從單于帶姑娘回來,單于就不要霓可了。上次姑娘一走了之,單于知道霓可做了一些手腳,更厭惡霓可。其實,很多人垂涎霓可的美貌,只是霓可是單于的女人,大伙兒不敢冒犯單于,才不敢對霓可怎樣。單于不要霓可了,大伙兒就……我聽說,這幾日,霓可瘋了,疑神疑鬼,傻傻地笑,看見男人就笑嘻嘻的。有人說,霓可懷孕了,不過四日前,一個老婆婆給她熬了一碗湯藥,孩子掉了,霓可也挺可憐的。”
楊娃娃聽得心驚膽顫,想不到霓可會有這樣的下場。
為什么這么多人因為她而受到牽連?為什么他們都沒有好下場?
也許,她真的不能留在禺疆身邊,不能留在草原,繼續留下來,會有更多的人受到牽連。
但是,怎么離開呢?
她望著遠方,草原向遠處延展,遼闊無際;孤單的飛鳥,自由地翱翔。
窮盡處,藍到極致的長空,是一片廣闊的天地。
美眸微瞇,烏黑的瞳孔深處,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的心中,已有答案。
……
龍湖。
暮風吹起兩個女子的長發和衣袂,風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心醉。
楊娃娃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歉意道:“對不起……”
“不必了。單于終于不要我了,即使沒有你,單于也不會要我。有這樣的下場,是我咎由自取。”霓可的聲音很平靜,“那日,你讓我幫你,其實我知道你騙我,可是我裝不知道,因為我知道你想逃走。以我對單于的了解,單于一旦知道你想逃走,會殺了你。”
“所以,你把我給你的東西交給單于,但是,單于為什么沒有殺我?”楊娃娃驚詫,沒想到霓可的心思這么細膩、這么歹毒。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又怎么會殺她?”
每個人都說,禺疆喜歡她、愛她,可是,為什么她感受到的卻是他的傷害?
楊娃娃冷冷地笑,“就算他喜歡我,又能怎么樣?我情愿他不喜歡我。”
霓可打量著這個古怪的女人,“你不愛單于嗎?為什么?單于對你那么好……”
楊娃娃譏笑,“他對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再說,他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他嗎?”
霓可的杏眸閃過一抹訝色,“你還想著離開單于?”
楊娃娃眉心輕蹙,“也許吧,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霓可自嘲道:“我還能怎么樣?”
“如果我是你,我會離開這兒,到一個陌的地方,一個人活,自由自在。”
“那你的孩子怎么辦?”霓可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竟然有這樣奇特的想法,“其實,我也厭倦了,也想離開,也許在某個夜里,我就會悄悄地離開。”
“我希望,我是你,來去自由。對了,你的孩子為什么沒了?”
霓可再次震驚,如果她懷了單于的孩子,她一定會好好地保護孩子,不讓孩子有一絲一毫的損傷。然而,單于深深愛著的楊深雪,竟然懷著單于的孩子離開單于。
她猜測道:“你不想要孩子?”
楊娃娃微有遲疑,“請你幫我。”
“我勸你不要這么做,假如單于知道了,單于不會放過你的。”
“沒事,我會小心的。”
“既是如此,我最后幫你一次。”
這夜,霓可牽著一匹白馬,獨自離開寒漠部落。
兩天后,楊娃娃從老婆婆那里回寢帳,途聽見一聲蒼老的喚聲。
無敏站在金色的逆光中,身軀的四周閃爍著一圈閃閃的光芒。
“閼氏。”他走過來,慈祥地笑著。
“無敏大叔,請你不要這樣叫我。”她冷淡道。
“那我如何叫你?”他微微一笑。
“就叫我娃娃吧。”
說出這兩個字的一剎那,她只覺得感慨。
楊娃娃這個名字,屬于兩千多年以后,現在,她是楊深雪。
無敏撲哧一笑,灰白的胡須微微發顫,“都快當阿媽了,還想當不懂事的小女孩,不害臊。”
她想笑一笑,卻擠不出來。
他夸張地長吁短嘆,“你和那個臭小子,脾氣還真像,開不得玩笑,無趣。”
“無敏大叔是來尋我開心的嗎?”
“來來來,陪我老頭子說說話。”無敏不由分說地拽著她。
楊娃娃隨他到處走走,閑聊一會兒也無不可。
上次在議事大帳,她和他討論過基也部落的事,覺得這個無敏大叔是一個頗為友善、慈祥的老人。此次他特意來找她,想和她說什么?
她問:“無敏大叔知道我兩個同伴在哪里嗎?”
自從回到寒漠部落,就再沒見過闊天和洛桑,因為,禺疆不讓她和他們見面,只說他們很好,她不必擔心。她威脅他,如果他們少了一根頭發,她絕對會讓他后悔。
無敏呵呵低笑,“你為什么不問單于?他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楊娃娃口氣不善,“如果他跟我說了,我還用得著問你嗎?”
如此看來,對于這個精明的“老頑童”,無需尊老愛幼。
他傻傻地笑起來,“他們是你什么人?”
她不想再和他多費唇舌了,“無敏大叔,我累了,先回去了。”
“喲,氣了。”無敏笑得跟一只大尾巴狼一樣,賊兮兮的,“我可以偷偷地告訴你,但是你先聽我說一些事情,還有,你要如實回答我一些問題。”
“好,你先說他們怎樣了。”
“他們在馬場刷馬,單于沒有為難他們,只是派人盯著他們,不讓他們來找你。”
楊娃娃稍稍放心,“大叔想說什么?”
無敏蒼老的眼睛有點混濁,卻有一種睿智的神采,“娃娃,這些日子,在這里還習慣嗎?”
五月穿越到戰國末年,如今已是初秋。
塞外長空,天高地遠,蒼穹莽蕩,猶如遠古時代的大海。午后的陽光灑遍寰宇,輝如琉璃。
楊娃娃苦笑,“我想家,很想很想,如果可以,我會立刻飛回去。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草原上的活比較艱苦,不習慣也要習慣,我能怎么樣?”
“娃娃,我知道你心里苦,不過你真的不想留在草原、嫁給臭小子嗎?”無敏不再嬉皮笑臉,有些無奈。
“如果無敏大叔是來當說客的,那么麻煩你閉嘴,我不想聽。”她斷然道,堅決如刀。
“好,我閉嘴,不說了。”他夸張地捂嘴。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美貌與智慧集于一身,膽識過人,氣魄驚人。
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女子,和臭小子并肩而立,是絕配。
更重要的是,在她身上,他看到了渾然天成的首領氣度。
這一點,和臭小子有得一拼。假如二人攜手,定能在遼闊的草原上創出一番基業。
楊娃娃有點不好意思了,對于老人,疾言厲色總是不好,“無敏大叔,我……我只是……”
“無礙,我明白。”無敏讓她的手臂挽著自己,繼續漫步,“這片草原有多大,你知道嗎?”
“為什么這么問?”她思忖著他的意圖。
無敏驀然想起什么,嘆氣道:“哎喲,你一個女娃娃,如何懂得這么多?我老頭子問錯人了。”
她知道他故意激將,極目遠眺,“我不知道這片草原到底有多大,就我所知,草原東邊應該是東胡,南邊是林胡和樓煩,西邊是月氏等國,北邊是極寒之地,整片草原,最少也有幾千里吧。無敏大叔,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她不知道二十一世紀的名稱,是不是和當下的叫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