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 育神之果
御醫閉上眼,執著紫雅纖細的手腕,仔細地爲他聽脈。黑灼摟著紫雅的肩膀,體貼又溫柔。只有紫雅是一副了無神氣的表情,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御醫放下他的手,恭敬地稟報:“大王,公子跟胎兒都很健康,只是有一點……”
“有一點什麼?”準爸爸大爲緊張,御醫忙擺手道:
“大王……老夫暫時不確定,不敢亂說,總之,目前來看並無異樣。”
“是嗎……”黑灼得以鬆一口氣,他讓僕人送御醫出去,自己則陪伴著紫雅。“你覺得怎樣了?”
他拉著紫雅的手,一同撫摸著對方依舊平坦的小腹。
“我覺得很好……”紫雅話語裡帶著他難以察覺的苦澀,黑灼絮絮說道:
“聽下人說你最近胃口不好,雖然你平日單單吸取精氣就能維持力量,但是你要知道,而今你是一張口養著兩個人,寶寶能汲取的精氣有限,你要多吃食物補充……”
“嗯……”紫雅虛應著,無法爲他的關懷而感動。
“我最近事忙,不能常來陪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下人。”
“嗯……”紫雅知道他忙的是什麼事,下個月是衛霆的十八歲生日,黑灼要爲他舉辦隆重的生日宴會,最近都在爲這事操勞。
妖狐們擁有上千年的壽命,對這一年一度的生辰向來不重視。就連統領浮幽界的狐王黑灼也不過是在自己二百歲成年的時候舉行過壽宴,其他地位卑微的男寵就更不用說了,紫雅長這麼大都沒有人爲他辦過生日宴。
但是衛霆就是與衆不同,他是人類,有限的生命比金子還珍貴,他就是配得上黑灼出格的對待。
例行的身體檢查結束之後,黑灼巴不得趕緊告別紫雅,他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紫雅呆坐在牀上,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再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不過是黑灼的責任……
紫雅彷徨地捂著自己的小腹,他真的要爲那個不愛自己的人生孩子嗎……他真的要把自己變成那人傳宗接代的工具嗎……
他想要的不過是那人的真心,他想要的不過是那人深情的一眸……
但這些都是奢侈……就算他付出了生命,也達不到的一種奢侈。
好悲哀……他覺得好悲哀……悲哀得恨不得毀掉自己……
一個月之後
五光十色的花燈,奼紫嫣紅的綢帶,將王宮的露天宴會廳裝點得光鮮奪目。一身秀麗華服的衛霆依傍在高大俊朗的狐王身旁,俯視著底下的羣臣。
各個妖狐族羣的首領跟長老都參加了宴會,黑灼已然在整個浮幽界宣佈,衛霆是他最重視的愛人。就算衛霆將來不能登上王后寶座,他僅次於黑灼的地位也無容置疑。
紫雅黯然地站在他們身後,靈魂彷彿脫離了這繁華的宴會廳。
在整個生日宴的過程中,紫雅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食之無味地咀嚼著嘴裡的人間佳餚——那是黑灼爲了討好衛霆特意命廚子去人間界學回來的,坐在他對面的衛霆親暱地跟黑灼互相夾菜,不時耳語低笑,親密得旁若無人。
紫雅望著他們,感覺嘴巴里的食物都變成了苦黃連,好惡心……他好想吐……
紫雅放下筷子,捂著嘴巴強忍住嘔吐感,衛霆歡愉的笑聲讓他胸前越發苦悶。肚子裡的寶寶彷彿在翻騰,又苦又酸的味道直涌上喉嚨。不行了……再待下去他一定會失態的……紫雅惶恐地發現,他必須離席。
“大王,對不起,我身體不適……能否先行離開?”紫雅強打著精神請辭,顧著陪衛霆喝酒的黑灼沒有太分神去理會他,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紫雅捂著嘴快步離位,與幾名前來敬酒的首領擦肩而過。
“恭喜狐王賀喜狐王。”長相粗豪的赤狐首領——羯丹,隱藏著眼裡的險惡光芒,露出豪爽的笑容。
“多些赤王賞面。”黑灼不動聲色地領著衛霆起身迴應,赤狐一族向來不服黑灼的統治,五十年前曾發動政變,當年的赤狐領頭正是羯丹的親哥哥,叛變的赤狐被黑灼殘忍地殲滅了,羯丹剛接任就對黑灼表現出高度的忠心。但黑灼不會對他掉以輕心,赤狐以狡猾兇殘聞名,不小心提防就會被他們反咬一口。
羯丹跟黑灼表面上熱絡地互相祝酒,兩人對彼此的猜忌心照不宣。羯丹跟黑灼喝了一杯,一雙敏銳的小眼盯住了一旁的衛霆,他親熱地問道:
“這位想必就是懷上小王子的紫雅公子了吧?”
衛霆一聽,馬上變了臉。這些受邀的賓客大都不清楚衛霆的身份,他們只聽說黑灼的一個男妾懷上了孩子,如今見衛霆如此受寵,就理所當然地把他跟紫雅聯想到一塊了。
黑灼摟著滿臉不高興的衛霆,笑著地給他們解釋:
“紫雅身體不適,先行離開了,我給諸位介紹,這位是衛霆公子,也就是今天的小壽星。”
“哦……”大家恍然大悟。羯丹收回前言,道:
“都怪我犯糊塗,衛霆公子請見諒,來,本王敬你一杯。”
衛霆向來受不得半點委屈,方纔被對方如此冒犯,還哪會給羯丹好臉色看?他冷哼一聲,別開臉去,不接受對方的敬酒。黑灼趁羯丹發火之前適時化解,他拿過酒杯道:
“抱歉,霆兒酒量不好,我替他喝了吧。”
“呵呵……不要緊不要緊。”羯丹嘴上說著不要緊,一雙盯著衛霆的眼眸卻閃著寒光……
後宮的小花園裡——
“嘔……嘔……”紫雅實在是沒來得及趕回房間,只得蹲在長廊外的小泥地裡嘔吐不止。他難受極了,眼裡盈滿痛苦與悲傷的淚水,直到剛纔吃下的食物全數吐出了,他才得以平復。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害喜嗎?他擦去眼角的淚,恍惚地想著。他現在整天食慾不振精神低糜,再加上嘔吐暈眩……這難受的日子還要熬多久?
才平復不到一會兒,噁心感再度冒出來,紫雅捏著喉嚨又是一陣幹吐。嘔吐感消失之後,紫雅呆坐在花園的石子路旁,院子裡清爽的晚風讓他感覺舒適,他並不想立即回房間休息。
然而,吹風並不能讓他頭腦清醒,他無神地看著漆黑的夜空,耳朵裡嗡鳴不已,腦袋裡似乎有兩把聲音在爭吵——
紫雅你這笨蛋!爲什麼還想著給那個人生孩子?他根本不希罕你!早點醒悟吧!
不對,紫雅你要把孩子生下來,有了孩子的庇護,那個衛霆永遠也無法超越你!
說你笨還不認?孩子生出來還不是屬於黑灼的?你除了抱著一個王后的位置還能得到什麼?
你胡說!黑灼一直期待著自己的繼承人,那個衛霆能給他嗎?只要你才能實現他的願望,他一定會重新重視你的!
少做夢了!你還看不清事實?看看今晚的情況,黑灼最重視誰不是很明顯嗎?他眼裡只有那個衛霆!你這輩子也別想他會看你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把孩子生下來!你的命運會改變的!
別傻了!孩子根本無補於事!他不愛你就是不愛你!
“別吵了……求求你別吵了……”紫雅痛苦地捂著耳朵,低泣著跪在地上。
他現在終於能夠體會莫瑾那一心求死的感受了……付出了一切作爲賭注,最後還是無法挽回愛人的心,只能飲恨地看著愛人跟新歡卿卿我我,這樣的日子,活著還有什麼用……
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還是不能挽回敗局,接下來,還要繼續住在這座囚籠裡,承受著精神跟肉體上的折磨……
一旁的長廊上傳來談話聲,宛如魔音一般貫穿紫雅的耳膜。
“霆兒又生氣了?”
“我沒有!”
“你看你,嘴巴都撅起來了,還說沒有?那人口無遮攔,你別跟他見怪了……”
“我說了我沒有嘛!反正我沒那本事!懷不上孩子!”
“又來了……我跟你說過我不會在意啊。”
“你不在意人家會在意!人家會笑我一個蛋也生不出來還敢獨佔著你!我父王的妃子生不出孩子來,別人就會在背後這麼取笑她!”
“唉……”
“哼,你唉什麼?我難道說錯了?”
“你要是真的那麼介意,我讓紫雅把孩子過繼給你好了……”
“你什麼意思?”
“紫雅生下孩子之後,我讓你當孩子的義母好了……”
“呸,我纔不希罕呢,再說了,義母又能代表什麼?”
“那樣的話,孩子也可以叫你‘娘’啊,讓他一半時間跟你,另一半時間跟紫雅,你們都是孩子的孃親,這樣誰還敢說閒話?”
“你說得輕鬆,那個紫雅會答應嗎?”
“我說的話他會不答應嗎?兒子是我的,我愛說誰是他的娘都行……”
“我總覺得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只要你高興就行了。”
“哼……貧嘴。”
“不氣了吧?那就這麼辦咯……來,寶貝親一下……”
“你討厭啦……”
聲音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紫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好想死……他好想死……他不要把孩子生下來!他不要自己的孩子認情敵做“娘”!
爲什麼黑灼要這麼對他?!爲什麼不但不愛他還要搶走他努力的成果?!他冒著喪命的危險偷得育神之果,最後得到的就是這個?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紫雅像患了失心瘋似的自言自語,“孩子是我的……我不會給你們的……你們休想搶我的孩子……”
他揪著自己凌亂的頭髮,拖著腳步,神智不清地回到房間裡。他站在房間中央,感覺天旋地轉,大阿福娃娃潔白的笑臉全部扭曲成猙獰的魔鬼面容,窗外的風聲幻化成惡魔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阿福娃娃們咧著血紅的嘴,邪惡地對著他大笑,大家都在笑他……大家都在看著他痛苦……
“啊……”紫雅呻吟著,使勁抱著頭,指甲深陷進頭皮裡。“不準笑……你們這些可惡的傢伙……不準笑我!”
他忽然發狂地大吼起來,衝過去將所有娃娃撥掉,一陣凌亂的碎裂聲,大阿福們的笑臉化爲殘缺的碎片。
“呼……呼……呼……”紫雅跪在滿地的碎片中喘氣,他的眼睛凸了出來,臉色蒼白,表情陰森恐怖,彷彿被魔鬼附了身。
紫雅無意識地抓起一塊尖銳的碎片,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外走去。昏暗的走廊也在扭曲,牆邊的燈火變成了野獸的眼睛,紫雅什麼都聽不見,耳邊只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與喘息聲。
他握著碎片的手因過度用力而被刮傷,鮮紅的血在他指縫間淌下,可他感覺不到痛楚,他只有繼續走,他不用想自己的目的地,一雙腳彷彿具有意識一般,繼續往前走。
紫雅的腦袋裡亂哄哄地,他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他只知道他想毀滅,毀滅自己,毀滅一切……
雙腳停在了黑灼的臥室外面,裡面一片靜謐。這時候,紫雅的精神忽然高度集中了起來,他的心是混亂的,觸感跟聽覺卻是極端敏銳。他聽到了衛霆均勻的呼吸聲隔著門板傳出來,他聽到了浴室裡的水聲——黑灼每晚上牀之前總要沐浴,這是他的習慣。
紫雅無聲無息地把門推開,在黑暗的環境中,他妖性的眼睛清楚辨析到牀上的人。他握著頂端鋒利的碎片,一步步走過去,一步步接近在牀上酣睡的人……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紫雅沒有任何預謀跟計劃,他只是跟著腦袋裡的聲音在行動。
殺了這可恨的人類,把他的咽喉割破,讓他死在這牀上!
紫雅站在衛霆跟前,無神的眼瞳反射出對方安心的睡容。
動手吧……把銳利的碎片抵上他的喉嚨,隔開他的皮肉,讓他的血流光!
紫雅一手摸索上衛霆嬌嫩的咽喉,另一手上碎片的頂端已經抵了過去。對方的脈搏從指尖上傳來,彷彿跟自己的心跳融爲一體。
手再壓進去,再壓進去一點你就能幹掉他……耳朵裡的聲音嘎然停止,紫雅混沌的意識好像逐漸明朗起來。
久久地,他都沒有動作。他就這麼拿著那銳利的大阿福碎片,呆滯地站著。
我在做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我到底跑來這裡做什麼?
紫雅的手顫抖了一下,尖細的碎片跟著微微一動,劃破了衛霆一點細嫩的皮膚,對方全身一震,猛然睜開眼,對上紫雅同樣震驚的眼眸。
“啊——!”衛霆失聲尖叫,紫雅嚇退了一大步,手上的利器脫手掉下。
下一刻,浴室的大門驟然打開,一抹強健的身影如暴風一般撲過來。紫雅的頭皮一陣痛楚,頭髮被揪住。
“你……”黑灼看清他的臉之後也是滿臉震驚,衛霆的哭聲傳來:
“嗚……他割到我了!”
黑灼看到衛霆脖子上那道細小的血口子,再迅速低頭看著紫雅腳邊的兇器,他眼裡噴出暴怒的火苗,一掌摑向紫雅慘白的臉——
啪!
紫雅整個被打飛出去,撞倒一旁的太師椅。衛霆驚慌地撲進黑灼懷裡,黑灼緊抱著他安慰:“不怕不怕,沒事了……”
紫雅捂著一邊火辣紅腫的臉頰,艱難地爬起來,牀上相擁的兩人立即戒備地瞪著他。
“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狠毒至此……”黑灼痛心疾首地對他說,紫雅任由眼淚濡溼自己的臉,選擇沉默。
“紫雅,你太讓我傷心了。”黑灼既憤怒又失望地說。
是嗎……他讓他傷心了嗎……
紫雅嘴邊竟浮現出悽慘的笑意,黑灼見了他的笑,愈發惱怒。他放開衛霆,走到紫雅身前,毫不憐惜地揪著他的領口把他抽起來。
“要不是念在你肚子裡的孩子,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扔到神龍谷去……”
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怒容,紫雅彷彿產生了莫瑾死前的觸感。
他終於明白這種存心找死的瘋狂念頭是怎麼來的了……這種時候,他一點求生意志都沒有……他淡淡笑道:
“請你馬上把我扔去神龍谷……我求你……”
黑灼嘴角抽搐著,他似乎要發火,可又忍耐了下來。最後,他把紫雅丟到地上,怒罵一句:
“休想稱心如意!”
當晚,紫雅被關進了一座偏僻的院落裡。
夜風吹過蕭條的院子,殘敗的花草在風裡搖曳,凋零的落葉被掩埋在冰冷的泥土裡。紫雅的心,如同這座院落一般,空蕩蕩地,不帶一絲溫暖。
天際響起雷帝的轟鳴,一陣狂風過後,淅瀝瀝的雨水像豆子一般灑落,青嫩的小草在雨滴的拍打下彎腰低頭。萬物在雨水的洗滌下,彷彿展現出新的生機,浮幽界迎來了雨季。
黑灼邁著穩健的步伐,由幾名官人撐著傘,護送著走到荒蕪的小院子裡。他擡起頭望向二樓的露臺,不出所料地找到那抹嬌弱的身影。
黑髮少年半睜著空洞的美眸,隔著雨幕跟他對望。黑灼被他絕望的眼神惹得心煩意亂,他快步走進宅子裡,登上樓梯。
少年背對著他,依舊保持著半依在欄桿上的姿態,他的黑髮隨意地披散在肩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輕薄的紗衣。黑灼不悅地走過去轉過他的身子,手掌下的肩膀瘦得叫人心疼,他的臉龐蒼白得一如冬夜裡的冷月。
黑灼盯著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懷孕已有五個月,可他卻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黑灼沉聲道:
“你可以不愛惜自己,可你別想連累我的孩子跟你一起受罪!”
紫雅深邃的黑眸波動了一下,淡粉紅的脣瓣倔強地抿緊。看著他掩飾不住的哀傷神色,黑灼的心沒來由地揪痛起來,他轉而責罵紫雅的貼身僕人:
“你是怎麼照顧他的?看見他穿著這麼單薄的衣服也不懂得拿毯子過來!”
僕人慌忙請罪,奔下去找毯子,黑灼不由分說地把紫雅抱起來,離開那個寒氣凜冽的露臺。
他把他放在椅子上,接過僕人奉上的獸皮毯子蓋在他身上,紫雅像個木偶似的任他擺佈。他兩人大眼看小眼,無言以對。黑灼低咒一聲,毛躁地將垂在眼前的劉海撩起,走到他對面坐下。
“你到底要怎樣?直說好了。”黑灼開腔。
紫雅咬著下脣,把眼光移到窗外,黑灼不滿地低喝:
“看著我,回答我。”
紫雅不得不轉頭面對他,黑灼等了好半晌也得不到他的迴應,他不耐煩地說:
“不要再考驗我的耐性,我已經給了你表達意見的權利,你確定你自己還要繼續沉默下去嗎?”
紫雅雙手護著自己的肚子,深吸一口氣,黯啞地回答:
“孩子是我的……”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黑灼皺眉,“我有說過你不是孩子的親孃嗎?你自己該很清楚,我問你的不是這點,我要問你的是,爲什麼要傷害霆兒?”
紫雅危險地瞇起眼,似乎要捍衛自己一般加大按在肚子上的力度。黑灼繼續道:“我一直認爲你是我所有男寵裡最乖巧最溫柔的一個,我以爲只有你可以跟霆兒和平相處,你一直都這麼與人爲善……我實在無法相信你會幹出這種瘋狂的事情來!我對你太失望了!”
紫雅眼眶紅了一圈,咬著牙道:“抱歉讓大王失望了,我並不是你說的這種人,也不會勉強自己變成這種人……”
“你嘴巴挺利的,我以前居然沒發現。”黑灼冷冷一笑,“算我看錯人了,你跟莫瑾都是恨角色啊,無聲無息地忽然爆發,讓我防不勝防……”
聽他提起死去的莫瑾,紫雅更爲惱火,一口悶氣憋在胸前無處發泄。他嚯地站起來,身上的毛毯隨之掉落。
“大王說我不要緊!但請大王明白一點,莫瑾對大王忠心耿耿絕無異心,是大王您一步一步把他逼向絕路的!”
“放肆!”黑灼喝道:“莫瑾他不自愛,怪得了誰?是他自己逼死自己的!”
“大王明知道壁洞妖狐的特性,爲什麼卻不能體諒他的苦處?”紫雅聲淚俱下地指控道:“大王以爲他是出於興趣而跑去勾引別人的嗎?要不是忍無可忍他會這麼鋌而走險嗎?您有沒有考慮過他們的痛苦?”
“或許你說得對,但是我後宮裡的壁洞妖狐不止莫瑾一個,卻只有他如此膽大妄爲,你又有何解釋?”
紫雅一時語塞,黑灼繼續逼問:
“還有,直到現在你依舊沒有給出我一個解釋,爲什麼要傷害霆兒?因爲嫉妒嗎?你也太不知足了!你已經有了我的骨肉,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就要立即冊封你爲王后了!這些都是霆兒望塵莫及的,你還要跑去嫉妒她?還要致他於死地?我真的看不出你是這樣狠毒的人!”
我不知足……?我狠毒……?衛霆對我望塵莫及?可笑!太可笑了!
紫雅好想仰天長笑,但他不但笑不出來,眼淚反而越掉越兇,他激動得牙根打顫,回答得語無倫次:
“孩子是我的!我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你休想把他搶走!”
“你到底在說什麼?”
“孩子在我肚子裡!他是我的!”紫雅歇斯底里地大喊。
“我知道是你的!誰說不是你的了?”黑灼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
“我的就是我的!你別想把他分一半給衛霆!”
黑灼心頭一震,忽然有點心虛起來。
“你……你聽到我那天的話了……?”
紫雅嗚咽著繼續大吼大叫:
“他已經把你搶走了!爲什麼還要搶我的孩子!爲了懷上寶寶我差點就死在天庭裡,爲什麼他就可以毫不費勁地把寶寶分去一半!我付出的努力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討好他真的這麼重要嗎?你自私!你太自私了!”
黑灼還算有點良知,銳氣驟減地說: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公平,但是我也沒有要把孩子分去一半啊,我只是……只是讓他過繼給霆兒,而事實上孩子的親孃只有你啊……”
他自己說著說著也有點底氣不足,紫雅知道他說的跟實際情況根本是兩回事。要是衛霆提出想完全佔有他的孩子,黑灼也一定會答應的!
紫雅流著淚,不信任地搖頭。
“你騙我……你騙我……只要他喜歡,你什麼都會給他……就連我的孩子也是一樣……”
“好了,別再糾纏下去了,我答應你,不會搶走孩子,行了沒有?”黑灼失去耐性地說,紫雅卻還是搖頭。
“我不相信你……你眼裡只有他一個……只要他高興就好……你根本不會理會我的感受……”
黑灼被他引得煩躁不已,他大吼道:
“就算是又怎樣?我是這裡的王!孩子也是屬於我的,我說誰是他的娘誰就是!”
紫雅止住聲,淌下最後一滴淚水。他點點頭,絕望地說:“我明白了……”
黑灼還沒反應過來,他猛然轉身衝向一旁的桌子,肚子狠狠撞上突出的邊沿——
“紫雅!!”
痛楚讓他眼前一陣發黑,他捂著劇烈顫動的肚皮,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