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湘莫名其妙，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急問：“怎麼了？”

“石施主，你的傷勢不輕，不宜再急行了。”門口，滌塵大師合掌道。

“大師賜藥，是何用意？”十一冷冷道。

“那藥對施主有好處，施主何必讓自己傷上加傷？”滌塵大師沉穩道。

頭腦已有些發重，十一暗暗咬牙：“不勞大師費心，告辭！”

滌塵大師伸手來扶他：“施主實不宜再逞強了……”

十一右手一動，突然並指點向滌塵大師脅間穴道，勢道雖凌厲，力道卻已不足——

滌塵大師右手一轉，竟輕鬆擋下他的指襲。

他還沒來得及驚異，便覺腰間“睡穴”一麻，眼前驟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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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塵大師站在牀前，看著靜靜沉睡著的少年，眼神深沉。

半晌，他緩緩伸出手，向少年的衣領探去，剛剛觸及，手腕卻冷不丁被扣住。

滌塵大師神色不變，道：“原來已經醒了，倒是比我料想的快。”

十一睜開眼睛，坐起身子，還是緊緊扣住他的手腕不放，冷冷道：“你到底是誰？”

滌塵大師從容道：“如你所見，老衲是這佛寺裡的僧人。”

“你會武功。”十一眼神凌厲地盯著他。

“誰說僧人不能會武？何況，這是我出家前所學的武功。”滌塵大師道，“先別逞強運功，你的內傷外傷可都不輕。”

十一皺了皺眉：“你做了什麼？”

“給你療傷罷了，”滌塵大師道，瞧著他的神色，又道，“何必這麼多疑，真要害你，趁你昏迷早就下手了，難道還會放任你抓住我？”

十一手上仍是不鬆，冷冷道：“爲什麼？”

滌塵大師淡淡一笑：“你就當老衲與你有緣，管管閒事罷了。”頓了頓，又接道，“解開衣服，給你上藥。”

“不必費心了，勞大師遣人去把那位姑娘叫來，不便再打擾了。”十一不爲所動。

“怎麼，莫非你是想要那姑娘給你上藥？”滌塵大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十一怔了怔，驀地摔開他的手腕，惱怒道：“出家人怎可胡言亂語！”

滌塵大師收起戲謔，正色道：“傷勢已重了幾分，若再任性逞強，你自己不要緊，但你就不怕……拖累那姑娘嗎？”

十一皺了皺眉，抿嘴不語。

滌塵大師接道：“你欠我之恩，來日老衲可是要討還的。”

十一“哼”了一聲，冷冷道：“我自也不會白領你的恩惠。”語畢不再遲疑，乾脆利落地解開上衣，背上的鞭傷本來已好轉，此刻卻又大半綻裂開來，看起來甚是嚇人。

滌塵大師取出金創藥，小心地撒在傷口上。

不算寬厚的背上，滿滿狼藉，除卻縱橫交錯的新傷，更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舊患，滌塵大師眼神漸漸深沉，目光慢慢移到了他左後肩上，那裡有一個胎記。

形如鴿羽，清晰可辨。

當年那個女人傷心欲絕的模樣似乎又浮現在眼前，當年一時的不忿衝昏了頭腦，便造就了十幾年的遺憾和悔恨……但如今，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她呢？

滌塵大師神色黯然，手指觸及那個胎記，竟怔愣住了。

半晌，十一察覺不對，挺身站起，拉好衣服，淡淡道：“有勞。”

滌塵大師猛地回神，臉上黯然之色轉瞬即沒，道：“我這金創藥效用甚好，你別再逞強動手，兩三日便可癒合了。”頓了頓，忽然一笑，又道，“你大概也沒有耐心再躺著了，那位姑娘在外面等著，你去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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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石伊武功高強，縱然受傷也不至於太重，誰知他卻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自己守在他身邊卻也不知道該幹什麼，方纔滌塵大師進去給他療傷，卻直到現在還沒出來……連湘憂心忡忡，在屋外不斷地兜著圈子，手裡的帕子都快絞成破布了。

“你在幹什麼？”正埋頭兜圈子之際，冷不丁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

連湘猛地頓住步子，擡頭望去，頓時大喜，忙奔了過去：“石伊！你醒了！”

十一瞧她奔近，忽然皺了皺眉：“你的眼睛……”眼下多了淡淡的青暈，臉色也不好。

“我……”連湘頓了頓，摸了摸自己的臉，低低道，“我擔心你，睡不著……”又擡頭看著他，“你怎麼樣，傷好點了嗎？”

“我沒事……好多了。”略一猶豫，又道，“你臉色不好，去歇著吧。”

“我睡不著，”連湘卻搖了搖頭，道，“我們說說話好不好？你有傷，我們去那邊坐著。”

兩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連湘忸捏了片刻，忽然飛快地低低道：“抱歉……”

十一怔了怔：“怎麼了？”

“我的家人找到了我，他們急著帶我回去，我又不能說……所以來不及等你回來，我就離開那農莊了……”連湘的聲音低若蚊吶。

十一頓了頓，心裡突然不知是什麼滋味了，默然半晌，才淡淡開口：“既是你家人來找你，你怎麼會去了廖之秋府上？”

“我是聽到了那‘銀魅’要去殺廖知府的消息，所以趕著去廖府……石伊，你不知道，我真的跟那‘銀魅’碰上了，可惜還是讓他逃了，”連湘說著，又有些憤憤然，“昨天來殺我的那些人，說不定就是‘銀魅’派來的！可惡，派人暗算偷襲，算什麼嘛！”

十一隻覺得胸腑又是一陣憋悶，忍不住捂著胸口咳了幾聲。

“喂，你沒事吧！”連湘嚇得拉住他，“我去找滌塵大師來！”

“別去！”十一伸手一把抓住她，“我……我歇歇就好。”

連湘被他拉住，只好回來坐下，盯著他道：“你可別再逞強了，受傷也不是丟臉的事。”

十一不答，半晌忽然問道：“你和‘銀魅’有什麼仇恨？爲什麼一定要抓他？”

“不是有什麼仇恨，而是‘銀魅’肆意殺害朝廷命官，罔顧王法！”連湘道。

“那些被殺的官，也不是什麼好官！”十一沉聲道。

“就算不是好官，也該由朝廷來依律處置，怎麼能想殺就殺呢？若人人這樣，還不天下大亂了？”連湘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