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家們津津樂道的一大懸案就是,爲何山陽城的魯濱遜在連續粉碎了雅思聯邦及其盟友的數次大規模進攻後選擇了戰略撤退,並且轉移到了自己都無法保全的藍山王國。考慮到託福王國國內複雜的政治鬥爭,許多人都傾向於將魯濱遜看成派系鬥爭的犧牲品。對於他來說,撤退與不撤退,結局都是一樣的。
————載於《大史記》第三卷,四聯出版社,大陸歷650年出版
大陸歷600年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年。
夏天的山陽城並沒有南方的城市那般炎熱。即使在最炎熱的中午,依舊有些許涼爽的風從街道中穿過。經歷了戰火的城市依舊佈滿了傷痕,街道上仍能拾到破碎的城牆混凝土塊,有些建築上還殘留著被大火灼黑的印跡。清理完廢墟後,原本就顯得比較空曠的山陽城更加冷清了,原本密集的建築間留出了大片的空地,成爲了孩童嬉戲的場所。
城外的景象更是讓人沮喪。原先大片大片的農田與牧場現在長滿了荒草,昔日爆炸的焦土上則長不出任何植被。夏日的土地原本如同綠色的絨毯,而現在,則如同被香菸燒出了大大小小的洞,破碎得觸目驚心。
人口流失所帶來的問題很快就顯露出來了,勞動力大大減少自是不用說。自從戰後的人口遷移之後,工廠、農莊的規模嚴重縮水,許多礦場和農莊不得不關閉。與此同時,山陽城內原本就不算髮達的商業更是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僅存的商家紛紛離開了城市,除了與藍山王國的工農原料交易外,其他的商路完全中斷了。
留下來的市民們依舊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在他們看來,偉大的城主能夠以少量的軍隊擊潰雅思聯邦數次大規模進攻,自然能夠重新將山陽城帶向繁榮。
然而,魯濱遜對未來的預計卻沒有這麼樂觀。邊境的敵軍從未撤離,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內沒有太大的動作而已。託福王國方面沒有派遣一兵一卒前往山陽城支援,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個破敗的內陸城市擊敗實力遠勝於自己的大規模機械化部隊??裢埠茫覟臉返溡埠?,這已經成爲託福人足以向後代和敵人炫耀的資本了,儘管,他們並不是真正對付敵人的人。
經濟大規??s水所帶來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就算沒有敵軍入侵,用不了幾年,這裡的經濟就會全面退步到最原始的階段。經濟的惡化不可避免地會導致人口的再次流失,而這一切將造成惡性循環,最終,這裡將成爲空無一人的鬼城,只剩下魯濱遜這個光桿司令和少得可憐的部隊,如果這支部隊還願意跟隨自己的話。
夏日的夜晚很晴朗,在中緯度的內陸地區,氣溫很快就降了下去,城市顯得越發冷清了。主控室內,魯濱遜憔悴地坐在位子上,默默地翻開著這一段時間內藍馨所統計的城市各項數據。
“魯濱遜,按照這樣的趨勢,這個城市很快就會荒廢?!比S光屏上,藍馨的表情似乎也不輕鬆。
“我知道。”魯濱遜用手託著臉,無力地嘆了口氣。
“也許,我是應該放棄這個城市了。”沉默片刻,魯濱遜忽然說道。
“魯濱遜,這樣會違背國王的旨意,領主不能隨意放棄自己的封地。”藍馨提醒道。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魯濱遜無奈地笑了笑,“你還沒看出來嗎,現在的局面正是託福貴族們希望看到的。對他們來說,失去了這麼一片沒多少價值的土地並不算什麼,真正對他們構成威脅的是我這個爆發戶貴族。”
“魯濱遜,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遷移到藍山城邦王國對嗎?我算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佔到了百分之五十三。”藍馨說道。
“不過,這樣做真的可行嗎?”魯濱遜似乎在喃喃自語。
“我去找駐紮的藍山軍隊指揮官,希望……”魯濱遜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主控室。
自從遭到雅思聯邦的攻擊之後,藍山城邦王國的五百人衛隊便以友軍的身份入駐山陽城。魯濱遜來到藍山軍隊的駐地時,正趕上軍隊接收來自藍山王國補給的時候。
衛隊長是一個金髮的高個中年人,看到魯濱遜前來,便熱情地迎上來。
“您好,魯濱遜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這位名叫成玄英的衛隊長親自參加了奪回藍山城的戰爭,對於魯濱遜的作戰能力充滿了敬佩,因此當藍山女王要徵召協助山陽城的軍官時,他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
“成兄,你覺得女王會收留我這麼個破落城主嗎?”魯濱遜微笑著說道。
“這……大人爲什麼問這個?”成玄英一臉愕然,不知道魯濱遜爲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你覺得,這個城市會怎麼樣?”魯濱遜迴轉身,看著籠罩在夜色中的山陽城說道。
“……”
“儘管說吧,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濒敒I遜彷彿看出了成玄英的尷尬,不由補充道。
“大人,這個城市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發展不起來了。而且……恕我直言,一旦雅思聯邦與我們的戰爭全面爆發,我們這裡會是最早的戰場?!背尚⑾肓讼胝f道。
魯濱遜沉默片刻,忽然迴轉身看著成玄英說道:“所以,我現在需要成兄的幫助。”
“大人,您太客氣了……”成玄英咳嗽了一聲,侷促地說道,“如果我能幫得上忙,一定全力相助!”
“我想把山陽城遷往你們的王國?!濒敒I遜說道。
“這……”成玄英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放心,這用不著你來抉擇?!濒敒I遜笑著拍了拍成玄英的肩膀,“我只是希望你能替我向女王轉達一聲我的建議?!?
“既然是大人的請求,我自然會盡快完成。只是……”成玄英頓了頓說,“現在藍山王國內也有很大一部分人不喜歡大人您,我怕……”
“我知道,現在恨我的人恐怕比喜歡我的人要多得多。”魯濱遜苦笑了一下說道,“你只要幫我把意見傳達一下便行了。至於成不成,這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如果還有別的選擇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麻煩女王的。”
此時,成玄英也只能保持沉默。到了第二天,他便帶領一個百人隊,隨同返回藍山城的商隊上路了。
才風光了沒多久,就得嚐嚐寄人籬下的感覺了。魯濱遜發覺,許多事情是自己無法左右的,在此之前,他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