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肉眼僅僅能辨別面前的敵人。夾雜著蟬鳴,夾雜著兩個女生的叫喊,夾雜著內心的期待。蘇雅萱用微薄之力抵抗著,蔓草站在原地尋找突破口。而被蔓草粗樹枝打到的小怪紛紛轉化為狂暴狀態(tài),各種戰(zhàn)斗屬性倍增。
一個一個來的時候,蔓草還比較輕松,但當對面決定群攻的時候,蔓草覺得自己血量不夠掉。
她盡量朝著1級隊友的方向移動,幸好有兩個寫作NPC讀作始作俑者的女生有對蘇雅萱身邊的小怪施加減速技能,才導致當她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對方只是裝備損壞過于嚴重……
但裝備的損壞對于一個玩家來說,是十分嚴重的!尤其是在現(xiàn)實中,對方還是個妹子的情況下……
她舉起粗樹枝就朝著蘇雅萱身邊的小怪的頭部砸了下去,很快,樹枝的斷裂使她無法施放“躲避躲避揮”的組合技,她還來不及吐槽這武器的耐久度,就得拉著倒地上的蘇雅萱躲避敵方的攻擊。
她盯著眼前模糊的黑影子們,真的很想召喚出游戲里那些追殺林野的玩家來,那么兇殘的戰(zhàn)斗力,放在游戲里太浪費了!
站起身來的蘇雅萱,撿起了自己的書包,被護在隊長身后。
漆黑一片,還是面對這種局面,蔓草沒有辦法去另覓武器,但也沒有把握防御敵人。如今之計,只有拉著隊友逃跑了。但隊友的跑步能力……她緩慢地帶著隊友朝副本入口移動,此時的她赤手空拳,心里慎得慌。
她拉著隊友的手,警惕著眼前已經從小怪轉化為狂暴狀態(tài)BOSS的眾人……
一拳過來,她往旁邊一閃,還要用力拉隊友一把,兩人撞到了樹上,吃力地朝著入口移動。
隊友沒有戰(zhàn)斗力,她在戰(zhàn)斗狀態(tài)上也不利于對手,如果在這種狀態(tài)下被包圍的話……
靠近過來的黑影,讓她無法呼吸。
對方的數量優(yōu)勢,戰(zhàn)斗力優(yōu)勢,甚至是心理優(yōu)勢……疊加起來還不夠導致副本失敗的嗎?
但即便知道是失敗率極高的副本,她還是得進來不是么?
對于圍聚過來的敵人,她能做什么呢?
噢,對了!還有一件事……轉身將蘇雅萱推到樹干上,拉著她蹲了下來,將她護在自己的懷里,把自己的背留給了敵人。
不能救她于水火,就替她承受災難帶來的苦痛。
那個時候……沒有人來幫她……
正是因為了解那種心情,才更沒有辦法撇下她不管,不想要她體會同樣的心情。
想要傳遞自己的心情,想要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雅萱,不要怕,有我在……”她在對方的耳邊輕聲說道。
夜晚就像是一塊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有身體感受到的疼痛訴說著真實。
她想起了在小圖書室里使用技能去到地獄被藤蔓刺傷身體的時候,想起了在黑霧森林里一個人摸索前行的時候,想起了在隔壁游戲里眾叛親離的逃亡……想起了……
回憶可以將她的注意力從身體上的疼痛轉移到其他的方面,但卻只是心痛和身痛的等價交換。
可是她不可以沉浸在這種消極的回憶中,她若不勇敢,誰替她堅強?
她硬生生地將自己從回憶中拉出來,重新面對現(xiàn)在的處境。
她覺得身上很粘稠,不知道是汗還是什么,校服緊緊地拉著她的皮膚,讓她無法動彈。但真正讓她無法動彈的,卻并不是校服……
她似乎聽見了誰的啜泣聲,誰的道歉聲,誰的呼喊聲……
“你們在做什么!”多道手電筒的光束照了過來,就像是從天堂照到地獄的陽光一般,讓飽受地獄摧殘的凡人看見了希望。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抱著對方的手就像是失去了力量一般,她其實很想笑的,但是,卻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體已經麻木了,眼睛也因為忍耐而早已閉上,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想要一直沉睡下去,就像是睡美人一樣。但她不想要王子,因為王子會把她從夢境帶回現(xiàn)實中來。
繼續(xù)做著自己心底里的美夢,把所有討厭的現(xiàn)實都遺忘掉。
逃避有什么不好呢?究竟有什么不好呢?
一直都在對自己說,要勇敢要堅強要面對。如果真的是那么簡單的事情,為什么心底里會有另一道聲音,像是催眠曲一般輕柔地告訴自己,不愿意面對就不要強迫自己去面對。
有時候會覺得,那些鼓舞的句子,那些積極的段落,看著真是壓抑。
為什么要逼著別人去堅強呢?為什么要逼著別人去勇敢呢?
幾十億人,多自己一個不多,多自己一個不少。為什么要讓自己去做大家希望看見的人呢?
她的人生,不是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么?以前對父母的迎合算什么?現(xiàn)在像螻蟻一樣混日子算什么?
自己究竟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過去的十幾年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直把自己的人生建立在別人的喜好之上……
一直把自己的人生建立在世人眼中的優(yōu)秀之上……
一直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了別人的人生里……
回憶,開心的事情是和父母在一起,難過的事情也是和父母在一起。除了父母……
只剩下蘇雅萱了。
若不是蘇雅萱,她真的覺得,過去十幾年,就像是只有三天一樣。
第一天:父母感情很好
第二天:父母感情破裂
第三天:父母沒有復合
真的,只剩下蘇雅萱了。
她是該說自己很幸運還有一個蘇雅萱呢?還是該說自己真可憐呢?
她果然是該去看看心理醫(yī)生了,她要好好問問醫(yī)生,究竟是勇敢面對的人太堅強了,還是想要逃避的人太懦弱了。
“蔓草……蔓草……”
明明說好要開心的,明明答應了師父的……
內心糾結著究竟是要變得堅強還是繼續(xù)懦弱,但有件事情很顯而易見……
說,誰都會說。做,卻不是誰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