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而蘇末和凌墨軒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上了車,靠在座椅上的蘇末半天都沒吭聲。
一直到凌墨軒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纔不高興的問他:“你明知道那個女人提的要求有多過分爲什麼還要答應她的要求?”
劉玉提了那些要求之後,蘇末本來是想一口回絕她,沒想到凌墨軒攔住了她最後還許諾給葉偉在‘帝爵’安排一個保安部經理的職務,而且,月薪開到了二萬。
一聽這個數字,劉玉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就連葉偉本來僵硬的臉上都掛了點點笑容。
自家哥哥有這樣一份好工作,作爲妹妹她當然是該高興。可是,這個職位,這份薪水是葉偉憑本事該得的嗎?
完全不是,這根本就是凌墨軒自掏腰包給予他的。
“墨軒,我知道你這樣做是想幫他。可是,我不想這樣。不管是我還是他們都麻煩你夠多了。我真的不想……”
話未完,就被凌墨軒截斷,“你覺得你給我添麻煩了?”
他微微蹙眉,十分不喜歡蘇末話裡這份若有似無的疏離感。
蘇末也察覺到自己這話太生分,頓了一下,緩了緩語氣,“沒有。我只是覺得他們應該靠自己的努力過上好日子。我雖然沒問過你公司的人事編制是什麼樣子,但是我也知道你們公司就連一個小小的保安都是退伍軍人才能應聘上的。現在這個保安科長更是特種兵退下來的不錯吧?你這樣爲了他破例,對公司真的好嗎?”
她很擔憂的看著凌墨軒,凌墨軒的眼裡卻突然掠出了一抹柔光,“你是在擔心我?”
蘇末沒否認,點了點頭。‘帝爵’能有今天跟他所用的精英人才當然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她不想凌墨軒爲她破例。
從小裡說,葉偉工作能力達不到,會給公司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往大里說,員工會說他凌墨軒徇私,破壞整個公司員工的團結。
所以,在這件事上,蘇末堅持的持否定態度。
凌墨軒看蘇末這一臉堅決的樣子,心裡閃過陣陣暖意。她總是這麼維護他,不管多大多小的事情,她總會顧及到他。
這種感覺,很溫暖。
凌墨軒突然騰出了一隻手,捧住蘇末的臉頰,“好了,寶貝,這是小事,沒你想的那麼糟糕。”
他留葉偉在‘帝爵’還有另外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他不會告訴她。
蘇末聽著凌墨軒叫她一聲寶貝,心顫了一下。有些害羞,又不知道怎麼掩飾,便抓下了他的手摁回方向盤去,嗔怪一聲,“開你的車,既然你都決定了。就隨你。不過話得說在前面,如果他真的做不好,就讓他離開。公司能有今天實屬不易,別爲我破例用個不合適的人。”
“好,聽你的。”凌墨軒淺淺一笑,不再多說。
很快到了家。下車的時候,疲憊一天的蘇小姐已經睡著了,凌墨軒看著她睡著的樣子心疼的笑笑,打開車門,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蘇末半睡半醒也知道他抱著她,便懶得睜眼,索性往他懷裡揉了揉,睡的更舒服一點。
見某人這麼懶,凌墨軒不得不提醒她,“醒醒,先要洗澡才能睡……”
一個‘覺’字還沒出口,他的腳步就突然頓住了。
“墨軒……”坐在沙發上的夏洛天立即站起迎了上來。
蘇末一聽有陌生人,立即睜開了眼睛。想要下來,凌墨軒卻不鬆手。
“先生,這位老先生說是您父親。我本來不讓他進來,哪知道他就一直在外面站著,都站了一個晚上,我看不過去才讓他進來的。”
阿姨神色內疚的解釋著。凌墨軒沒有遷怒她,只是淡淡吩咐她先下去。
阿姨離開後,客廳裡只剩三人。蘇末這是第一次見夏洛天,在此之前她從未問過凌墨軒的身世,更不知道他父親原來在s市。
蘇末可不想第一次見凌墨軒的父親就是這幅姿態,所以她掙扎了一下,小聲說:“放我下來。”
“不用。”凌墨軒冷冷的迴應了她,接著就當夏洛天是個不存在一樣,直接越過他抱著蘇末上樓。
進了房間,他才放下她,“去洗澡然後睡覺。我等會上來。”
一直到看著蘇末拿了衣服轉進衛生間,凌墨軒才下樓。從離開臥室的那一瞬間開始,他的神色就冷了下來。
“如果你來就是道謝的,我看不必了。請回吧。”
語氣之冷淡,彷彿夏洛天就是一個路人甲。
夏洛天的臉稍稍變色,緩了一會之後看了二樓一眼,“剛剛那個就是你喜歡的女孩?”
蘇末在記者會上的表現他當然也看到了,原本他對這個站在自己兒子身邊的女人還持懷疑態度,經過了這次事件他也算認可了蘇末。
夏洛天本想借著蘇末這個話題緩和與凌墨軒之間的關係,哪知凌墨軒一聽他問蘇末,眼中立即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你想說什麼?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動她的心思。”
凌墨軒的神色不只是疏冷,眸光中更帶著點點狠勁。
夏洛天一怔,慌忙解釋道:“沒有,我沒有要對她怎麼樣的意思。墨軒,你別把爸爸想這麼壞。你身邊能有蘇小姐這樣的好女孩,我欣慰都來不及。”
這話終於讓凌墨軒的臉色緩和了一下,看了二樓一眼,他的脣邊甚至帶出了淡淡的薄笑,“她當然是好女孩。”
轉身坐到沙發上,也不理會夏洛天是站還是坐,他又冷聲問道,“你這麼晚來找我到底什麼事?如果爲了明銳的事情,真的不用。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夏洛天突然激動起來,“你爲什麼就不承認你還是關心我,關係夏氏的?否則爲什麼會知道明銳的事情?你難道不是在暗中關心公司?”
不理會夏洛天的激動,凌墨軒只是端起茶壺,慢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幾口後才譏誚回道:“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回去問問你的好兒子,他怎麼管理公司的,財務上這麼大的漏洞都沒看見。”
這話把夏洛天噎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想起夏振宇,他臉上立即又帶出了恨鐵不成鋼的神態,“你別提他。墨軒,他的能力跟你根本沒法比。而且,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把公司交到他手上。我屬意的繼承人從來只有你。”
“從來只有我?”凌墨軒突然擡頭,眼底印染上了一抹淡紅,“從來只有我,你當年把那對母子領回了家?”
“我那時候……”
“夠了!我不想聽你解釋什麼。”凌墨軒冷冷打斷他,站起來,眸光狠獰的盯著夏洛天的臉。
“我們到m國不到二月,就聽說你跟那個女人結婚了。媽媽大病一場,好不容易好了,卻再也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她用拼命的工作來麻痹自己,直到倒下再也起不來的時候已經是胃癌晚期了。”
說到這裡,凌墨軒臉上已經滿是痛楚。
夏洛天盯著兒子的臉,腦中閃過那個曾經深愛的女人的臉,心疼的瑟瑟發抖。
冷眸掃了夏洛天一眼,凌墨軒繼續道:“病牀前,我求她一定要活下去。她卻揹著我偷偷把抗癌藥物全扔了。後來,她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話。”
停頓了一下,他脣邊掠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夏洛天,你能猜到她說什麼嗎?”
不等夏洛天回答,他便公佈了答案。
“我媽媽,她說:墨軒,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來一趟,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客廳裡是死一樣的沉默,夏洛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心口一疼,跌坐到沙發上。
“那天,我給你打了電話了。我想告訴你,媽媽快死了,她很想見你。可是,打你的手機,關機。打家裡的電話,你家的傭人告訴我,那天是你們結婚五週年的紀念日,你們都去酒店慶祝了。”
“我回來騙媽媽說,你很快會過來。會來見她最後一面。可她卻沒等到你。彌留之際,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夏洛天,你能想到我多恨你嗎?”
凌墨軒犀利冷凝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夏洛天的臉。夏洛天臉色慘白,瞪大眼睛搖頭低吼道:“不,不會這樣,你往家裡打了電話爲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爲什麼沒人告訴我?”
“爲什麼?那你說爲什麼?”
凌墨軒嘲諷的笑笑。夏洛天腦子裡轟然一響,“是蔣心,一定是她。是她不讓傭人告訴我。”
可是,說來說去還不都是怨他自己?蔣心是他領進門的不是嗎?
夏洛天像是這一瞬間被抽了全身的筋骨一樣,整個人都軟了。
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直刺心間,他痛苦的捂住了胸口,臉色扭曲,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層的冷汗。
眼見他如此,凌墨軒心中一緊,沒多想立即繞過茶幾奔向他。
“藥呢?”
他知道這是心臟病發作的癥狀,一般心臟不好的病人隨身都會帶著藥。
夏洛天艱難的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凌墨軒從那裡翻出一個小藥瓶,看了一眼,倒出二顆給他餵了下去。
好一會,夏洛天才算緩過氣來。凌墨軒見他沒事,站直了身體,涼聲道:“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了。我不想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