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養萬物,泉眼附近長滿了花花草草,草叢深處是塊巨大的青石,青石表面沒有覆著厚厚的蒼苔,打眼看去便覺得光滑如鏡,上面躺著一個渾身狼狽,面容姣好的女子。
蒼白的。
美麗的。
妖嬈的。
讓人想起從聊齋中走出的艷鬼,美人幽居在被歲月遺忘的荒院中,懶懶倚在枝葉稀疏的古樹旁,嘴角噙著冰冷嫵媚的笑意,血色全無的手指撥動琵琶,引誘迷途的書生尋音而來。
等那人進門,抬頭。
只一眼,就是萬劫不復。
別看。
別看。
楚璃墨的心里,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誡道。
然而他就好像是被人施了術法,目光緊緊鎖在那抹鮮紅上,怎么也移不開。
楚璃墨走過去,蹲在女人身邊,女人受了很嚴重的傷,面色慘白,胸前的衣襟滿是血跡,已經分不出是衣裳本來就熾烈如火,還是被血液染成這樣刺目的顏色。
小心翼翼地避開女人的傷口,將其抱在懷里,女人的身形嬌小,但重量卻讓人吃驚,讓楚璃墨有些吃力,這時候他忽然想到他抱胡淳的時候,這兩人的身形都差不多,當時他沒感到多辛苦,現在仔細想想,那時胡淳似乎刻意配合他,把身體縮了縮?
哎呀,意外地感覺有些暖心。
楚璃墨抱著女人往森林深處走去,邊走邊出神,忽然她看見視野中晃過淡金色的光芒,她愣怔片刻,抱著青年后退兩步,看見那朵傳說中能解百毒的圣物。
楚璃墨腳邊,是團其貌不揚的多肉植物,市面上隨處可見的那種,碧綠的厚厚葉片上沾滿了灰塵與鮮血。
“等等,血?”
話音未落,楚璃墨忽然感受到蔓延到指尖的濕熱,粘膩而溫暖,他偏頭望向女人的后背,即便他已經竭盡所能地避開女人的傷口,可女人背上的刀口卻還是裂開了,鮮血沿著他的指縫滴滴答答澆在蓮花骨朵上。
楚璃墨輕輕皺起眉頭。
“嗯,我記得,千碧蓮好像是認主的,所以”楚璃墨這樣喃喃,女人放到地上,把千碧蓮和周圍的土塊都挖了出來,一股腦地放到袖口里。
楚璃墨看著昏迷不醒的女人,有些發愁道:“現在這時候,去醫館也來不及了,把人丟在這迷蹤林我也不忍心,算了,還是找一處安靜的地方替她療傷好了。”
循著直覺一路前行,抱著女人的楚璃墨,很快就找到了一處隱秘的天然洞穴。
這洞穴很深,長滿了避光的藤蔓類植物,里面潮濕陰冷,洞壁兩側的巖石突出且尖銳,在光芒的指引下,她七拐八拐總算來到了洞穴深處。
洞穴盡頭是間天然的石室,地面平整干燥,角落里還堆放著蓬松的干草,楚璃墨連忙用干草鋪出還算松軟的被褥,把昏迷著的女人放了上去。
“剛剛我沒有著急處理她的傷口,也不知道,這人會不會出事。”楚璃墨喃喃。
將女人的衣服撕開,楚璃墨雙眼避開了女人的肉體,以防止被人說占便宜。
女人的傷口基本都集中在腰腹和后背,楚璃墨用劍劃開自己的袖子,拿出為了預防不時之需而準備的藥粉,開始為女人包扎起來。
兩只袖子都被他撕成條做繃帶用了,楚璃墨看著空蕩蕩的手臂,想起胡淳,淡定地摸進自己的衣領尋找什么。
楚璃墨喃喃道:“希望你醒來不會怪罪我的無禮,這都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我不幫你就會死,愿你早日康復。”
楚璃墨手上的回生丹,雖然是才研發出來,而且沒經過試藥的,但是眼下還真沒有比這個藥丸更加合適的藥。
回生丹是龍眼般的玉白色藥丸,楚璃墨把丹藥捏在指尖,忍不住開口:“我給你喂這藥可不是用你試藥,我也是為了你好,要是出了意外,你可千萬別怪我,再怎么樣,我也是好心,有怪莫怪。”
楚璃墨說完,準備把那顆丹藥直接塞進女人的嘴里。
迅速撬開女人的牙齒,楚璃墨將丹藥送了進去,他怕女人噎著,又從水囊里倒出一杯水給女人服下。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簡直不能再迅速,于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垂眸喂藥的時候,有多么讓人心動。
唇指相觸的剎那,女人的眼睫,突然微微顫了顫。
狹窄的山洞內,柴火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響。
楚璃墨正在火堆旁烤著野兔,一滴滾熱的油脂,從烤得正好的野兔肉上淌了下來,滴到柴火棒上,蒸發化成小陣鮮香的煙,他把附近采摘來的野生香草撕成碎末灑了上去,耐心地等待食物入味。
兔肉已經烤得焦糊,正是味道最好最美的時候,楚璃墨慢條斯理地從野兔身上撕了最嫩最鮮的部分,放到口中細細咀嚼,看起來斯條慢理。
那個女人,就是在這樣的香氣中蘇醒過來的,她捂住了頭,緩緩從草堆上起來,看見楚璃墨吃兔子,有些驚訝。
“是恩公救了雙兒嗎?多謝恩公救命之恩,雙兒必定涌泉相報。”雙兒說著跪倒在地,楚楚可憐道。
她的確是個美人,若在這里的不是楚璃墨,大概很輕易就會獲得關注。
但是在這里的是楚璃墨,所以雙兒在楚璃墨的眼中,其實還不及手中的兔子來的誘人。
見楚璃墨,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雙兒有些惴惴不安,她跪在楚璃墨的身邊,言辭誠懇道:“請恩公一定要給我這個報恩的機會,否則雙兒會一輩子寢食難安,敢問恩公尊姓大名,雙兒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雙兒說這話的時候,眉目含情,面若桃花,非常的羞澀,她對自己非常有信心,她的漂亮雖說不是無人能及,也是世間少有,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美人主動送上門來。
楚璃墨眨了眨眼,像是才看見雙兒,才聽見雙兒說話一樣,說:“你剛才在說什么我并沒有聽清楚,不好意思,你能再重復一遍嗎?”
雙兒的神情有些不好看,她勉強露出笑容,對楚璃墨說:“公子的大恩大德,雙兒無以為報,只怕能夠以身相許,還望公子恩準。”
楚璃墨連忙擺了擺手,說:“我叫你本來就是一個意外,你大不必如此,出去以后找了個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