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雙菊雖無奈,卻也只能帶著人硬著頭皮地跟著。
武傾城看著那個被長孫子儒抱在懷里的人兒,雙眼之中閃過一抹陰霾,小砸碎,你以為就你懂得勾引男人么?我明日一定要你哭的難看!
一行人悠悠噠噠的進(jìn)了院子,長孫子儒則是平靜地抱著武青顏邁進(jìn)了屋里,一陣霉味撲鼻而來,他下意識的抬眸,不過是一眼,那總是溫潤且平靜的眸子,震了幾震。
眼前的屋子,四處充滿著霉味,就連腳下的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破舊的蚊帳雖然已經(jīng)洗的干凈,卻也泛著年頭久遠(yuǎn)的暗黃,桌椅雖蓋著簾子,卻也難以遮掩邊角磕碰的痕跡。
這哪里是小姐的屋子?分明連下人的屋子都不如。
武振剛在門外沉下了面頰,他不止一次的告訴過梅雙菊,讓她給武青顏準(zhǔn)備一個差不多的院子。
老婦人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陰森森地掃了梅雙菊一眼,口氣冷的發(fā)涼:“你這家母當(dāng)?shù)倪€真是體貼啊!”
梅雙菊哪里聽不出來老婦人的譏諷?縮了下肩膀,虛假地笑:“最近府里的事情太忙了,這不是一直沒騰出時間么,老婦人責(zé)怪的是,妾身一定謹(jǐn)記。”
“哼……”老婦人冷冷地橫了梅雙菊一眼,不再說話。
不得不說,梅雙菊雖然算不得頂聰明,但反應(yīng)卻是極快的,總是明擺著心虛,卻讓人抓不到發(fā)難的把柄。
屋子里的長孫子儒將武青顏放在軟榻上的同時,難免心中震蕩不堪,他曾經(jīng)確實(shí)知道武家對被削了鳳女貶為庶女的武青顏不好,但他覺得那是曾經(jīng)。
眼下這人二次回府,又是頂著明月的側(cè)妃的身份,就算武家人再不待見她,也要面上過得去才是。
掃了一眼,桌子上還剩下的半碗清粥和一疊簡單的咸菜,一直不曾開口的他,忽而笑了。
他明明是在微笑著,卻讓在場的人冷得一抖。
事到臨頭,必須要站出來一個人,到底梅雙菊是這個府里管事的,所以饒是她再不想,也要壯著膽子走出人群。
“二皇子,這都是誤會。”她腳下虛的發(fā)慌,臉上卻還強(qiáng)撐著微笑。
“哦?誤會?”長孫子儒雙手交叉在一起,不緊不慢地傾斜了幾分面頰,“怎么個誤會法?”
“因?yàn)槎绢^回來的匆忙,所以府上還來不及準(zhǔn)備周全,不過二皇子放心,妾身已經(jīng)派人準(zhǔn)備著了,不出幾日,二丫頭便能搬去新院子了。”
武青顏躺在軟榻上好笑的緊,這個梅雙菊,說謊簡直是臉不紅,心不跳。
長孫子儒點(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是這樣,那就最好不過了,本王不希望下次來的時候,還撞見這一副的場景。”
梅雙菊松了口氣,腳下一軟,差點(diǎn)沒一屁股坐在地上,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武振剛有些后怕,見長孫子儒松了口,趕忙又道:“今日的事情,還請二皇子……”
長孫子儒冷冷一笑,“既然不想讓明月知道,想來不用本王多說,武將軍也是清楚怎么辦的。”
“那是,那是。”武振剛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好在今日來的不是三皇子,不然恐怕整個武府早就變成一片廢墟了。
武金玉在一邊看著,氣不過的咬牙,自己明明是三皇子的正妃,可現(xiàn)在這個二皇子卻對那個傻子叫的親熱。
武青顏咱們走著瞧,等大婚之后,我是正妃,你是側(cè)妃,我看你還拿什么囂張!
老婦人瞧了瞧天色,打了個圓場:“如今時辰不早了,老身派人親自送二皇子回府可好?”
長孫子儒回頭掃了掃武青顏,知道這個丫頭讓自己來,就是借著自己之口,痛宰武府一個像樣的院子,雖然心知被她利用,卻也并不生氣。
如今他的利用價值已經(jīng)沒了,確實(shí)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忽然,桌子上的一團(tuán)白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眉頭猛地收緊,轉(zhuǎn)身的同時,寬大的闊袖掃了一下桌面。
“還是老婦人想的周到。”謝過老婦人,長孫子儒邁步出了屋子,誰都不曾發(fā)現(xiàn),在他離去的同時,那原本在桌子上褶皺的白紙,也跟著不見了蹤影。
隨著他的離開,門里門外的一群人也都跟著散了下去,送人的送人,回房的回房,熱鬧了快一個時辰的武府,終于安靜了下來。
聽聞著外面徹底沒了腳步聲,武青顏才睜開了眼睛,翻身跳下軟榻,三步并作兩步的掀起了床榻上掛著的床幔。
雙喜早就已經(jīng)醒來,但因?yàn)閯倓偽葑永锏娜颂嗔耍鴽]敢出聲,如今見武青顏露了臉,趕忙問:“剛剛那人是二皇子?二皇子怎么會過來?”
武青顏笑了笑,輕輕掀開了被子,給雙喜復(fù)查膝蓋上的傷:“來給咱們換院子的,你不是也聽見了么?”
她不想說是自己用計(jì)讓長孫子儒來給自己謀取了一個更好的院子,那樣解釋起來很麻煩。
再者說實(shí)話,她想換院子,也不是為了自己,雙喜的手有凍瘡,冬天里涼一點(diǎn),那凍瘡都會發(fā)作,她以前在部隊(duì)的時候,皮糙肉厚的慣了,但雙喜絕對不行。
雙喜只當(dāng)是長孫子儒主動幫了她們一把,感恩的點(diǎn)頭:“二皇子真是個好人。”
見雙喜的膝蓋并沒有惡化,武青顏松了口氣,可是聽聞雙喜的話,她不禁一愣,好人么?她可不敢茍同。
那個連笑都遮掩不住雙眸之中冰冷的男人,似乎和好人搭不上什么邊。
夜色之中,一輛掛著‘儒’的皇排,在無人的街道上慢慢行駛著。
馬車內(nèi),長孫子儒靠窗而坐,曲起胳膊支撐著面頰,斜目望著天上那殘缺的月,披散在身后的長發(fā),遮住了半邊面頰。
今日的事情,他本不想多問,但如今見著此情此景,忽然讓他想起了十幾年前的自己。
十二年前的齊國繁榮昌盛,國泰民安的就連百姓睡覺都不用鎖門。
然,就是在這樣一個善良的國度里,大齊的皇宮卻燒起了一場有史以來最為殘酷的大火。
漫天的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燒掉了一半的大齊皇宮,也燒死了當(dāng)時最為受寵的莊妃。
先帝對于莊妃的死很是心疼,以至于無心處理國事,一朝病倒在了床榻上,熹妃作為宮里資質(zhì)最老的妃嬪,主動承擔(dān)起了照顧先帝的責(zé)任,以至于忽略了當(dāng)時還是孩童的長孫兄弟。
長孫明月身患重病,送出宮外醫(yī)治,宮里只剩下了長孫子儒自己,要靠著自己生存的他也正是那個時候,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與人心的丑陋。
他記得是那么的清楚,面對其他妃嬪的白眼,和心機(jī)大臣的慫恿?xí)r,他自暴自棄的只懂得逃避,像是一只不敢見陽光的老鼠一般,萎縮度日了整整三年。
那三年的光陰,簡直是度日如年……
“王爺,到府邸了。”車門外,馬夫的話,打斷了長孫子儒飄遠(yuǎn)的思緒。
他慢慢收回空洞到扭曲的雙眸,輕輕垂下了面頰,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再次抬起,唇角再次掛上了那謙和的微笑,似剛剛一切的表情都不過是一場幻覺。
起身掃了一眼攤開在矮幾上的醫(yī)藥圖,忽而輕笑出聲:“武青顏么?你還真是讓本王難得好奇……”
大齊,三皇子府。
一盞油燈,一壺涼卻的茶。
暗淡的燭光的斜照,看不清楚臺案前擰眉閉目的面頰,屋內(nèi)寂靜一片,除了削蔥跟似的手指時不時碰撞桌腳的聲響,屋內(nèi)再聽不得任何一處響動。
正徘徊在自己夢境之中的長孫明月,再次回到了五年前,此時的他,在回宮的途中遭人暗算,身藏在一處破廟之中。
他平靜的聽著外面的動靜,面色平靜,卻雙目如死灰一般暗淡無光。
在他的面前,一個年輕的女子抱著一個比他小幾歲的女孩,與他赤目相瞪。
“喂!小鬼,你怎么一點(diǎn)禮貌都沒有?”女子滿臉的泥濘污泥,除了一雙璀璨到明亮的眸子之外,再是看不清其他的五官。
他平靜地掃了一眼那女子,雖感恩,卻不善流露:“大姐姐,謝謝你。”
女子小人得志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忘揩油似的捏了捏他的臉蛋:“小鬼,真會說話。”
他面頰有些紅,避開了女子的觸碰,垂下了面頰:“大姐姐,你救了我,我以后要如何報答你?”
女子先是一愣,又看了眼懷里的小女孩,隨后很是豪邁地笑了笑:“我就不必了,但她是我的恩人,所以以后要是有能幫她的地方,就幫一把吧。”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不說話,卻很是認(rèn)真的記下了那昏睡小女孩兒的面貌。
年輕女子看著他那認(rèn)真的樣子,忽然渾身一震,隨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拉住了他的脖領(lǐng):“你,你怎么和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這么像?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他被女子那緊張兮兮的模樣弄得也有些緊張,咽了咽口水,輕輕地道:“我叫長孫明月。”
“啊——”那女子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貓兒一般,從地面炸了起來,單手指著他,“你,你你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