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時期的宴會,葉未央只有一個評價“亂”。這個“亂”字指的不是人多雜亂,無組織無紀律,像菜市場一樣熱鬧;而是指參加宴會的男女老少們所穿的衣服種類繁多,端的是令人眼花繚亂啊!
傳統(tǒng)念舊的穿長袍襦裙,新潮媚外的穿西裝洋裙,還有一些中間地帶的,穿的是本國改良后的馬褂旗袍。不同的款式代表了不同的時代,恍然一眼,有種各時代完美交融的錯覺感,要不是緊緊跟著楚夜,葉未央還以為自己誤入了化裝舞會。
不管是全身的傳統(tǒng)裝,還是全身的洋裝,最起碼是同一個系列的,看著也順眼和諧。令人無語的是一些女子,說她崇洋媚外吧!卻不全按外國淑女打扮;說她念舊吧!卻少不了洋人的玩意。這種不倫不類的穿著真是看的葉未央眼睛都疼了。
“看到什么有趣的了?”楚夜眼角余光掃到妻子臉上的笑容,立刻好奇的問道。
“啊,文先生過來了,一會兒再給你說。”葉未央緊了緊挽著楚夜胳膊的手臂,飛快的提醒道。
雖然身為宴會的主人,但文政不是什么賓客過來了都出來迎接的。楚夜此次參加宴會,一是代表了綏軍;二是代表了楚家;三是,雖然文楚兩家有些齟齬,但好歹面子上還過的去。站在大門處迎賓的侍者在楚夜夫婦剛剛抵達宴會大廳時,就已經(jīng)向里面通報了兩人的到來。文政攔住準備動身迎接的兩個兒子,親自上前迎接。許多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心中不免嘀咕,這文楚兩家的關(guān)系還真不錯,沒看那另外三家,同樣是少爺,前去迎接的卻是文政的兩個兒子。
“賢侄,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這次宴會,楚老哥不會派人參加了呢!”文政笑容滿面的伸出手,他說的是楚家,而不是綏軍,這句話的意味很令人遐想啊!
楚夜同樣伸手與文政握了握,謙虛的笑道:“怎么會,父親說了,只要是文伯伯您的事兒,我們排除萬難也會參加啊!”
文政瞇了瞇眼睛,將視線轉(zhuǎn)移到葉未央身上:“這位就是侄媳婦吧!果然比我那不成器的女兒漂亮。”
作為長輩,夸獎晚輩媳婦漂亮有點老不修的感覺,但文政是土匪出身,他的粗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即便他說話不對,眾人也會理解或自我安慰:沒得和一個粗人計較,有*份!
只是,在楚夜因未央拒絕了文若嫻之后,文政說出這樣的話,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真的無心,還是借故諷刺。
葉未央沒有錯過文政眼中那一抹飛逝的嫌惡,這么說是故意的了。她心底冷笑一下,面上卻安然自若的朝文政見禮問安。
文政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小門小戶出身的葉未央定然是個小小氣氣的樣子,誰知在對外社交上,她比自己的女兒還做的到位。
文政承認,剛才的嫌惡,他是故意讓葉未央看到的,他想知道當有人明擺的表現(xiàn)出厭惡、討厭的神情時,她會怎么處理。是委屈,還是難堪,亦或者是憤怒?可惜,設(shè)想好的幾種情緒她都沒有露出來,反而像個尊敬長輩的好孩子一樣恭敬有禮的向他問好。果然是個心思深沉的女子,無怪乎自己單純的女兒比不上她。
文政的想法在外人看來純屬往自家女兒臉上貼金,文若嫻的性格脾氣是出了名的驕縱,就是拿喜歡舞刀弄槍的厲燕姿與之相比,后者的受歡迎程度也比前者高。文若嫻是上流社會少有的美人,但她的美太張揚,太艷麗,配上她的脾氣,整個一火辣辣的朝天辣椒啊!
而葉未央本身對外表現(xiàn)出的性格就比較嫻靜溫柔,再加上她修煉了有著道家思想的《養(yǎng)生經(jīng)》,整個人越發(fā)的靈動、隨性,給人一種平靜安心的感覺。更何況她本人也頗有能耐,創(chuàng)辦的幾項產(chǎn)業(yè),無論拿出來哪一項都令人趨之若鶩。如此一來,明眼人誰都知道該怎么選擇。
只是,文若嫻再有萬般不是,但她好歹有個好爹,好外公,好家世,就沖著那一箱箱光新锃亮的武器,誰不私底下嘲笑楚夜愛美人不愛江山啊!
“你小子結(jié)婚后,咱們伯侄二人再見面就難了,所以這次抓緊時間,伯伯帶你去認識幾位長輩。侄媳婦,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文政熱情的拉著楚夜就要離開,轉(zhuǎn)身之際,他突然對葉未央問道。
這句話不但阻止了葉未央的跟隨,還另楚夜也無話可說。
“文伯伯您真是太客氣了,正事要緊,夜哥有文伯伯您提攜,我高興著呢,又豈會阻攔!”葉未央笑瞇瞇的沖文政答謝,說完,她扭頭偏向一個方向,又道:“您盡管去,您看,那不是文小姐嗎,我可以去找她啊,我想文伯伯,您不會介意我跟文小姐接觸吧!”
同樣是反問,葉未央學(xué)著文政的樣子,也把難題踢給了對方。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文政皮笑肉不笑的抖動著兩頰的肌肉。說實在話,今晚他還真不想楚家的人,無論是楚夜還是葉未央接觸自己的女兒。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安撫住她,萬一她在鬧出什么事兒,可會打亂他的計劃呀!
文政深深的看了葉未央一眼,轉(zhuǎn)身朝幾位洋人走去。楚夜想跟上,卻又擔(dān)心妻子,葉未央沖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沒問題,然后目送兩人離開。
葉未央從侍者的托盤上端下一杯果汁,一邊晃悠著慢慢品嘗,一邊觀察所有賓客的樣子。
之前,葉未央曾跟余翠雅參加過幾次宴會,但那時她身份不高,根本認識不了什么人,這次宴會算是她婚后第一次宴會。
現(xiàn)在想想前世看過的小說,她就覺的好笑。上流社會的人其實最勢利眼,最排外了,沒有與之相稱的身份或地位,即便是再能說會道,會討好人也沒用。當初,葉未央是被大帥夫人提攜著,還遭到不少白眼,當然是私下的。但這也正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不要盲目信任小說呀,什么雖然身份不夠,卻憑著機靈的性格,聰明的頭腦,幽默的語言得到大家的喜愛,全是不科學(xué)的,親!
在葉未央觀察眾人的同時,大廳里的人也在若有似無的偷偷觀察她。只是文夫人拉著一大幫子貴婦小姐說話,好似無人注意到葉未央獨自一人的窘相。而有些人倒想上前與她說話,奈何身份較低,該動的不動,她們這些不該動的也不敢隨意行動。
參加文家的宴會,葉未央早已預(yù)料會受到冷落,只是她沒想到文夫人為了給女兒出氣,竟然如此失禮,不是說
什么?去找文若嫻!她瘋了才去找那個難搞的女人呢!如今她可是代表了整個楚家,即便不為楚家著想,為了自己的面子,她也不愿節(jié)外生枝。而文若嫻這個女人就是個最大的意外源頭。剛才一說,不過是為了回敬文政的“好意”罷了。
看了一會兒,葉未央對這次參加宴會的人有了大致的了解。四大軍閥中,楚家來的是他們夫婦,與楚家有姻親關(guān)系的沈家,來的也是長子,只是現(xiàn)在與沈大少交談的那名男子,看側(cè)臉有些眼熟啊!
仿佛感覺到葉未央的眼神,那名男子轉(zhuǎn)頭看向她的方向,與此同時葉未央也轉(zhuǎn)了方向看向他處。原來是他呀!
“少卿,你在看什么?”沈仲卿叫了兩三聲,才把自家五弟的魂給叫回來。
他順著弟弟的眼神望了過去,看到是葉未央,沈仲卿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那位夫人是楚夜的新婚妻子,從沒想到楚夜也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
沈少卿眉宇之間有些黯淡,他嗤笑一聲:“這種說法我已經(jīng)聽了不下十遍,難道文若嫻就是那天命之人,得之可得天下?”
他曾跟文若嫻交往過一段時間,可在他看來,要不是父親強逼,他是一點也不想搭理這位自命不凡,好似全世界的人都要圍著她轉(zhuǎn)的小姐。
“文若嫻是不是天命之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吳家絕對是掌控命運的人。”
“好大的口氣。”沈少卿哈哈兩聲。之前,他以衛(wèi)兗的身份接近文若嫻,沒少被她諷刺嘲笑,所以沈少卿對文家,包括與文家有關(guān)的吳家都深惡痛絕。不就是手中握有軍火嘛!沒有這些,他們什么都不是。沈少卿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總有一天,他們?nèi)A國人也能研制出最新型武器。
說到這里,或許很多人不明白,為什么文家的地位在華國那么超然,竟然連盤踞一方的大軍閥們也要費盡心思與之交好。
其實很簡單,簡要說只是一句話:華國太弱!
是的,雖然是平行世界,但這個世界的華國就像是葉未央上一輩的天朝一樣,在列強的鐵騎下,只能忍辱負重的慢慢發(fā)展,艱苦生存。
因為沒有技術(shù),所以華*士所用的槍支彈藥全部需從外國進口。那些擁有先進技術(shù)的軍火商們在各國政府的支持下,將華國當成斗獸場,將各軍閥當成角斗士隨意的戲耍玩弄。比如a軍閥最近一段時間較弱,被b軍閥打的毫無喘息之力,那么這時軍火商們就有意識的扶持a軍閥,直到兩軍旗鼓相當才罷手。如果與之相反b軍閥勢弱,那么被扶持的就換成了b軍閥。
其實目前華國的四大軍閥,誰服氣誰啊,俗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用在這四位大帥身上也是如此,不想成為華國第一人的大帥不是好大帥。即便你沒這個意思,在別人的壓迫下,你也得有這個意思,因為他人的勝利,預(yù)示著自己的失敗,預(yù)示著自己將成為人家案板上的魚肉,隨人家處置。所以某些時候不得不爭。只是,目前這四位大帥雖然野心勃勃,但好歹都有理智,知道在列強的壓迫下,他們該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存各自的勢力,華國的元氣。
文夫人的母族是星國老牌軍火商,在那個家族的支持下,文政算是華國唯一的軍火商人。只要他愿意,從他的手中可以購買到任何一款星國最新式武器,這對依靠戰(zhàn)爭爭地盤的軍閥來說豈會不積極。
“其實楚夜犯糊涂,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兒!”沈仲卿提醒自己弟弟:“我知道你很討厭文若嫻,但是為了家族,為了靖軍,你應(yīng)該知道該怎么做。”
“前段時間,我和二弟趁楚夜大婚,接觸過文政,文先生夫婦對你的感官非常不錯,所以我希望你能再接再礪。”沈仲卿邊說邊看了葉未央一眼。
他不否認葉未央無論從外表,還是性格,亦或者能力都比文若嫻強上許多,但只是軍火一項就力壓所有好處,如果是他就不會選擇她。因為對家族沒有任何作用,她雖然會經(jīng)商,但有些東西是花錢也買不到手的。
要不是楚沈兩家為姻親,沈仲卿真想感謝楚夜一番。文政與楚全關(guān)系一直不錯,文若嫻又總是宣稱非楚夜不嫁。這些年,其他三軍為了拉攏文政是花費了心思,可惜,所有的動作都比不上楚家自毀長城來的快捷。這不,以前還對他們委婉拒絕的文政,現(xiàn)在說起話來已經(jīng)變成模棱兩可了。
第三次轉(zhuǎn)頭,沈仲卿這次將目光放在了與洋人熱烈交談的楚夜身上,希望他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一直站在沈仲卿旁邊散發(fā)低氣壓的沈少卿,突然抬步朝葉未央的方向走去。
“唉,五弟,你干什么?”沈仲卿眼明手快的拉住他。
朝葉未央的方向看了一眼,原來不知什么時候,文若嫻竟然帶了一干子姐妹來到葉未央的面前。沈仲卿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句話:情敵見面,分外臉紅啊!有好戲看了。
“這并不是接近文小姐的好時機。”沈仲卿提醒到。
沈少卿哼了一聲,甩開大哥的手臂:“誰說我要接近文小姐?你不覺的身為主人,卻在自己的宴會上為難客人很失禮嗎?”
“所以你要去幫助楚少夫人?”沈仲卿面色難看的問道,他刻意在最后四個字上加重語氣,目的就是為了點醒弟弟,那是楚夜的夫人。
“對,作為一名紳士,不正應(yīng)該在這種情況下出面的嘛!”
“去你的紳士風(fēng)度。”沈仲卿呸了一下,失控道:“當初就不該送你去外國留學(xué),看看你都學(xué)了些什么破玩意。”
說完又感覺不對,突然沈仲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臉色大變道:“少卿,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他不敢說出那幾個字,因為他害怕弟弟會承認。
“沒錯,大哥,你猜對了,我確實喜歡她。”放佛看不得大哥好,沈少卿干脆利落的打破沈仲卿的幻想。
“該死的,什么時候。”
“兩年前,在黛娜夫人的生日宴會上。”那是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沒有外人的交談。后來,被楚夜打斷了。或許那時,他還沒有完全陷進去,但楚夜不自覺露出的在意,令他十分的好奇。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贏得楚夜的關(guān)注。所以,他經(jīng)常不自覺的收集、探詢有關(guān)她的消息。關(guān)注的越多,他的心陷落的越快,到最后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歡上她,什么時候喜歡上她。
沈仲卿重重嘆口氣:“我沒有說錯,你確實學(xué)會了一肚子破玩意。一見鐘情,哈,太好笑了!”
他干笑兩聲,卻發(fā)現(xiàn)弟弟的注意力仍在對面,于是接著警告:“聽著少卿,我不管你到底喜歡誰,討厭誰。但今晚絕對不行,只要我在這里,我就不允許你干涉她們女人之間的事情。”
沈少卿面無表情的看著大哥,皺緊了眉頭。
“被跟我瞪眼。少卿,既然她能贏得你和楚夜的喜歡,我想她定然有其獨特的地方。你應(yīng)該相信她能應(yīng)付這些事情,畢竟她是楚家的大少夫人,你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去管。”
沈仲卿真是郁悶了,剛還準備看楚夜的好戲,沒想到一下子不打緊,這好戲差點落在自家人頭上。幸虧他阻攔的及時,不然他沈少卿一出面,惹的文若嫻不快,這合作的事兒別想落到自家身上了。
沈仲卿尋思著,小弟今年也二十多了,是該成家了。不然,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這不是要命嘛!他決定回家,不,今晚就打電話給父母,一定給小弟安排一位賢良淑德的弟妹。至于父親妄想讓小弟與文若嫻聯(lián)姻的事兒,還是算了吧!那么長時間了,兩人彼此沒有一點感覺,這件事他看著玄乎。既然楚家已經(jīng)放棄與文家的合作,讓四弟出面試試說不定還有些希望。
不說沈仲卿將弟弟當賊一樣防著,令沈少卿念念不忘的葉未央迎來了今晚的最大敵人。
“葉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身為主人的我應(yīng)該早點出面,可是,我這些姐妹好不容易來一趟華國,我只顧著招呼她們了,葉小姐,你不會在意受到冷落吧!”
一段時間不見,葉未央簡直要對文若嫻刮目相看了。首先,她用“葉小姐”這個稱謂,表明自己不接受她已成為楚家媳婦的事實。然后又用招呼國際友人的借口像她表示,不是我冷落你,而是真有其他重要的事。如果你介意了,說明你不大度;如果你不介意,又讓人感覺你好欺負。最后,她刻意點出葉未央受冷落的事實,是為了令她當眾失態(tài)出丑。
在最后一項上不得不承認,文政與文若嫻果然是父女啊,使用的計謀都同出同源。
國人就是喜歡看熱鬧,文若嫻帶了一幫子“女兵”氣勢洶洶的過來,某些知曉秘聞的無聊人士頓時興奮的如聞到腥味的貓,皆不漏痕跡的圍了過來。文夫人本來拉了一些尊貴女賓說話是為了落一下葉未央的面子,此刻看到女兒找上門去,頓時擔(dān)心的不行。可她作繭自縛,過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左右為難的樣子誰看了誰替她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