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的題目是對對子,上聯:獨吟孤山,一神像單槍匹馬。這個聯不是很難,但出的很巧,隱含了五個“一”字:獨、孤、一、單、匹。要對出來也的確要花點心思,但對這些才子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出這麼簡單的題目,這個老皇帝純粹是想借侍臣來娛樂衆人嘛!
看看這是什麼處罰——舞?跳舞?
流零暗道,他是看過不少歌舞劇,如氣勢磅礴的《秦俑魂》、婉約悽美的《奔月》、自由奔放的《卡門》以及神秘而又歡快的《魔笛》等等,他記得很多舞步,但從來沒跳過。
看看周圍這些侍臣,流零想不出皇帝安排這種處罰有什麼用意,起碼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男人除了紅樓的伶倌,一般都是不會跳舞的。那麼抽到這個錦囊的人該如何收場呢?
皇帝果然只是想給自己找點樂子吧,這個老狐貍!
“點將”正式開始,宮女們一一在仕子和殿生席邊走過,有人抽牌便停下來宣讀“花名”,然後持有那個花名錦囊的侍臣就會出列,把題目給抽牌的人看。
流零看了半天,發現這些題目不是即興作詩,就是對對子、猜謎等考驗人臨場發揮的能力。處罰呢,不外乎吟唱、彈奏、反對對子、背誦古文、評書等等,倒沒見有跳舞的。
他果然比較倒黴!流零再次狠狠地咒了一聲。
在場的都是高分通過國試的才子,回答錦囊中的問題基本上不在話下。可憐這些侍臣,縱然有些才識,但大多通不過考驗,被皇帝罰酒三杯,並把錦囊上的那個花名“賜”給了他們,從此他們便有了“山茶”、“牡丹”、“菊花”之類的名字,徒惹人發笑。
時近中午,想來這個遊戲也玩不了多久了。希望不要抽到他,拜託!流零在心底不停地祈禱,上天彷彿聽到了他請求,卻又故意跟他作對,只聽得一宮女接過一殿生抽的牌子,大聲道:“桃花”!
桃花?桃花不就是他?流零死瞪著錦囊上繡的字,心在哀號。
“桃花!”那宮女又唸了一遍。
流零見實在躲不過,只好低著頭緩緩走到中央。
啪!傾雲那桌發出輕微的好象什麼斷掉的聲音,坐在他旁邊的君熙一看,原來他把筷子折斷了。君熙又看向場中的流零,不著痕跡地露出一個興味十足的笑容。
那邊司康也認出了他的“一夜情人”,對能在此地見到他頗感意外,眼中異彩連連。旁邊的瑞風也大吃一驚:怎麼三哥的書童跑到皇宮來當起侍臣了?再看看傾雲鐵青的臉色,他“嘿嘿”暗笑,有好戲看了!
剛成爲五品侍郎的樸敏書看到流零,更是興奮異常,直盯著他不願稍移。
老皇帝瞥了瞥兩旁的幾人,對他們的表情頗爲玩味,眼前這個俊俏的侍臣有什麼特別嗎?
“獨吟孤山,一神像單槍匹馬。”抽中流零的那個殿生是國試的第五名,名叫方紫修,年不過二十二,才華就不用說了,年紀輕輕就以第五名的成績考上殿生,不可能是浪得虛名的。
只見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對道:“隔江兩岸,二漁翁對釣雙竿。”
“好!”衆人都爲之喝彩。
流零卻在心裡狠狠地把他踩了幾腳。對得的確不錯,上聯含五個“一”,下聯他合了五個“二”,對陣工整,無話可說。
“上面的要求是獻舞一曲。”方紫修對著流零笑道,“不知這位美麗的‘桃花公子’有無準備?”
衆人一聽這個處罰都譁然。這個侍臣相貌出衆,身材修長,跳起舞來一定別有風味。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跳。
“桃花公子若不會,那麼便罰酒三杯,接受皇上的賜名吧!”方紫修輕笑道,“桃花這個名字倒是挺適合你的。”
流零氣結。目光從傾雲君熙到皇帝再到司康瑞風以及樸敏書等一干人身上掠過,看他們表情各異,眼神炯炯,彷彿要把他吞噬一般。
流零從並不怕這種場面。他暗道反正已經到這地步了,實在沒必要再畏畏縮縮,以後的問題以後再解決!
不就是跳舞嗎?他們想看他就跳給他們看。腦中閃過無數經典的舞步,憑他目前這個輕靈的身體,臨時組合舞步也未必不能過關,他可不想以後都要揹著“桃花”這麼俗的名字生活。
想通這一點,流零反而平靜下來,只聽他從容道:“皇上,下臣能不能請人爲下臣伴奏呢?”
“準。”皇帝看著這個氣質不凡的“侍臣”道,“你想請誰幫你伴奏呢?”
這是君熙突然站出來,笑道:“不知在下的簫音能不能入得桃花公子的耳呢?”
流零正要道謝時,司康竟也走出來,衝著君熙笑道:“不如我們兩兄弟來個琴簫合奏,如何?”
衆人大訝,這個侍臣好大面子,兩個王爺都要爲他伴奏。
這邊傾雲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差,心裡已經在盤算回去怎麼跟流零算帳了。
流零在心底乾笑幾聲,面上卻神色平和地行禮道:“小小下臣,怎敢勞煩兩位王爺?”
“能欣賞‘桃花公子’一舞,值得了!”司康笑睨著他如此說道。
“是啊。”君熙也道,“請不要拒絕我等的好意,也不要讓大家久等了,不如馬上開始吧!‘桃花公子’想要跳哪個舞曲,請說個名號?”
桃花公子,桃花公子!他不叫桃花公子好吧!流零心裡對這個稱呼極爲不滿,偏又不能表現出來,他隨口道:“請兩位王爺自選一曲吧!”
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些什麼舞曲,他也沒跳過舞,只能根據音樂來臨時組合舞步,所以纔有了上面那句。
但這聽在其他人耳裡卻是另一番意思:這個侍臣好象什麼舞都會跳似的,竟然讓兩位王爺隨便選一曲,真夠自信啊!
司康和君熙分別拿起下人遞上來的古琴和簫,面面相覷。突然司康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托起古琴坐下,對流零提醒一聲道:“本王要開始了。”
“請。”流零向他擺了擺手。
話音剛落,一段渾厚高昂的琴音緩緩想起。
君熙詫異,司康竟然選了一首戰魂曲,還是沒有編舞的曲子,他想要刁難流零?其實這反而正合流零的意,反正他也不會跳這個世界的舞。
現在要停是不可能了,君熙只好配合司康的曲調吹了起來。
當低沉婉轉的簫聲響起,流零的身體也隨之舞動起來。
戰爭來了。戰士們操戈披甲,鳴鼓上陣。流零有力的動作,靈動的身形,舞起陣陣袖風。
血戰,英勇,氣魄,無畏無懼!這就是軍魂!
戰爭勝了。舉國歡慶,榮譽與血淚交織。和平了,但自己的親人何在?自己的愛人何在?笑吧!哭吧!風光過後,是什麼?是寂寞,是悲傷,是生離死別!是戰爭留下的殘破和斑斑血淚……流零動作趨緩,表情哀傷,舉手投足間將衆人都目光緊緊吸引,每個人都被他感染,心情是那麼沉重!
戰爭啊,戰爭是什麼?
流零舞得興起,不僅高聲吟唱起辛棄疾的《破陣子》: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
聲。沙場點秋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可憐
白髮生!”
戰爭帶來了無盡的痛苦,爲什麼還要戰爭?
爲什麼?
不爲榮譽,不爲殺戮!
只爲了捍衛這片土地!
只爲了守護自己深愛的人們!
所以,我要戰鬥!即使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這就是,戰魂!
在最後一聲高昂的曲調中,流零如一隻雄鷹展翅,雙臂伸展,帽子早不知何時掉落,一頭烏黑的長髮隨風飛舞,美得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