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內,倒很少聽到咣噹咣噹的聲音。但隔著車窗,卻不時能看到飛速倒過的光點與樹木的枝杈,趁著漆黑的夜色,很給人一種穿梭時空的感覺。
王楠放好自己的箱子,就坐在鋪子上向外看,雖然走的時候不覺得,但真上了車,還是有點惆悵。他買的是軟臥,包間裡只有他和另外一箇中年男子,倒也清靜。
那中間男子是個愛說話的,想和他交談,但見他正憂鬱著,也不好打擾,正想著找個什麼話題,就聽到他的CALL機響了。王楠看了一下機子,皺了下眉。
“用我的。”
那中年男子把自己的大哥大遞了過去。王楠有些猶豫。
“用,沒事。”
“那……謝謝大哥了。”
這是王楠第一次用大哥大,還有點不太會用,在那中年男子的指導下,纔算是撥通了號碼,那邊立刻傳來李亮的聲音:“你在哪兒?”
“這個,好像剛過民縣。”
“民縣?”
“嗯。”
“你在火車上?”
“是啊。”
“你走了?”
這幾句,一聲比一聲高,王楠笑了笑:“是啊。”
“你、你怎麼走了?”
“我要上班了,自然要走了啊。”
“你!”這樣的回答,李亮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王楠要工作要上班,可是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他想了想,道“你都沒對我說。”
“我說了呀,今天臨走的時候我還對你說了。”
李亮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句,但那個時候,他只以爲王楠是要離開他家,想不到,就這麼離開了樑城。想到王楠就這麼走了,他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一時就覺得周圍都沒有了依靠:“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還真沒準。”王楠本想說是明年,但一想到自己的那套房子,就又改了口,“反正我回來就去找你。”
“真的?”
“真的。”
“那你一定要來找我。”
“嗯。”王楠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就這樣,我借人家的大哥大打的電話。”
“哦,那你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啊。”
“好好。”
王楠應著,掛了電話,將電話還回去,那中年男子有些揶揄的笑了下:“女朋友?”
王楠嘴角抽搐:“是同學。”
“同學同學,我瞭解,我們那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著,一臉的懷念,王楠也只有無言。
有這麼一個人一起旅行,這一趟旅途,倒不寂寞。下了車,他打了輛出租,直接回到匯德,宿舍裡只有小馬在,見了他很是高興,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互相交換了各自的特產。知道他沒吃飯,小馬還陪著他到食堂裡走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小朱也回來了。
“喏,給你的花生。”
王楠說著,丟了一袋子過去,小朱接了,掙扎了片刻:“先說好,我只有二百塊的預算。”
王楠一怔,哈哈大笑了起來。小朱大怒:“你笑什麼?”
“沒,就是覺得你真可愛。”
小朱更是憤怒,但臉卻紅了,他磨了下牙,嘀咕了幾句誰也聽不清的話,那邊的小馬,默默地轉過了頭,當自己只是一個擺件。
第二天,王楠去報了到,又把給王叢生捎帶的東西拿過去,同時向他彙報了和王虎的會面情況。王叢生從頭聽到尾,聽完了也沒有反應,就在王楠不知道是否要先離開的時候,他突然道:“他沒有再說什麼?”
“啊,虎哥嗎?就、就是那些啊……”他剛纔說的已經夠詳細了,除了有關胡噹噹的部分,幾乎把他們倆的對話都複述了一遍。
“就那些?”
“就那些,哦,對了,臨來的時候虎哥還對我說,要穩紮穩打,慢慢來。”
“沒有別的?”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但王楠就有一種,要是不說點什麼,好像很對不起他的感覺。但他真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什麼了。本來,他和王虎就沒見兩次面。交談起來,雖然說是愉快,但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再加上他後來還和李亮呆了兩天,雖然這兩天他帶著他到胡噹噹那店裡玩了大半天,還一起吃了飯,但也就是他們三個加何靜,實在是沒有王虎。
最後那一天,也是他給王虎打電話告別,而王虎非要來送,王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火車站了,他們也沒有說幾句話。
“那些東西……他說了什麼。”
王叢生低著頭,慢慢的開口,王楠在心中暗敲了自己一下,怎麼把這一點給忘了!那些吃食大多是王叢生給王虎捎帶的,他當然想知道合不合王虎的胃口。他張口嘴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什麼好說的,王虎根本就沒就那些東西發表意見,最多,也就是客氣了一下。
“虎哥,很喜歡。”
王叢生看了他一眼,王楠心中發虛,他隱隱的覺得王叢生好像看出他是在說謊了,但話都出口了,他現在也只能咬著牙,繼續道:“就是虎哥覺得……太麻煩了。”
王叢生慢悠悠的一笑,王楠心中一跳,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只能也陪著笑。好在王叢生也沒爲難他太長時候,擺了擺手,就讓他出去了。王楠長長的吐了口氣,心中決定,下次,一定要王虎就王叢生捎帶的東西發表一通感言,他還要把那通感言給錄下來!
回來後,王楠的生活也就恢復到了原本的步調。出臺、練習、學習,若說和過去有什麼不同,也就是更認真,過去出臺,他更多的是應付顧客,而現在,他是想在這種打球中也得到點什麼。
當然,顧客的意願也是非常重要的。但全天下的業餘斯諾克手想的都差不多,他們當然都追求勝利,可是,也追求好看,當發現王楠會不時的炫一下桿法的時候,他們的興趣更大了。
顧客高興了,給小費自然也就痛快了,雖然無法和普爾那邊相比,但帶上他的工資和出臺率,也就不低了。而在這炫桿法的過程中,他終於感受到,一個好桿,和一般球桿的差別了。
他過去一直覺得打球,最關鍵的是技術。球桿,只要桿頭沒有大問題,長短也合適,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他現在漸漸的發現,也許打一般的球的確是沒有關係,但要打很細微的球,球桿也很重要。
那出手時的微妙感覺,那對球的掌控,也許真的只錯那麼一點點,但斯諾克,很多時候,打的也就是那麼一點點。在這種情況下,他終於把林海濤給他的那個球桿拿了出來,反正就像林海濤說的那樣,球桿是用來用的,只是放在那裡,就一錢不值了。
看到他這個球桿,培訓中心的魏教練還是很眼饞,但聽了王楠的解釋,也只有無奈的放棄了。這種別人送的,雖說是自己的東西了,但和自己買的還是不同。若是有關係要好的轉送也就罷了,但要拿來賣錢,那就有些不太地道了。好在王楠懂事,只要他過來輔導,就會把桿子讓給他用,他倒也能過一把癮,只是與此同時,他在王楠身上放了更多的心思也是事實。
打球、打球、還是打球,雖然有些枯燥,但換著花樣的打球也還是充滿了樂趣,特別是在想到每個月大概能拿到多少工資的時候,這點枯燥,也就不那麼難以忍耐了。若說有什麼不順心的,那也就是李亮總是給他打CALL機。
一開始是一天兩次,中午十二點半一次,晚上八點半一次,後來知道他有時候要上夜班,就要了他的時間表,從此以後,就總趁他剛下班或者是正要上班的時候打。王楠一開始想著他不容易,又在迷茫苦惱期,也會回回,但總是這樣,也就有些煩了。雖說他們宿舍附近也安了個IP電話,但總要走過去,有時候那電話還被別人佔著。
下班也就罷了,他可以等一會兒,這上班的時候,那可是一分也不能錯的。
回,實在麻煩,不回,又有點良心過不去,弄得王楠很是糾結,這一天,他給李亮回了電話,有些疲憊的打了卡,剛進匯德,就聽總檯的人對他說有人點了他。
他現在名頭打出來了,有些人知道他快要上班了,是願意等他一小會兒的。聽總檯這麼說,他也沒有在意,談笑了兩句,就要過去,哪知道又被總檯叫住了:“楠哥,這個人有點古怪。”
“怎麼了?”
“您前段時間回家不知道。其實這人先前來過咱們這裡一次了,所有人都被他輪著點了一遍,不只是咱們斯諾克組的,普爾那裡的也一樣。我覺得,這人不像是來打球的,反而像是來找人的。”
“這樣啊。”王楠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了啊。”
他說著,擺擺手,就揹著自己的球桿走了進去。聽總檯說的那樣,這個客人是真有些古怪,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在G市可沒招惹什麼人,至於樑城的……總不該是方文卓來找人,就算他摸到這個地方了,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來找人,這個人更會做的,還是堵在門口,在旁邊慢慢看。
他這麼想著,推開包間的大門,一進去,就愣住了。年輕的面孔,灰白的頭髮,正是上次他和林海濤吃飯時,看到過的那個男人!
有同學說到出軌……家中太后對俺的終身大事很焦急,總想著將俺推銷出去,但有時候也會說,乾脆別找了……看看誰誰,怎麼怎麼怎麼……
也不知道是俺被狗血包圍了還是怎麼樣,但周圍環境裡,婚姻幸福的,的確不多,而婚姻出軌的,更是大把抓,那個老中青三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