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充滿了擔憂。
若是在比試開始之前,他有絕對把握認為許墨能夠勝利,可當這洞徹人心的輕聲響起,他又動搖了。
重劍雖猛,但猛在物理攻擊,琴聲卻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精神攻擊,想要抵擋精神攻擊,只有應(yīng)用精神的手段。
主席臺上,站在紅紅兒身后的上官亭也不禁露出沉醉的表情,他的沉醉只是單純的因為音樂,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光,除了喜愛,還有清明。
“沒想到還能遇到化元期就能發(fā)動精神攻擊的武者,鳳尾瑤琴果真名不虛傳。”
薛紫衣皺了皺眉,淡淡的道:“可不也沒能讓你上官亭沉迷嗎?”
瞎子笑了,他的耳朵比普通人敏銳,按理說應(yīng)該能容易受到琴聲的迷惑,可他的心卻堅硬似鐵,絕不會因為外物而動搖,他的人就像鐵打的一樣,站的筆直,沒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屈服。
“我只好酒,不好音樂,所以想用悅耳的曲子來迷惑我可不成。”
薛紫衣白了他一眼,雖然瞎子的話聽起來有些無禮,但一個即將突破凝神期的高手,是足以和他們平起平坐的。
這一點就連許墨也比不上,畢竟他沒有突破凝神,一天沒有突破凝神,一天就不能和他們平起平坐。
凌落風(fēng)笑了起來,道:“這姑娘有些意思,薛閣主收了個好徒弟。”
薛紫衣嫣然一笑,道:“絳雪不是我的徒弟。”
“哦?”凌落風(fēng)惑道:“這樣天賦的弟子,竟然不是你的徒弟?”
薛紫衣無奈的道:“是媚娘先在云州發(fā)現(xiàn)她的,在云州時兩人就確定了師徒關(guān)系,就算是我,也不能憑借閣主的身份搶人。”
凌落風(fēng)笑了,道:“看來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許墨也不是我的弟子。”
薛紫衣笑道:“那可不同,許墨從小就拜在恒博手下,而絳雪卻是半途上山,這個媚娘,她一定是知道上山后爭不過我,所以在云州就強迫絳雪拜師了。”
凌落風(fēng)難得聽到清風(fēng)閣的秘聞,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無論如何,林絳雪已經(jīng)是你們清風(fēng)閣的弟子了,鳳尾瑤琴,按照品級也算是玄級上階的武魂,若不是對物理攻擊沒有加強,怎么也能躋身地級武魂,如果三大宗門中出現(xiàn)一個擁有地級武魂的人,你清風(fēng)閣可就在東南域出名了。”
東南域只是個小域,域內(nèi)擁有地級武魂的武者,可謂是鳳毛麟角,這樣的天才,一旦成長起來,足以帶領(lǐng)一個像清風(fēng)閣這樣的八品宗門走向輝煌。
紅紅兒聽了兩人的談話,不禁撇了撇嘴,嘟囔道:“你當?shù)丶壩浠晔悄敲春玫玫膯幔坷戏蜻@么多年也就見過區(qū)區(qū)幾個而已,還都是在外域見到的。”
紅紅兒說的小聲,可在場的哪一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他的聲音又怎會逃過薛紫衣和凌落風(fēng)的耳朵,兩對視一眼,笑出聲來。
凌落風(fēng)道:“紫衣啊,看樣子有些人眼紅了。”
薛紫衣微微一笑,道:“不忙,等一下連你也會眼紅的。”
凌落風(fēng)笑容一收,沉聲道:“難道——”
話未說完,便被薛紫衣打斷:“看下去。”目光投到場中,忽然夷了一聲。
凌落風(fēng)道:“怎么了?”
薛紫衣指著許墨道:“那個小家伙有些奇怪,他竟然沒被迷惑。”
凌落風(fēng)順著薛紫衣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許墨面帶欣賞的微笑,就像傾聽著江淮名妓演奏一樣,傾聽著林絳雪的輕聲。
他的表情自然,眼神清明,目光里都帶著笑意。
凌落風(fēng)和薛紫衣對視一眼,具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愕。
精神攻擊——從理論上來說,絕不是化元期的武者所能抵御的。
就在這時,只聽紅紅兒的聲音飄來:“不用驚訝,這個小子可藏著很多東西,是不是上官亭。”
瞎子苦笑一聲,附和道:“沒錯,許兄弟、許兄弟確實有過人之處。”
一曲終了,林絳雪張開眼,眼睛里盡是失落。
“上一次還逼你使出音波對抗,這一次,你竟連這一招都沒使出,看來我和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林絳雪還記得上一次許墨用一聲尖利的龍吟破掉她的琴聲,可這一次,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如同春風(fēng)化雨的就將琴聲破解,可見許墨的實力提升了許多,已經(jīng)到達了一個她所無法觸及的階段。
凝神期嗎?或許他距離那個境界,已經(jīng)不遠了。
許墨微微一笑,道:“我不受你琴聲的影響,實在是一個異數(shù)。”許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從未放棄過易經(jīng)五拳的修煉,龍拳練心的效果平常很難體現(xiàn),但在面對林絳雪的琴聲時,卻有著出奇好的效果。
如果說之前許墨的意識海只是一條小溪的話,現(xiàn)在就像一片廣袤的大海,琴聲可以引動小溪的震蕩,卻無法引動大海的波濤,所以他不懼這琴聲迷魂。
聽了許墨的解釋,林絳雪笑著搖搖頭,道:“不管是異數(shù)還是定數(shù),你不受琴聲的影響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看來我想要勝你還要多費一些手腳。”
許墨挑了挑眉毛,笑道:“你還想勝嗎?”在他看來,林絳雪已經(jīng)失去了勝機。
林絳雪撫爾一笑,道:“我還沒下擂,自然是有戰(zhàn)勝你的辦法。”
許墨笑了,道:“你的意識海遠不如我強大,心靈攻擊對我沒用。”
林絳雪眼波一轉(zhuǎn),道:“誰說我要用心靈攻擊了?”
許墨失笑道:“你還有其他的方法?”
林絳雪笑道:“你看著吧。”
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險。
林絳雪就是這樣一個漂亮而危險的女人。
一聲清唳的叫聲讓許墨想到林絳雪的第二種武魂,也是比鳳尾瑤琴更加危險,也更具攻擊力的武魂。
青鸞火鳳,這只包裹在烈火之中,尾翼呈現(xiàn)出青色的神鳥虛影出現(xiàn)時候,就連主席臺上的紅紅兒凌落風(fēng)都坐不住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詞:“不可能,不可能,真是地級武魂,真是地級武魂。”
地級武魂有多少,整個東南域可能也只有一兩名。
青鸞火鳳是地級武魂的一種,還其中品級較高的地級上階,同時兼具了精神系和火系武魂的雙重屬性。
薛紫衣眼睛里滿是笑意,得意洋洋的道:“看到?jīng)],我清風(fēng)閣終于也出了一個擁有地級武魂的天才,而且還是雙武魂。”
雙武魂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這么簡單,更不用說鳳尾瑤琴這種和青鸞火鳳能完美配合的武魂。
紅紅兒的眼睛里都是嫉妒的神情,尷尬的道:“那要恭喜你清風(fēng)閣了。”
凌落風(fēng)則只剩下苦笑,他原本以為許墨已算這次演武中涌現(xiàn)出來的頂尖天才,卻不想這林絳雪比他更加變態(tài)。
沒錯!
只能用變態(tài)來形容,擁有地級武魂的同時,還擁有玄級武魂,不是變態(tài)又是什么。
七根通天的火柱拔地而起,分成七個不同的方位,將個許墨困在中心。
“七魂煉情?”
許墨下意識搖搖頭,林絳雪不是傻子,明知道這一招沒有,她不會再次使出來。
但除了七魂煉情,許墨想不到林絳雪還有什么其他的招式能夠?qū)λ麡?gòu)成威脅。
他疑惑,所以沒動,他敏銳的感覺到,那源自于火柱上的不可思議的溫度,恐怕即便是水潑在表面,也會瞬間被氣化。
林絳雪笑道:“青鸞火鳳可不是單純的精神系武魂,它更強大的能力還在于火。”停了停,看了主席臺上端坐的薛紫衣一眼,她又道:“這是我在清風(fēng)閣領(lǐng)悟到的武技,七殺絕情,沒想到使用的第一個對象竟然是你。”
七殺絕情,顧名思義,代表著絕情的七殺,想要完美的使用這一招,釋招者必須做到心如止水,林絳雪對待別人能夠心如止水,但面對許墨,卻不能做到這一點。
許墨就是她武道修煉上的魔障,她想要繼續(xù)進步,就要破除魔障,想要破除魔障就必須勝過許墨,對于她來說,這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揮劍斬青絲,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能多的人,只會不被情絲糾纏著越來越深,直到最后,沉底淪陷。
女人。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總會遇到情感上的麻煩。
清風(fēng)閣內(nèi)門的一處房間里,崔媚娘看著沖天而起的火光,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絳雪,你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她不知道林絳雪走上這一步,是對還是錯,但她能邁出這一步,已經(jīng)是一種進步,而自己——
崔媚娘苦笑已經(jīng),她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但在見過柳恒博之后,那顆原本古井不波的心,竟又起波瀾。
這讓她感覺到恐懼,但恐懼也不能淹沒對絳雪的欣喜。
同樣欣慰的還有薛紫衣,但不清楚林絳雪對許墨的感覺,但卻知道,林絳雪使用這一招,對整個清風(fēng)閣來說,有著怎樣的意義。
七殺絕情,代表著青鸞火鳳的最高實力,只要能使用七殺絕情的武者,才真正算的上擁有了青鸞火鳳這種頂尖的地級武魂。
萬里晴空忽然變色,被火光縈繞,而火光的中心就是許墨,那是唯一的中心。
“通天火柱,七殺絕情!”
伴隨著一聲嬌喝,七根火柱開始瘋狂的旋轉(zhuǎn),將許墨困在中心。
林絳雪的眼中閃爍一道遲疑的光,但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對不起了,許大哥,她想。
閉上眼睛,右手一合。
“七殺合一,絕情!”
火柱熔煉合一,橙紅的火焰瞬間將許墨吞沒。
沒有慘叫,沒有任何聲音,空氣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見。
“怎么了?”薛紫衣敏銳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抬眼望去,忽見火柱竟慢慢從中分開,露出一道人影。
一道手持重劍,身著白衣的人影。
“怎么可能!”她驚叫了起來,雙眼中露出駭然的神采。
許墨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無法用肉身抵御真火的侵蝕,但此刻他卻能傲立于真火之中,絲毫看不出痛苦的神色。
甚至他還在笑,這笑自然而淡漠。
林絳雪的眼中露出驚訝的目光,道:“你是怎么辦到的?”
怎么辦到的?
許墨微微一笑,道:“你忘記我的武魂了?”
吞噬武魂的厲害在于,只要身體能夠承受,就能吞噬天下萬物,但毫無疑問,許墨不敢吞噬真火。
他能吞噬心火,因為那不是真正的火,只要心堅似鐵,就能夠不受影響;可真火卻是實實在在的火,那炙熱的溫度足以令最堅硬的鋼鐵融化,許墨甚至不確定,它是否能融化自己的玄鐵重劍。
也許可以吧,但他不準備嘗試,他所用的方法很簡單,讓吞噬武魂逆向旋轉(zhuǎn),當紫色漩渦正向旋轉(zhuǎn)時,代表著吞噬,而當它逆向旋轉(zhuǎn)時呢?
——代表著排斥。
在他周圍出現(xiàn)了一圈氣旋,將真火排斥在外。
他依舊能感覺到真火的溫度,但僅僅是溫度,還不足以傷害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猶豫,許墨以蛇形瞬步向前,手中的重劍輕盈的一揮,穩(wěn)穩(wěn)的落在林絳雪的肩頭。
此刻只需要真氣一吐,林絳雪便會受傷重創(chuàng)。
“還要打嗎?”他說,面帶微笑。
林絳雪笑了,她非但在笑,這笑還一如往昔一般的清雅,就像春日晚間,原野里的一陣風(fēng)。
“我還有得選擇嗎?”林絳雪笑道:“只是沒想到,年會一別,你我之間的差距竟然越來越大,我竭力的追趕,但卻發(fā)現(xiàn)距離你的背影越來越遠。”
許墨搖搖頭,笑道:“這只是一個意外。”老實說,逆向旋轉(zhuǎn)漩渦這一招,他也是臨時想起,沒有完善的計劃,更沒有成功的例子,這更像是一場賭博,他贏了,僅此而已。
林絳雪搖搖頭,道:“你還是如此謙虛。”
倘若讓柳青芙等人聽到林絳雪對許墨的評價,一定會笑的前俯后仰,許墨謙虛嗎?也許吧,但他們從未見過他謙虛的一面,他的謙虛就像埋藏在骨子里那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
許墨沒有說話,只是笑,靦腆羞澀的笑,就像一個面對著自己初戀情人的大男孩。
林絳雪笑著搖搖頭,道:“還有最后一句。”
“什么?”許墨道。
“你贏了!”
她飄下了擂臺。
主席臺上的三個人驚愕的相互對視著,一時間場面竟有些沉默,過了好久,紅紅兒才開口道:“你們看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