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可急壞了梁少鈞。
他火速趕過來的時候,一眾人正手忙腳亂地將蘇思曼扶回寢宮。
“太子妃怎么了?”他焦急地問著,一面自覺將蘇思曼打橫抱起。
“不知道啊,突然就暈過去了!”近旁的宮女見太子殿下那么心急如焚,也趕緊用著急的聲音回答。
“請?zhí)t(yī)了嗎?”梁少鈞三步并作兩步跨進寢宮,看著蘇思曼的眼神十分焦灼。
“去了。”宮女趕緊道。
將她輕輕平放在床上,梁少鈞坐在床沿上仔細看著她。
因為剛剛吃過飯,蘇思曼的小臉紅撲撲的,面頰上還掛著兩排面條淚。
唔,這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她一定是太痛苦了,母后竟然這樣狠地罰她。梁少鈞伸出修長的手指細細地撫摸著蘇思曼緊蹙的眉頭,看到她在昏迷中依然緊蹙的秀眉,他感到一陣揪心地疼痛,他溫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沒能好好地保護她,真是……梁少鈞自責地想著,撫摸她的手越發(fā)溫柔。
此時的蘇思曼很后悔,因為剛剛沒考慮清楚,竟然選擇了在飯桌上暈倒。這實在是她的失策,剛剛怎么就沒想到他們會把她往床上扶呢!剛吃完那么多飯,胃脹肚撐啊,往那兒一躺,委實崩得胃疼!能不皺眉頭么!吃一塹長一智,下回裝暈一定不能在吃完飯后,起碼得等消化完了再暈!
她琢磨著,要不,這會子就醒吧?胃疼!反正梁少鈞人已經(jīng)來了,要的效果已經(jīng)達到。
想罷,平躺在床上的蘇思曼“悠悠醒轉”。
見她醒來,梁少鈞欣喜不已,緊緊握住她的手,滿臉關切:“杏兒,你可醒了,沒事吧?”
“沒事。”蘇思曼十分嬌弱地看了他一眼,飛快垂下了眼簾,“讓太子殿下?lián)牧耍兼炭帧!?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梁少鈞將她扶坐起來,“怎么就突然暈過去了,可是病了?”
“不礙事……只是一時太心急了……”蘇思曼有氣無力地搖頭。
梁少鈞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是不想說實話,便將質(zhì)詢的目光投向一旁伺候的碧璽。
碧璽脫口道:“可不是急火攻心,皇后娘娘……”
蘇思曼使勁沖碧璽丟擠眉弄眼,示意她別說。
碧璽怯怯地看看主子,又瞅瞅太子,絞著衣袖猶豫不決。
“你說。”梁少鈞沉下臉道,他可不喜歡話聽一半,留一半打住。
于是碧璽就添油加醋將主子的悲慘遭遇說了一遍,邊說還邊抹淚花兒,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聽得梁少鈞頻頻皺眉。蘇思曼耷拉著腦袋,眼睛旁光不時溜達到動情表演的碧璽身上,不由暗暗搖頭,再次感嘆,這丫頭不去演戲真的可惜了。得虧尋的搭檔是她,換個人,哪有她這么機靈,不用點撥自然通!
蘇思曼早趁著梁少鈞跟碧璽交談的當兒,往眼下抹了點口水,再抬首時,果然梨花帶雨,她捏著小手絹兒掩著嘴一臉委屈:“殿下,臣妾哪有那許多時間,怎么可能完得成呢!可是完不成的話,母后又要動怒,臣妾只要想想這些,就茶飯不思寢食不安……”
梁少鈞蹙眉,神色間也有些焦慮:“這時間確實太短了些。”
“是啊……”蘇思曼又可憐吧唧地抹了一把“辛酸淚”。
“這可如何是好呢?”一向腦子好使的太子爺也覺得犯難,糾結地擰著眉毛。從小在男權至上的社會*下長大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有種愛莫能助的感覺。因為在他的意識里,老婆被老媽懲罰,學禮儀抄女戒這類的事,顯然身為男人的他不怎么好插手。貌似越俎代庖還挺不合適。
蘇思曼扯著絹子嗚咽,一不留神腦袋就鉆梁少鈞懷里去了。
“杏兒,別哭了,噯……”
現(xiàn)在梁少鈞是一個頭兩個大,誰來告訴他該怎么哄女人啊!太傅您老人家不負責啊,當初傳道授業(yè)怎么就落了這么重要的一環(huán)!
蘇思曼不依,越發(fā)哭得聲情并茂。
“好了,杏兒,別哭,別哭了,好不好?”梁少鈞軟著嗓子哄。天可見憐,哄女人,他真的極不在行,完全是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那么多書要抄,我簡直想死了!”蘇思曼憤憤地咬手絹,心里十分著急。
“別哭了,我?guī)湍愠@樣行么?”梁少鈞一邊安撫地輕撫著她細弱的肩頭,一邊揉著太陽穴。
蘇思曼心里一陣竊喜,也顧不上做樣子,從他懷里抬起頭來:“你說真的?”
“嗯。”梁少鈞鄭重地點頭,見她終于不哭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氣。
得了這個肯定的答復,蘇思曼立時破涕為笑,果然啊,對付情商太低的家伙,只能用開門見山的法子,太含蓄太委婉是行不通的。浪費她醞釀了那么久,外加浪費了那么多口水(值多少個雞蛋來著?),還及不上一句話的威力。
精神抖擻地從梁少鈞懷里整起身子,太醫(yī)氣喘吁吁趕過來的時候,正瞧見太子妃生龍活虎地上躥下跳忙著指揮宮女太監(jiān)搭臺子,太子爺則袖手立在一邊看著。他其實挺委屈的,報信的太監(jiān)告訴他太子妃突發(fā)暴病情勢危急,仿佛危在旦夕一般,害得他七喘八喘幾乎是腳不沾地趕了過來,結果一口氣還沒喘勻實了又被打發(fā)出來。
“夫君,今夜就在此陪我,好么?”蘇思曼一屁股坐在剛剛放了一大摞白紙的臺子上,朝梁少鈞飛了記媚眼兒。
梁少鈞臉紅脖子粗,瞧了她一眼趕緊將目光移開來。嘖嘖,看得蘇思曼心里直樂,果然男人害臊的模樣最可愛了。一想到這萬年冰山面癱太子就此栽在了自己手里,心里那股自豪感就油然而生。
“夫君,咱們現(xiàn)在就開始吧!”蘇思曼騰地從白紙堆里站起來,嬌嬌嬈嬈地走向他。
梁少鈞看了看左右侍奉的兩個宮女,忸怩地抿著薄唇,正欲叫她們都退下,就見蘇思曼手腳麻利地開始研墨,一面笑盈盈地向他招手,“夫君,過來!”
“你們都退下。”梁少鈞黑著臉下令,轉頭向蘇思曼溫柔地一笑。雖然知道中了蘇思曼的圈套,不過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毫不生氣,好像……也沒什么抵觸?只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在這兒,就有點礙手礙腳了。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卻要抄女則女戒,這這這……這要是傳揚出去……這是絕對不行的!絕對!
“快過來,夫君!”蘇思曼那只小手就像迎風搖曳的花兒,搖得那樣活潑而生動。
梁少鈞就失了魂兒似的,乖乖走了過去。
之后值夜的宮女就不時聽到自家主子驚嘆的聲音——
“夫君,好漂亮啊!”
“夫君,你好厲害!”
“夫君,我來磨,你別管這個,專心!”
“夫君……”
直到后半夜才終于沒了聲響,不過太子妃寢宮的燈卻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人們看到太子殿下臉色有點蒼白,頂著兩只熊貓眼從寢宮里出來,懷里還鼓鼓囊囊的不太平整。太子妃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送太子殿下出來時,笑容還是燦爛得像一朵花,還殷勤地道著:“夫君,我看好你喲,你一定可以提前完成的!”然后太子殿下的臉,瞬間就變成了調(diào)色板。
有那不明白的,看到太子和太子妃那臉色,還以為他們昨夜內(nèi)個內(nèi)個啥過度了。那明事理兒的,一個個都心照不宣笑而不語。
雖然蘇思曼明令不準傳揚此事,不過大約正應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一說,后來這事兒還是被捅了出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當朝太子秉燭夜書替自家媳婦抄女戒女則的事,一時間整蠱自家相公成了京里的時髦,太子妃成了上流貴族婦女爭相效仿的對象。那些倒霉的丈夫們則破天荒地干了一回女人的事兒,也體會了一把自家媳婦的苦處。當然了,這都是在夫妻恩愛的前提條件下才能進行的。這些都是后話了,暫且不提。
下朝后梁少鈞在慶延殿的書房里,將藏在柜子底下的稿子找了出來。因為媳婦說了,筆跡要一致,所以,那四百遍就都得由他代勞了。為了犒勞他,媳婦給他獎勵了一個綿長細膩的香吻。昨晚上抄了那么多遍,他都能背了簡直。但是為了穩(wěn)妥起見,還是要照著之前的稿子抄,他這個人做事一向嚴謹認真。
梁少軒和梁少恒進來時他正伏案奮筆疾書,因為太入神,竟連外頭的腳步聲都沒聽見。結果不用說,好好被自家兄弟揶揄了一番。
梁少恒年少不懂事,趁著太后生辰宴,太后老人家心情好,將這事當笑話抖了出來。太后眉花眼笑地看著梁少鈞,樂得嘴都合不攏,直夸這孩子真性情,然后就絮絮叨叨講起了自己年輕時跟太祖皇帝如何云云,那多年前的老黃歷,孫子輩們哪個沒聽過七八遍的,都偷著樂呢。梁少鈞紅著臉聽他奶奶嘮叨,耷拉著腦袋。
太后又拖著太子妃的手,絮絮地道,你這孩子,真有幾分像哀家年輕時候的性子,好樣的!看到你們夫妻兩個和和美美的,真想快點看到曾孫啊……聽得蘇思曼臉也紅紅的,不時偷瞄梁少鈞。
幸而梁少恒是挑的這個時節(jié)說的,太后她老人家只當笑話聽,心情好得不得了。皇帝也只一笑置之,笑稱是年輕人愛胡鬧,皇帝都這么說了,皇后自然不好再說什么,當時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事后卻把太子叫去訓了一頓。
據(jù)說皇后認為太子此事做得極為不妥,有損皇家威嚴,更有損他本人的名聲,說他太荒唐太糊涂。而太子也不客氣地搶白了他母后一通:“我就是愿意為她做這些,她是我妻子,我就想護著她。”
有關這件事,蘇思曼也是后來從碎嘴的宮女那里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