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幽玄

殿外風急雨驟。

大蓬水霧被狂風席捲著涌入門內，帶來了不正常的徹骨涼意。

殿內氣氛沉凝。

凌雲閣副閣主暗中做出一個手勢，帶著人慢慢向後讓開。

另外一側，溟水幫白克逡同樣如此。

兩方人馬紛紛退避，將演武堂大殿中間留出一大片空地。

只剩下清風觀衆人，和單槍匹馬的赤練仙子對峙。

忽然一聲幽幽嘆息。

就從赤練仙子輕啓的紅脣溢出。

她腰肢擺動，款款而來。

眉心也在突突跳動，整個人的精氣神在這一刻陡然拔高，凝聚一處。

赤練仙子紅裙忽然一閃。

轟隆！

片刻後一道光芒閃過，頓時驅散迷霧，照亮了記憶中塵封的某個角落。

“你的身法和速度，還有那種灼燒腐蝕的真勁，也讓我驚訝不已。”

“來了！”

縱然沒有御使出荷下青魚，但以他如今的氣血渾厚程度，穿山腿法也已經快到普通人無法辨認的程度。

眼神陡然變得無比沉凝，死死盯著身上的一片焦黑痕跡。

“不過已經晚了，我今天拼著根基受損，元氣大傷，也要將你斃於掌下，不能……”

“那麼，這位赤練仙子，還和墨香樓有所關聯？”

他一揮手，呼呼啦啦從門外涌入一羣黑衣蒙面的武者。

再想想剛纔此人毫無徵兆化身殺道修羅，砍瓜切菜般將那些黑衣武者的生命瞬間收割，整個人簡直如置冰窖，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察覺到了兩側有人追趕，衛韜並未加快速度，相反卻明顯慢了一步。

“銅筋鐵骨，金剛琉璃，你的橫練功夫，在我所見過的人裡面當屬第一。”

沒有動的，就只有一道被鮮血染紅的身影，安安靜靜站在那裡，擋住了通向後門的去路。

壯漢悚然而驚。

勝副閣主表情複雜，深深看了沉默肅立的衛韜一眼，被人攙扶著快步離開。

“赤練老大說了，你們誰都走不了。”

“不錯，這也纔是我想要的。”衛韜眼中光芒愈發明亮，猶如兩盞明燈。

這還是因爲勝副閣主實力強悍，幫他分擔了大部分的壓力，不然只此一擊，他怕是就要被震碎骨頭，活活打死。

轟隆！

他交代一句，便擡腳朝著那邊走去。

白克逡重重吐出一口滿含血腥味道的濁氣，悄然將身體向後縮了一縮。

捲起兩道狂風，剎那間便已經來到壯漢面前。

他擡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除了那雙眼睛還在熠熠生輝，看上去有些虛弱疲憊。

後腰位置一片黑糊，甚至散發出生肉被燒焦後的刺鼻味道。

所以說，那個和老狐貍平起平坐的鎮守執事，此人到底又會是個什麼修爲層次？

就算此人要比那老狐貍低上一籌，也已經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存在。

黑衣蒙面的武者不發一言，默不作聲衝了上來。

壯漢一聲狂吼，不惜代價真勁爆發。

磅礴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猛然盪開。

膝蓋以下的小腿深深沒入地面，雙頰閃過一抹坨紅顏色。

即便是面前的壯漢，在精神陡然恍惚的情況下，都無法捕捉到他的運動軌跡。

“伱這老東西倒是有點兒嚼頭。”

穿山腿步步生蓮，縮地成寸。

一擡手，身後弟子全部頓住身形。

衛韜微微皺眉，陷入思索。

“墨香樓……”

他雙腿深深陷入地下，彷彿是鐵犁一般，將堅硬的青石方磚劃出兩條深逾半米的溝壑。

咔嚓一聲輕響。

白克逡被濃郁的血腥味道包裹。

拳掌相交。

壯漢深深吸氣，又重重呼出。

“我們走。”

數米方圓的青磚地面無聲塌陷，形成一個深逾數尺的大坑。

“齊州府城郊外，墨香樓的那些武者，和他們身上的標記幾乎一模一樣。”

當！！！

如同深山古剎內的巨大撞鐘，金鐵交鳴的響聲甚至蓋壓過了另外一處戰場，又穿透風聲雨聲，傳出很遠的距離。

雖然每處地方面積都不算大，但短短片刻時間，他的身上便被破開超過十道傷口。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再合再分。

“這種感覺……”

他左支右拙，大步閃避，卻還是無法甩脫衛韜來去無蹤的追風短打。

演武堂內，比之前膨脹壯大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巨人挺直身體，體表筋絡肌肉虯結絞纏到極點，內裡彷彿充斥著爆炸性的力量，隨時都能對周圍造成巨大的破壞。

同時也在不停推測計算，那個收斂氣息便如頑石的影子，究竟會藏在哪裡。

他心中猛地一跳，隨即意隨心動，身隨意動，朝著側後方猛地揮掌拍出。

衛韜身形再閃，拳頭被黑紅氣流包裹，直接避開一根原木般的粗壯手臂，閃電般轟在了壯漢腰腹。

他低下頭，被扭曲筋肉擠壓到變形的眼睛緩緩眨動，映照出那道僅有自己一半高度的身影。

壯漢陡然加快了速度。

壯漢低頭俯瞰，擠出一絲猙獰笑容。

“你猜。”

還有如泣如訴的嗚咽哭聲，與道道尖笑交織糾纏，不分彼此。

散亂背後的頭髮重新變回黑色，還在從髮梢向下滴滴答答淌落著汗水。

“殺光他們。”

畢竟最強的兩人已經被他廢掉，其他小嘍囉就算再怎麼拼死抵抗，也不可能打過赤練親自訓練出來的這幫殺手。

“不過已經沒有意義了，反正你們今天都要死在這裡，說再多也是浪費口水。”

以其身體爲中心，青灰氣息驟然膨脹，激起道道漣漪，朝著四周席捲。

溟水幫白克逡死死盯著演武堂中間那片空地，目光須臾不離激烈交鋒的兩道身影。

絲毫沒有被騰起的煙塵，飛濺的血肉所擾。

在他的示意下，朝著一側的角落迅速退開。

唰！

悄無聲息間，他已然再次消失不見。

他心中一動，當即招呼帶來的屬下，緊跟在了後面。

就像是有人在拿著細小的毛刷，輕輕從他的皮膚血肉裡面不停拂過。

壯漢身體一動不動，雙臂交叉前伸。

面對著紅名錄排第十四的赤練仙子，竟然還能硬頂直上，而且在場面上不落下風。

清風觀主和赤練仙子撞破演武堂大門，齊齊躍進滂沱大雨之中，激起大片水花。

衛韜憑空矮了一截。

轟隆！

當然，如果有機會。

剎那間刀光閃爍，寒意森森。

壯漢猛地瞇起眼睛，捕捉住那道倏忽前後，乍然左右的身影。

兩道身影高高飛起，向後跌出。

“這纔是吾修行到大成的橫練功法，你能將我逼到如此程度，也足以自傲了。”

壯漢瞳孔不由自主收縮，內裡映照出滿地殘肢斷臂的屍體，鮮血迅速蔓延過來，已經浸溼了他的鞋底。

一小塊銀錠拋了過來。

兩人猛地對撞一處。

片刻後，他又毫無徵兆停下腳步。

就和這縷猩紅絲線很有幾分相似之處。

“等一下。”衛韜忽然開口。

他身高足有兩米三四，打著赤膊的上身肌肉高高墳起，再加上密密麻麻的青筋，就如同用絞索擰緊固死的一塊塊鋼錠。

轟隆！

衛韜已然來到近前。

寒意迅速向著大殿內部蔓延。

可笑他還一直想著來找人報仇。

壯漢走得並不快，一直都在密切關注周圍環境。

濃郁的腥甜氣息散開。

而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他腳步的落點也越發筆直精準，沒入青石地板也更深，留下一條長且筆直的印記。

白克逡心亂如麻。

隨即掄起猶如熊掌的大手，挾裹著尖銳呼嘯的狂風，朝著衛韜當頭砸落下來。

“這是，這是幽玄詭絲！？”

“銅筋鐵骨，好橫練！”

他聲音低沉說著，卻是驀地閉口不語。

砰砰悶響連成一片。

他們氣血鼓盪，暴起出手。

轟隆！

那裡，隱隱有一縷淡淡的紅絲，正在血肉中穿梭遊弋。

衛韜帶著十幾個清風觀弟子，朝著大殿側後方的隱蔽小門跑去。

壯漢緩緩活動著身體，呼出一口濁氣，“看來不付出一些代價，是無法將你打死了。”

隱隱將所有人包圍在內。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炸響。

白克逡念頭電轉，瞥見清風觀一衆弟子正在向大殿後面跑去。

唰！

衛韜閃電般向後撤出數丈距離，背靠一根樑柱，緩緩平復著呼吸。

面色也隨之接連變化。

最後幾個清風觀道士正在衝出小門，還有其他兩方的武者戰戰兢兢跟在後面。

他囁嚅著應了一聲，兩股戰戰轉身就走，連頭都不敢回上一下。

另外一側。

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在珞水城並不顯山露水的清風觀，雖然背後有著青麟山元一道的依仗，但其本身竟然也擁有著如此可怕的實力底蘊。

衛韜面無表情，雙腿交錯，鐵樁般紮根地面，一記紅線拳槍刺錘彈出，重重砸在蓋壓下來的掌心中央。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同一時間。

白克逡身體一顫，卻還是停了下來。

“這是給你弟弟的醫藥費。”

吱呀一聲輕響。

他速度不徐不疾，每一步不多不少，都邁出兩尺三寸距離，彷彿在對照尺子進行丈量。

差點兒被老牛鼻子和那道影子聯手，將命都丟在冥河以南的那座荒山。

只感覺渾身的骨節發麻，被剛纔的一記對撞弄得咔咔作響。

忽然，其他已經開始癒合的傷口也有些莫名發癢。

唰！

他的頭髮披散開來，原本如墨純黑的髮絲陡然變得如血鮮紅，無風自動，彷彿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得虧剛纔沒有悍然出手，不然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壯漢甩甩手臂，咔吧咔吧活動一下脖頸，咧嘴笑道，“另外一個年輕人就欠些火候，還需要更長時間的歷練打熬。”

一呼一吸之間，青灰氣息在體表同時潮起潮落。

“等一下。”

他一步向前踏出，本就超出兩米的體量在這一刻再度向上拔高，膨脹暴漲。

轟隆！

猛然間，壯漢發出一道淒厲嘶嚎。

轟隆！

“你也很不錯。”

轟隆！

黑紅、青灰兩種真勁對撞。

入目處一片血色。

與此同時，黎焜身形暴漲，重重擡腳踏地。

剎那間地面涌動，煙塵飛揚，掩蓋住了兩道糾纏絞繞的身影，只有如同炸雷的劇烈碰撞聲，連成一片從中爆開。

另外一個方向，凌雲閣副閣主也動了相同的心思，甚至後發先至，搶在了清風觀等人的前面。

對於身後即將發生的戰鬥，壯漢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小門也被人推開了。

壯漢精神出現了剎那間的恍惚。

直到此時，他才忽然發現，那個總是笑瞇瞇的老狐貍，竟然有著如此恐怖的實力。

他也不介意偷襲，與赤練聯手，將黎焜老道直接打死。

一連串的淒厲慘叫從身後傳來。

你們既然出現在了這裡，只能說是運氣不好，自己命該如此。”

壯漢肌肉翻滾涌動，硬生生吃了這一記重拳。

壯漢同樣踉蹌後退，一路上掀翻了不知道多少器物，直至後背撞上一根粗壯樑柱，才堪堪停了下來。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目光在虛空交織，毫不掩飾各自濃烈的殺機。

落地後掙扎幾下才艱難起身。

結果卻是重擊捱了，反擊卻沒有起到任何實質性的效果，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知，知道了。”

就在此時，地面毫無徵兆震動。

他微微一笑，驟然消失在原地。

在兩人貼近到身前五尺之地，將兩隻碩大猙獰的手掌重重按了上去。

壯漢手臂高高彈起，向後連退數步，踩碎了大片青石方磚。

白克逡跟在後面，下意識地避開目光，只是盯著自己腳下的地面。

他慌忙接住，眼神驚疑不定，擡頭看了一眼。

壯漢看一眼大殿中央，目光落在激烈交手的兩人身上。

衛韜緩緩說道，“我們就算是兩清了，以後最好不要再來找我。”

“有些眼熟的裝束。”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

兩道身影乍合乍分。

猛地打亂了他的觀察和思緒。

衛韜向著一側滑行飛退。

悄無聲息間，飄渺扭曲的笑聲在壯漢腦海中直接響起。

勝副閣主口中鮮血狂涌，眼神中盡是驚恐神色。

將原本跟在後面的凌雲閣、溟水幫成員，直接給甩到了前面。

猶如一道驚雷響起，自三人拳掌相交之處轟然炸開。

陡然兩聲暴喝同時響起。

凌雲閣副閣主，溟水幫白護法，兩人同時從人羣中衝出。

被灼熱腐蝕的勁力侵入體內肆意破壞，已經產生了越來越負面的影響。

再出現時，已經來到壯漢身前。

壯漢停下腳步，鼻尖微微顫動，隨即緩緩轉身。

壯漢伸出舌頭舔一下嘴脣，“也是那老牛鼻子的影子？”

黎觀主緩緩踏出一步，面對面迎了上去。

“你是什麼人？”

常常被那雙灼熱猶如烙鐵，還帶著螺旋鑽透的腐蝕性真勁打散防禦，侵入體內。

“你如果不是清風觀道士，我們興許還能好好交流一下武道修行。”

轉眼間便突破了三米，直至超過三米五的高度才最終穩定下來。

一個高大雄壯的身影，艱難從外面擠了進來。

幾年前的那次交鋒，赤練便是在此吃了大虧。

緊接著又是一道悶響。

衛韜將雙腿拔出，由衷讚歎一句。

壯漢聲如洪鐘，震得身後小門都在嗡嗡作響，“我只知道，她讓清風觀裡的人都要死。

更重要的是，他每次想要拼著捱上一記重擊，捕捉到那個滑不溜秋傢伙的蹤跡，便被交織糾纏的笑聲哭聲所擾。

“這是……”

就連門框都被漲破裂開。

猶如猛獸怒吼，在演武堂內驟然響起。

所以說，他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幫她壓住陣腳，防備這老牛鼻子身後潛藏的那道影子突然出手。

衛韜上下打量著那尊極具壓迫感的身影，眼睛裡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啪嗒！

凌雲閣副閣主上前一步，抱拳拱手，“我們是凌雲閣的人，本來就與清風觀不和，閣下……”

想到了剛纔對面那一頭飄舞的血色長髮。

壯漢猛地擡起頭來，眼神驚疑不定。

他眉頭緊皺，“你爲什麼會擁有幽玄詭絲！？”

“你和詭婆婆，是什麼關係！？”

昨天加班太晚，打亂了整個碼字節奏，熬夜也沒寫完今天的更新，不得已只能趁著午休時間才寫完，萬分感謝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