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聽見寧華堂,面色一緊。
“我大姐姐如何了?”
馮霜嗤了一聲,道:“不過是生個孩子,哪個女人沒經歷這一遭,鬼叫的我都頭疼。”
紀青梧將手中的馬鞭握得更緊。
她眸色冰冷,重複問道:“我大姐姐,現在情況如何?”
馮霜以爲自己掌握了局面,聊閒地道:“對了,五小姐也生過孩子的,你當時應該更苦更難吧?鄉村野地裡,哪兒有什麼大夫和穩婆,還不是靠自己。”
紀青梧瞇了瞇眼。
馮霜眉開眼笑地道:“但你姐姐與你不同,她從小就養尊處優,嫁進侯府後更是身嬌肉貴,什麼都要高人一等才舒心,懷孕就撿著侯府頂好的東西吃,現在可好了。”
“胎兒太大,生了一天一夜了,還生不出來。”
轉瞬之間,她就變了表情。
“我生鬆哥兒的時候也難產,還不是自己一個人挺過來了!”
馮霜想到她在產房中血崩,差點救不回來的場景,臉色帶著怨恨。
“你大姐多好的命啊,吃的穿的,還有嫁的夫君,都是皇城中數一數二的,就沒受過苦。”
馮霜很高興,紀青容終於要吃大苦頭了。
“所以,我勸你不用著急,還是先去屋裡歇歇,等著你大姐姐的好消息罷。”
眼見四個侍女要來拉她走,紀青梧甩開她們。
“你這瘋婦,在說什麼自以爲是的瘋話!”
馮霜本來要轉身回屋睡覺,偏頭鄙夷地道:“五小姐,你按理也該叫我一聲二嫂,可真是沒有禮數尊卑,不過倒是符合你的身份。”
紀青梧用行動告訴她,在她眼裡,沒有禮數尊卑。
若是有,也是她爲卑。
皮鞭子破空的聲音響起,紀青梧擡起胳膊,一鞭子抽在馮霜的後背,頓時將她外層的紗袍打破。
從背後過來的力道很大,令人反應不及。
馮霜往前一撲,狠狠摔在了廊下的臺階上,看模樣,還是臉先著地的。
紀青梧是收著幾分力的。
但是能把魁梧的護院一鞭子抽倒的力氣,就算只發揮了六七分,也是後院的婦孺受不得的。
馮霜嘴裡冒血,她疼得齜牙咧嘴。
怒罵著:“你!你這個小賤貨!反了你了,敢對我動手,你們趕緊把她給我抓起來!”
紀青梧聽她還有空罵,胳膊掄圓了,對著她的後腰又來了一鞭子。
這回,前一刻還在破口大罵的人,下一刻就被抽暈了過去。
紀青梧對著空氣甩了幾個空鞭,婢女們猶猶豫豫地看著她。
“二夫人糊塗了,你們也糊塗了不成!世子回到家中,得知你們這般對待我大姐姐,會如何做?”
“你們還想活命的話,就退到一邊去!”
這番話比什麼都有效。
在侯府中,陸倦積威很重,搬出他的名頭就足以嚇退這幫沒什麼主意的下人。
紀青梧朝著紀青容的院子急行,後來覺得這樣太慢,乾脆把裙襬打了個結,拎起來跑著。
寧華堂的院門口,果不其然還有人在守著。
紀青梧氣勢洶洶地握著鞭子,門口之人倒沒有再攔著她,而是引著她到了正屋外。
外頭燈火通明,窗下襬了一張座椅,崔太夫人坐在上頭,拄著額頭閉眼假寐。
有婆子在她耳邊低聲道:“太夫人,紀家的五姑娘來了。”
崔氏沒睜眼,皺眉道:“我就知道她這個愛惹事的會過來。”
紀青梧站在門口,就能聞到屋裡飄散出來的血腥氣,但卻沒聽見什麼動靜。
紀青梧止不住心率加快,要推開門進去,手剛摸到門把手,就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拽到一邊。
“你進去做什麼?”
崔氏睜開眼,見到她將裙襬都撩起來的粗野模樣。
先是嘲諷道:“你可真是讓我長見識。”
“你是擔心你姐姐纔過來的?你以爲全臨安只有你會醫術,我已經請了有經驗的大夫和穩婆過來,是她體質不好,虛得很,連生個孩子都這麼費勁。”
紀青梧沒理會崔氏說了什麼,雙眸凌厲地盯著拉住她胳膊的手。
“我給你們個機會,放開手。”
崔氏聲音尖利地道:“紀青梧,你是不是忘記這裡是侯府,姓陸!不是你可以亂來放肆的地方。”
紀青梧道:“這就放肆了嗎?”
她稍稍提高音量,對著黑暗之處道:“四海,這裡交給你了,都綁起來扔院外去。”
幾乎是話音一響,天上突然出現一個勁瘦的黑衣人,盤旋著落地,頭上戴著銀質的金屬面具。
衆人驚惶地發出呼聲。
因爲是在內院,又是在產房外,侯府的小廝和打手們都不在場。
四海這個級別的暗衛,用來對付她們,就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他輕鬆地卸掉兩個粗使婆子手臂上的力,繩子一拋一套,將繩結打好,將人擡起一扔。
四海現在有使不完的力氣,他隱匿在暗處,早就聽得惱怒。
但一直沒有聽見紀小姐呼喚自己,只能繼續忍著。
因爲,在沒有遇到危及主子性命的情景,暗衛不可以自作主張,主動現身。
崔氏被貼身的老僕護著往後撤,她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高手。
她氣得牙癢地道:“紀五!你欺人太甚,竟然帶著外男闖侯府,還動起手,你簡直是無法無天!”
紀青梧已經推開屋門,聞聲回眸。
冷然道:“侯府的天,太夫人還真以爲是你撐起來的嗎?不過今夜,正是變天的好時候。”
崔氏怒道:“我定要進宮,將你今日的一言一行都如實告知於皇上。”
紀青梧道:“你儘管去告。”
她轉頭道:“四海,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對太夫人也不必客氣,都綁起來扔到門外去。”
四海猛猛點頭:“紀小姐放心!”
崔氏架勢十足地道:“你敢?!我可是皇上的姨母!”
紀青梧道:“出了事情,都算我的,放手去做吧。”
有了這句話,四海動作更輕快,直奔著崔太夫人所在的角落而去。
說完,紀青梧就合上了屋門。
裡頭的空氣污濁又發悶。
偏廳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夫,正愁眉苦臉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