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有人尖著嗓子喊起來:“哎呀,怎麼會摔碎了?這會不會是河神發(fā)怒了?”
也有人立即附和道:“這可不得了,神龕摔下來不是好兆頭,小螢啊,你可闖了大禍了!”
闖了大禍?呵呵,一會兒我要闖個更大的禍給你們看看!
我指了指這個神龕,又比了比尾指,做出鄙夷的神色,然後又指了指天花板上面,示意大家隨我一起去樓上看。
爸爸猜測道:“小螢,你是說這個神龕不重要,重要的在樓上是嗎?”
我重重點了點頭,露出笑容。
葉梅一聽立即變了臉色,攔在了樓梯口:“小螢,你不懂就不要亂猜!你怕我責(zé)怪你打破神龕也就算了,但是你不應(yīng)該說這個神龕不重要。你這樣是會被河神懲罰的!”
我撇撇嘴,又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又指著天花板比劃出蛇的姿勢。
葉芒在一旁猜測道:“你是說靈蛇在樓上,所以這靈驗的應(yīng)該也在樓上!”
我又點了點頭笑了起來,葉芒哥哥真配合啊!我對他伸出了大拇指!
葉梅氣得臉煞白,說道:“小螢,你可真會亂扯,靈蛇是在樓上,可是也不能是你摔壞神龕的理由!”
靈蛇在樓上麼?
我雙手對著掌心上下疊起,慢慢舉到額前,深深弓著腰退後了幾步。好像打擺子一般,我渾身左右搖晃起來,嘴裡呢喃著自己都聽不懂的話。我的腦子迷迷糊糊的,身體的行爲(wèi)完全不聽使喚,我的動作好像斷線的木偶一樣,僵硬而詭異。
有人失聲叫了出來:“天啊,這是、這是冰嫂子從前跳過的請神舞!”
爸爸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臉色一副難以置信地神色,嘴裡喃喃問道:“小螢,你、你怎麼會這個舞?”
請神舞嗎?
我也不知道啊!是她要我跳我也沒法子啊!當(dāng)腦海裡滑過這個念頭的時候,我的意識有片刻的清醒!
是啊,是誰讓我跳的這個請神舞?是誰告訴我神龕只是個擺設(shè)?
是誰是誰是誰?
我的腳急速地拍打著地面,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節(jié)奏聲,我的手臂隨著身體扭擺,一會兒向上蒼祈求,一會兒向人們呼喚,彷彿發(fā)自內(nèi)心的膜拜!
身邊好像有風(fēng)聲在呼嘯,這是山林裡的風(fēng)在吹拂著樹枝。腳下彷彿有浪花在拍打,這是激流的河水在過險灘!
呼呼呼!嘩嘩譁!你們都來吧!
呼呼呼!啦啦啦!你們都去哪裡呢?
我的動作幅度越做越大,看起來好像骨頭折斷一樣,我的動作越來越快,讓人眼花繚亂目暈頭眩!
“噗通!”一聲,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突然向一旁倒去,在他身邊的村人立即扶住了他。驚慌地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噗通!”又一聲,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婆摸著自己的額頭一屁股坐在地上。
抱著孩子的婦人發(fā)現(xiàn)自己懷裡的孩子閉上了眼睛,身體虛弱的覺得自己渾身沒了站立的力氣。即使是身體強壯的,也都不敢直視!
這樣的舞姿,這樣的詭異,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從心裡滋生,卻無法訴諸於口。
哧溜、哧溜!儘管無聲無息,可是我依然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迅速地向這裡游來。下一刻,圍在大門的衆(zhòng)人輕呼起來:“靈蛇!是靈蛇顯靈了!”
“真的是靈蛇啊!”
“是啊是啊,我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靈蛇顯靈!”
“我還以爲(wèi)是我眼花了,看來你們都看到了啊!這、這、天爺啊,這傳出去可是不得了啊!這葉家臺的河神是不是又要回來了?”說話的是一個白鬍子的老大爺,他從圍觀的人羣中拼命地擠了出來,揉了揉眼睛,百感交集地仰起頭大喊道:“葉家臺的河神又回來了!”
靈蛇已經(jīng)顯靈了!河神的迴歸自然不遠(yuǎn)了!
兩條靈蛇一青一赤,繞過葉梅和葉鬆,向我遊了過來。游到我面前的時候,它們立起了半截身子,小腦袋居然對著我一點一點。它們跟隨著我的步伐翩翩起舞,用最柔軟的身軀,迎接它們宿命中的主人!
屋子裡似乎有青煙在繚繞,自天際而來的音樂在每個人的耳邊環(huán)繞!漫天飛舞著潔白柔美的雪花,一艘小舟在青青河水中在濃霧中無助地飄搖!
有女子的歌聲悠揚而來,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惆悵!
草木有意兮爲(wèi)我憂,煙雲(yún)遮目兮不可離……
君且不去,君且留住……
一曲作罷,所有人依然停留在餘音的韻味裡無法抽離。雪花消失不見,眼前是白牆水泥地,小舟與河水杳然無蹤,只留俗人和俗物在眼前。
這場舞的時間太長,我累得癱坐在地上咻咻喘氣。看著面前的一切,再想著剛纔的畫面,竟然有種分不清的感覺。到底剛纔唯美的畫面是真,還是如今這醜陋的局面是真?
兩條靈蛇彷彿也疲憊極了!一舞作罷!它們又遊向了香案處,在原本放置神龕的兩旁蜷縮成一團,閉上了眼睛。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兩條靈蛇又變成了木蛇,而地上那摔得粉碎的神龕居然變成粉末,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風(fēng),一下子將它吹散了!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不,是大家的幻覺!
這麼多人,都看到了剛纔我看到的一切!他們微張著嘴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束手站立在原地。到現(xiàn)在他們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到底剛纔那一幕是真還是假!
隔了好久,也不知是誰嘆了口氣,幽幽說了句:“剛纔,是河神顯靈了嗎?”
他這話一出,就好像石子丟進了河裡,立即蕩起無數(shù)圈漣漪。
有人小聲地說:“不是說河神早已經(jīng)不在我們?nèi)~家了嗎?”
有人訓(xùn)斥道:“你胡說什麼?剛纔難道你沒有看到嗎?那不是河神還能是啥?”
“對啊,剛纔河神唱的歌好美,哎呀,原來河神是個女的啊!”
是啊,誰都以爲(wèi)河神是個男的,原來河神是女的啊!
也有人小聲說道:“原來河神是個女的,難怪要我們?nèi)~家長房的姑娘來通靈的。”
更有人大著膽子說:“剛纔是葉螢跳的請神舞,是不是說……河神……是葉螢請回來的?……”
這話一出,立刻四下裡雅雀無聲,衆(zhòng)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葉梅。
葉梅鐵青著臉,一張臉上精彩紛呈,臉上顏色由青轉(zhuǎn)紅,又由紅轉(zhuǎn)白,最後,她笑了!
雖然她的笑容看起來勉強之極,可是她隨即笑得就很自然了!
她走到香案前,看了那兩條靈蛇,回過頭來,親切地對我說道:“小螢,你很聰明,的確,神龕既然沒有靈蛇的守護,自然也就不是神龕了。靈蛇不願意呆在樓上,它們既然回來,自然也不需要那座神龕。”
她十分巧妙地偷換了概念,摔碎了的神龕自然不是神龕,可是一直供著神龕的她是不是眼神太差了?可是她幾句話,就很自然地爲(wèi)這事找了一個理由,村人們反而會覺得,這件事是葉梅在考驗我,在教導(dǎo)我!
沒有人多說,沒有人質(zhì)疑。葉家臺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葉梅,更不願意改變既有的一切。反正不管誰來當(dāng)家做主,好壞都不和他們相干。
她走到我面前,用命令的口氣說道:“小螢,你上樓換件漂亮的衣服,我?guī)愠鋈ィ ?
出去?去哪裡?
我做著手勢問葉梅!
這是她臨時決定的還是早就想好的?她又要帶著我去哪裡?
葉梅環(huán)視了一眼衆(zhòng)人,笑著宣佈道:“中午我們要去和姜鎮(zhèn)長一起吃飯,談一談有關(guān)於葉家臺後面這塊地的開發(fā)。這件事對大家都有好處,土地徵用了,大家都可以分到錢,以後坐在家裡都可以拿分紅。”
聽到這話的人立時都?xì)g呼起來,他們都被眼前可以看到的好處衝昏了頭腦,一個個笑得裂開嘴,興奮無比。
葉梅又看向爸爸,用恩賜的口氣說道:“槐哥雖然剛搬回村裡,好歹也是我們?nèi)~家臺的人,這件事,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也不要推辭哦!”
其實,她是想說“這件事我可以算你的好處,但是你一定要聽話不要和我作對哦!”
是的,就是這樣的意思!不但我聽出來,爸爸也聽明白了!他猶豫了一下,立即笑著點頭說道:“那是當(dāng)然,我是葉家臺的人,自然也要出一份力啊!”
媽媽突然好像醒悟過來一般,立即上前一步,對葉梅說道:“不行,小螢要跟我回去,不能和你出去。”
葉梅臉色一沉,看向了爸爸,爸爸隨即上前攔住媽媽,皺眉說道:“你搗什麼亂,梅子帶小螢出去是好事,小螢書讀得好,應(yīng)該和她一起出去多見識世面。”
媽媽焦急地嚷道:“見什麼世面?我們小螢還小,不需要見那些世面。再說了,河神是小螢請回來的,你請不來河神,有什麼資格來命令小螢?”她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說道:“小螢,跟媽媽回去!”
我感到頭痛!
唉!
我捂住了額頭,苦惱地皺起了眉頭!要我該怎麼對媽媽解釋?解釋我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的?可是我也明白,媽媽是聽不進這個解釋的。
我歉疚地對媽媽搖了搖頭!這一刻,多麼希望自己可以開口,可是即使我能說話,此時也不是解釋的時機啊!
媽媽震驚地瞪著我,不相信地?fù)u頭:“你、你要留在這裡?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你們……你們一個個都瘋了!……都要瘋了!”
葉梅長長吐出一口長氣,疲憊揮揮手,對衆(zhòng)人說道:“都回去吧,圍在這裡幹什麼?”
有人巴結(jié)地問道:“梅子,你肚子沒事吧?”
“沒事沒事,河神都回來了,我哪裡還能有事了?”葉梅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對葉鬆伸出手:“鬆哥,扶我上樓吧,休息一會我們就出去。小螢,你也去好好打扮一下,說不定中午有機會可以見到姜倫哦。”
她對我擠了擠眼睛!可惜的是,我現(xiàn)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姜倫!
真的要和姜道帆一起吃飯?我詢問地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葉芒,他對我點了點頭,表示這頓飯食早就安排好的。
唉,我真不想去!可是由不得我!
不管媽媽怎麼哭鬧,爸爸費了好大力氣,總算是把媽媽拉走了。
他們一走,我也慢吞吞地上樓,屋子裡亂糟糟的,牀上的被子都沒疊,我走到牀邊掀起被子,突然看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窩在我的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