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趕時間,離開挽音閣后,秦嘯便與穎兒落在一處回廊間,徐步前行,欣賞著天歌府這令人迷醉的湖光山色。
然而不管走出多遠的距離,挽音閣內那輕柔悠揚的動聽歌聲,竟沒有因為距離的變遠而衰弱,令秦嘯頻頻回頭望去。
“看你這樣子,是未見其人、聞歌傾心了不成?”穎兒見他時不時回頭,不禁打趣道。
“這歌確實好聽,雖然聽不懂歌里是什么意思。”秦嘯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挽音閣方向,又閉上雙眼,輕聲嘆道。
“像你這樣被她征服的男人,可是有不少了。”穎兒抿嘴輕笑,輕輕搖頭,“可惜了,她是個無情無心之人,不會對誰動情。無上劍閣那幾個男人,注定白來一場。”
秦嘯睜開雙眼,輕輕搖頭,卻未解釋什么,因為,無須解釋。
“此歌此景,此山此水,倒是讓人有些不想走了。”
“只是‘有些’么?”穎兒見他感慨,不禁笑問。
“天歌府,終歸不是我家,即便再好,也只是路邊風景,不會多做停留。”秦嘯輕輕搖頭,看向挽音閣,微微瞇眼。
“歌好聽,想必人也很美,卻只是路人罷了,有此緣分,聽一聽即可,何須眷戀?”
“說的也是,你還挺看得開的。”穎兒點了點頭,不禁笑瞇了眼,卻又問道:“那我呢?于你而言,也只是路人?這不免讓人傷心,我還以為帶你東跑西跑的,多少算個朋友呢。”
“你知道我的來歷、身份,我卻對你一無所知,朋友可不是這么做的。”秦嘯瞥了她一眼,微微凝眉,“當然,你今日帶我奔走,我們也算有些交情,只是還算不上‘朋友’。”
“你還在糾結我是不是東皇?這對你而言,很重要么?”穎兒嘴角微翹,笑意有些玩味。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身份,而是你真誠與否。”秦嘯看向回廊外的碧藍大湖,輕嘆說道。
“我對你敞開心懷,將真實身份告訴你,你卻只告訴我一個名字,若你真想和我做朋友,不覺得這對我太不尊重么?”
穎兒俏臉一僵,神色不由古怪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了轉,卻無言以對。
秦嘯也不管她,收回目光,輕緩邁步,在回廊間繼續徐徐而行。
耳邊聽著身后挽音閣傳來的優美歌聲,身處回廊,兩邊皆是動人山水,若是能在這里生活、居住下來,也算得上是人間美事。
不過正如他自己所言,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這里再好也比不過他的家,總是要回去的。
除非,他把家搬到這里來,但這顯然很不現實。天歌府縱然不是十大門派之一,本身也擁有多位武皇,武尊級強者肯定也有,非現在的他能比。他來做客的話天歌府會歡迎,要是想鳩占鵲巢的話肯定會被打出去。
走了片刻,穎兒見他不再回頭看向挽音閣,不禁笑問:“怎么又不回頭看了?”
“明日進去再看,也是一樣。”秦嘯笑
著回道。
“明天她怕是要休息一天,得后天才行了。”穎兒回頭望了眼挽音閣,輕輕搖頭,“她每次給人唱歌,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需要休息恢復。”
“說說她吧。”秦嘯蹙了蹙眉,輕聲道。
經過穎兒一番解釋,他才對那名歌者有了大概的了解,甚至心生同情。
歌者的歌,能夠治愈一些常規手段無法治愈的傷病,這既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也是天歌府賴以成名的絕技。
兩相結合之下,使得這名歌者的歌聲,擁有堪比天歌府開府祖師的強大效果。自她拜入天歌府起,名頭就已經遠傳中州各處,被看做是最有可能彈響莫問琴的人。
但外人很少知道的是,她那以歌愈人的天賦,是以消耗自身生命力為代價。若非武道天賦同樣出眾,破關迅速,早已老死。
天歌府祖師遺留的“歌譜”傳承,乃是以極其特殊的文字符號書寫,長久以來極少有人能夠領悟。但她卻能很輕易的掌握,因此外界也有傳言,說她其實是天歌府祖師的轉世之身。
是或不是,穎兒也不清楚,因為她并未在她身上,發現那縷異于常人的氣機,就連現任天歌府府主都無法確定。
秦嘯知道以耗費生命力為代價是什么感受,才會對這名歌者心生同情。如今他的生命,已經折損兩千余年,回來之后又遭帝器戰矛所傷,生命再度縮減不少,令他能十分直觀的感受到現在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
力量固然可貴,代價卻是不菲。這也是他回來后,很少再動用“唯我獨尊”的原因,再如此下去,他的身體會迅速衰老。
一路走,一路看,沿途所遇到的天歌府弟子,或者是前來觀光的旅人,都以為他倆是情侶,不斷投來好奇的目光。
有些認識穎兒的人,更是神色古怪,似笑非笑,令穎兒越發惱火,終于在某一刻面色難看道:“我先讓他們給你安排個住處,讓你先住下。之后你想出來賞景,就自己出來走走,我先走了。”
“好,有勞了。”秦嘯嘴角一抽,點了點頭。
之后,穎兒便將他與玄龜仙人帶到了接待區,兩人被安排在了一處環境清幽的別院內。
穎兒也如她所言,真的扔下秦嘯先走了,走之前卻道:“明日一早,若她沒有休息,你可以直接去挽音閣。若是休息,你就等后天吧。”
“你不過來了?”秦嘯蹙眉問道。
“怎么,你還舍不得我?”穎兒打量了他幾下,好笑問道。
“有點。”秦嘯點了點頭,“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若沒個人帶著,心里總有點不踏實。”
“……”穎兒不禁無語,想了想,點頭道:“也罷,好人做到底,明天我也沒事,就再陪你一趟吧。”
“如此,便多謝前輩了。”秦嘯拱手笑道。
確實,有個熟悉這里的人帶著,當然比啥也不清楚要好得多。
“我們現在,可算得上‘朋友’?”穎兒翻
了個白眼,沒好氣問道。
秦嘯蹙了蹙眉,輕輕搖頭,笑道:“我若說算,不免顯得我只是為利驅使,想讓你幫忙帶路,才違心說算。”
“……”穎兒俏臉一僵,冷哼道:“跟你說話,總是讓我想找個人打一頓。算了,走了。”
秦嘯看著她破空而去,不免輕笑了笑。
“這丫頭……咳,這位前輩很有意思。”一路無話的玄龜仙人,在穎兒走后終于含笑開口。
雖然穎兒境界比他高,但活的肯定不如他久,叫一聲“丫頭”也無妨。奈何人家就是境界比他高,他再年長,也還是得叫一聲“前輩”才合適。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被困在蒼茫海域數萬年,修為難以提升之故。若一開始就在外面,他現在只怕已經是武尊級強者。畢竟活了幾萬年,熬也該熬上武尊了。
“確實有意思,只是她為什么,一直不肯表明身份呢?”秦嘯瞇了瞇眼,陷入沉思。
“也許是有難言之隱,不過既然她這么想和你做朋友,身份為何,已經不重要了吧?”玄龜仙人的悠長年歲不是白活的,輕易看出問題之關鍵,笑著說道。
“確實不重要,只是……罷了,慢慢來。前輩自便吧,我去靜修了。”秦嘯點了點頭,看了看雅致清幽的別院,也不是很想出去走動,便進入修煉室修煉了。
玄龜仙人見狀,也不好獨自出去走動,便也進入修煉室靜坐修煉。
不久之后,挽音閣內傳出的優美歌聲,終于停了下來。隨后自挽音閣走出兩白一黑、共三道高大身影,凌空踏虛,往別院這邊趕來。
穿著白衣、背負古劍的兩名男子,相貌有些相似,其中那名年輕些的弟弟劍無名,看向微微蹙眉的孤星絕,戲謔說道:“孤星絕,方才你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是哪家的漂亮姑娘,讓你連眼前的美人都顧不上了?”
“你們可記得,不久前挽音閣外來了兩個人?”孤星絕微蹙著眉,反問道。
“記得,當然記得。”劍無名哈哈笑道,臉上的笑容略顯猥瑣,“還別說,那名少女模樣的,姿色也十分不俗,就是修為太高,肯定已經很老了。”
“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盯著女人看?”劍咫尺笑罵一聲,抬手拍了他后腦勺一下,看向依然蹙著眉頭的孤星絕,正色道:“孤星絕,你在意的是那個男的吧?我倒沒感覺出,他有什么特別的。”
“我一大男人,不注意美女能注意啥?”劍無名嗤笑一聲,轉頭看向孤星絕,滿是戲謔的笑道:“我說,你對大美女不感興趣,居然對男人感興趣?提前說一聲,兔子不吃窩邊草,以后你可別將主意,打到我倆身上。”
“我只是感覺,那男的,讓我很熟悉,但又無法確定,是不是他。”孤星絕沒有理會劍無名的調侃,眉頭糾結在一起,暗暗握拳,眼前浮現出那個身披血煞戰甲、煞氣沖天的偉岸身影。
那是他這一生都忘不掉的人,也可能,是他這輩子都無法超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