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傍晚時分。
葉寧騎著輛MB單車在大街上晃悠,夕陽的余暉被路旁排著整齊隊列的梧桐樹的枝葉切割成斑駁的光點,照映在他的臉龐之上,將那幾分“游戲人生”般的懶散神情特寫得分外明顯,再加上一身過于簡單的灰衣灰褲,以及那雙呆板的咖啡色圓頭拖鞋,從上到下透出一股頹然的氣質,整一個標準的“無業游民”形象。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問你何曾看見,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
一路騎來,葉寧反復哼唱著魔鬼制作人宗盛大哥譜寫的經典老歌《凡人歌》,高潮處還不禁搖頭晃腦,全然無視路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頗有點眾樂樂不如獨樂樂的意味。
眼看到了前方丁字路口,林寧抬了抬眼皮,見交通燈綠光閃爍,于是放慢了速度,便在這時,身邊一陣疾風掠過,只見一輛綠色自行車超前后龍頭一拐,向著路中央滑行出一個優美的弧線,而與此同時,側向一輛嶄新的銀色奔弛車飛馳而來,時速八十碼只高不低...
“吱。”一道刺耳的剎車聲憑空而起,在路面拉出了兩道近五米的輪胎印,奔弛車剎停在了路中央,綠色自行車應聲而倒,騎車的那個平頭男子在地上打了翻滾,單手抱胸,面露痛苦之色。
葉寧離了七八米的距離,看得非常真切,奔弛車車頭分明沒有撞上自行車的任何部位,這是一場“碰瓷”事件,此處三岔口雖然不是主要路段,但還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聚集了六七名圍觀路人。
奔馳車駕駛座車窗落了下來,呈現出一張美輪美奐的絕色容顏,如云的黑亮秀發,羊脂玉般的雪膚,精雕細刻的五官,無一處不透著讓人賞心愉目的美感,搭配在一起仿若天成般無暇,非要吹毛求疵說美中不足的話,這張容顏淡然如水,微帶冷意,少了些許生動...
女子探出半個腦袋向前張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周圍,黛眉輕輕蹙起,似有些猶豫,片刻后,還是推開了車門,一襲素雅的白色連衣裙,踏著一雙七八厘米的白色高跟鞋,女人的身材顯得格外高挑,款步而前,沒有一絲的慌亂,氣質從容而高冷,就仿若一朵傲然凌塵的雪蓮花,陳靜而孤獨地綻放著。
許是女子太過驚艷,圍觀路人忽然靜了下來,葉寧也是微微失神,從審美的角度而言,這絕對是一個難得的極品女人。
“有沒有撞到你心里清楚,我可以給你五百塊私了,或者讓警察來處理,你自己選。”女子在平頭男子身前三米處停下腳步,冷淡的聲音不起一絲波痕。
聽得這話,圍觀路人不由面面相噓,臉上表情多少有點吃驚,心頭不約而同地蹦出“碰瓷”二字,而那名平頭男子卻猶若未聞,依然躺在地上,一聲接著一聲哀嚎。
女子不再多說一個字,拿起手機準備撥號,猛可里,圍觀路人當中竄出一名皮膚黝黑的馬臉男子,伸手向女子的手機抓去,兔起鶻落之間,女子縮手躲過,同時腳下后撤一步,目光冷冷地盯著對方,兩個簡單動作,極為干練,顯然是學過幾招防身術。
“姑娘,別誤會,我兄弟并沒有說你撞了他,但他摔得不輕,間接責任你總是要付的,五百就五百好了,當給我兄弟的壓驚費。”馬臉男子嘿嘿一笑,一番話說得面不紅耳不赤,絲毫不顧周圍各色目光,而更神奇的是,原本還在地上扮苦相的平頭男子,這會兒竟然慢慢地爬起,并扶正了自行車。
女子倒沒有出爾反爾,將預備好的一疊百元鈔票遞上,馬臉男子接過后數也不數,轉身走向平頭男子,一屁股坐上自行車后架,自行車一滾,去得那叫一個干脆。
好戲收場,圍觀路人紛紛散去,女子回到了車里,正欲啟動,黛眉忽地一挑,副駕駛座上空無一物,手包不見了。
......
十分鐘后,距離“碰瓷”現場五十米外一處胡同底,一張長滿青苔與爬山虎的石墻之前,三道身影一字排開,雙手高舉,其中兩人正是“碰瓷”事件的當事人,馬臉男子與平頭男子,另一人則是他們的同伙,此時的三人均是哭喪著面孔,模樣要多悲劇有多悲劇。
“兩條腿抖什么抖,都給我站直了。”葉寧一手托個精致的女士手包,一手捏了一疊百元鈔票,散淡的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
三人齊齊一個立正,馬臉男子如死了爹娘般討饒:“小爺,我們就是混口飯吃,東西都在這里了,你就當個屁把我們放了吧,我們再也不敢了。”其余二人連忙符合。
葉寧嘴角挑起一縷邪笑:“只訛了那個女人五百?”
“就五百。”馬臉男子與平頭男子異口同聲地應道。
葉寧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何必呢,不義之財物歸原主,你們身上又不掉一根毛,一開始就這樣配合多好,也不用受這皮肉之苦,安啦,沒有傷到要害,修養幾天就沒事了。”話末,轉身走人,沒有再進一步計較的意愿。
他本就不是正義感泛濫的憤青,更沒有一副懲奸伐惡的大俠心腸,此番出手全憑個人喜惡,純粹是對于小偷以及強女干犯這兩類人,有著發自內心的鄙視與反感。
馬臉男子三人目送那道消瘦身影消失不見,這才腳下一軟,蹭著臟兮兮的墻面,席地坐下,大口喘息的同時,臉上浮現難掩的慘痛之色,以及劫后余生的慶幸,之前對方也就是三拳兩腳,但個中滋味,唯有挨上的當事人才最體會深刻。
出了胡同口,葉寧向“碰瓷”現場遠遠掃去一眼,寶馬車早就沒了蹤影,略一沉吟,就拉開手包,內里除了少量的女士用品之外,還有一只小巧的香奈兒皮夾,翻開皮夾,他的眼神卻是陡然一凝。
七八張花花綠綠的卡片,夾層里露出的一小疊百元鈔票,這些都未能留住葉寧的目光,他的視線緊緊盯著那張透明薄膜下的平安符,從微暗灰黃的底色看來已有了不短的歲月,簡單四字“平安吉祥”因為褪色而變得不再光鮮...
愣神了好片刻,葉寧眼中聚起的那抹思憶之色悄然散去,微皺的雙眉也是舒展開來,隨即取出一張名片置于眼前,女人的名字叫秋若雨,竟然是華遠集團的總裁,饒是葉寧定居中海市時日尚短,也是聽說過華遠集團的大名,中海市的知名企業,近來在藥材行業發展勢頭迅猛,互聯網上隔三差五地就有相關消息曝出。
“秋若雨。”葉寧一邊口中輕念女人的名字一邊搖了搖頭,接著,按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撥打過去,那頭響了十多下,依然沒人接聽,他只得無奈地聳了聳,暫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