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逍眉頭一皺,夏清語如此明顯的改了稱呼,讓他心中剛剛壓下的不快又泛起來了,他瞪著眼前這個魯莽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忍不住便沉聲道:“三人成虎你不懂嗎?舌頭殺人不用刀你不知道嗎?您信任他有什么用?百姓們一定會把這件事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津津樂道,眾口鑠金,他就真是個清白的,也要被毀了。更何況你這么一個弱女子,你真以為神醫(yī)娘子的名頭就能保你一輩子平安嗎?”
夏清語微微揚頭,伸手掠了掠面前有些凌亂了的劉海,沖陸云逍展顏一笑,輕聲道:“我知道你這么說是為我好,所以就不罵你。”話音落,她面色一整,冷冷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舌頭殺人不用刀?這些話都沒錯。但是那又怎么樣呢?怕的人才會被這些舌頭給打倒給殺死,我不怕,我也不在乎,誰愛說就說去,我夏清語憑著一身本事吃飯,用不著看任何人的臉色。”
這該死的女人……陸云逍心中這個氣啊,冷笑道:“你靠本事吃飯?這杭州城哪個大夫不是靠本事吃飯?你真當老百姓們離了你,就找不到看病的大夫了嗎?你真以為你的醫(yī)術(shù)冠絕古今?夏清語,你別把自己想的太了不起了……”
夏清語心想這家伙可以做預言帝了。在這個時代,我的醫(yī)術(shù)的確就是冠絕古今的沒錯。因此絲毫不退,點頭道:“我信自己的本事。別的人或許可以選擇大夫,總有一些人,可能將死之時,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來我這里,到那時,我若能救了他,不用多,只要有一兩個這樣例子。就夠了。”
“你去哪里找這樣的例子?憑什么別的大夫都治不好的人,你就能治好?你以為自己是扁鵲華佗?”陸云逍真是怒了,這女人太不知好歹,自己就算說話口氣不好聽。不還是為了她好?等等……我為什么要替她著想?她要是一意孤行所以被人流言蜚語傷的體無完膚狗血淋頭,那不正是報應嗎?我該快活才是,為什么還要替她著急?
一念及此,小侯爺便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我的確是希望看到她有報應沒錯,但是……絕對不能是這樣的報應,她畢竟在侯府做過五年的少夫人,若是被人傳出這樣的風言風語,就連我和侯府名聲都會跟著蒙羞。沒錯,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我才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那些人造謠污蔑。
想到這里,復又理直氣壯,見夏清語不開口。他還以為自己終于說動了對方,暗道太好了,或許可以趁熱打鐵,說服她趕走那個討厭的馮金山,哼!衣冠禽~獸樣的東西,以為哭幾聲說幾句好話就能騙得過世人了?可惜遇上我,才不會叫你騙過去。
心中想著。正要開口,忽然就見夏清語笑起來,沖門口人群中招手道:“陳老板在那里站著干什么?有話進來說啊,老爺子的病又嚴重了嗎?”
陸云逍扭頭一看,就見陳一兩看見夏清語的召喚后,費力從人群中擠出來。一邊哭喪著臉大叫道:“夏娘子,你的東西準沒準備好啊?若是沒準備好,以后你都不用過去了,我還是安心給我爹辦后事吧。”
夏清語想起阿丑剛才已經(jīng)回來,還無聲無息的和蔣大勇對了一招。于是連忙轉(zhuǎn)頭問道:“阿丑,東西到手了嗎?”
阿丑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長盒子遞過去:“都在這里了。”
夏清語接過盒子,沖陸云逍笑道:“我的病例,這不是來了?”說完也不等陸云逍再說話,她便對陳一兩爽快道:“好了,走吧。”
陳一兩不敢直視陸云逍,只是拿眼睛輕輕瞟了一下,然后點頭哈腰的笑笑,就算是和對方打了招呼,然后千恩萬謝的的恭敬請夏清語出門,上了自己的馬車揚長而去。
陸云逍也回過神來,想到夏清語這個“病例”還是當日自己要求她盡力治好的,如今卻成了她的證據(jù),一時間心中也是百味雜陳,扭頭瞪了馮金山一眼,他冷冷道:“我希望你能識趣些,自己離開杏林館,不然的話,你在這里,也只會給她們帶來困擾。”
馮金山之前崩潰的情緒已經(jīng)在夏清語這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徹底恢復。聽見陸云逍這樣說,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搖頭笑道:“人人都有資格這樣說我,但陸大人您沒有,東家和白薇白蔻為什么會流落江南,在這里開杏林館,這不全都是拜您所賜嗎?”
一句話噎的陸云逍差點兒翻了白眼,把他滿肚子的反駁都打落回肚子里,只是督察使大人畢竟不能和市井潑皮一樣,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因狠狠吸了口氣,他冷冷道:“既如此,杏林館的事我的確無權(quán)插手,希望你好自為之。不然的話,將來你落魄街頭之時,我不介意對你這樣的人落井下石。”
他說完便昂然走出大門,這里蔣大勇眼看杏林館中人眾志成城,自己留在這里也只是自取其辱,因只好灰溜溜轉(zhuǎn)身離開,卻不料沒走幾步,便被一人攔了去路,抬頭一看,他就愣住了,好半晌才驚叫道:“大……大師兄?”
江云目光復雜的看著這個三師弟,他身邊的小白以為爹爹攔著這人,是因為他要為師父討回公道,因此氣呼呼挺著小胸脯,大聲道:“你是壞蛋,我?guī)煾甘呛萌耍闫圬撍憔褪菈牡啊!?
蔣大勇看了一眼小白,沒有和小孩子較勁兒的情緒。他看著因為穿了一身補丁衣服而顯得落魄不堪的中年男人,不知怎的,就覺著心里發(fā)虛。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那個……醫(yī)館里我還有些事,師父年紀大了也要人照顧,我……我得趕緊回去了。”
“其實當年的事,我知道是有人在推波助瀾,我也猜到了是你,只不過……那個時候我心灰意冷,所以不愿意揭穿你而已。”
江云看著蔣大勇淡淡說了一句,見對方變了臉色,他撣了撣衣襟,又輕聲道:“師父年紀大了,看人不太分明,我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不要辜負他老人家的期望。你怕二師弟振作起來,奪了你在這杭州城的名聲,你就好好發(fā)奮,把師父的技藝發(fā)揚光大,那別說杭州城,就是整個江南,也總有你的一席之地。”
蔣大勇是從心里看不起這個窩囊大師兄的,有心說幾句狠話,但不知怎的,看著這中年落魄男人的眸子,他竟是心虛的厲害,因此什么也沒說,便擠出人群慌張離去了。
江云扭頭,看著那道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心中嘆了口氣,再回過頭來,就見到馮金山站在門口,一張面孔因為震驚而扭曲的模樣,他苦笑一聲,攤手道:“二師弟,你……終于振作起來了,這真是好……”
不等說完,就見馮金山猛地沖過來,然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回頭對阿丑和白薇道:“今天上午歇業(yè),下午開張,小白你先回去。”
“二師弟……”江云覺得奇怪,一不留神就被這個師弟拉的一個踉蹌,兩人使勁兒往外擠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擠出去,看看自己的衣衫鞋子,江云不由得暗自慶幸:這幸虧先把兒子的手給松了,不然的話,小白那小身板兒還不得擠成零碎兒?
馮金山也在大口大口的喘氣,一邊喃喃的罵著:“奶奶的都是來看熱鬧的,早知道就該把洗腳水留下,今天一潑出來,肯定壯觀。”
“二師弟。”江云無奈的叫了一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道經(jīng)歷了這么多滄桑,怎么他這性子還是一點兒沒變?
“大師兄。”馮金山端正了面色,轉(zhuǎn)過身看著江云嚴肅道:“我真不知道原來你還在杭州城,也沒想到小白是你的孩子……對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兒,我?guī)闳ヒ粋€地方,走,快走,不然晚了就來不及。”
他說完,就要拉著江云再跑,卻被江云拽住,聽他苦笑道:“師弟,我如今萬念俱灰,今天只是送小白過來,我也不知道原來他竟是拜在了你的門下,這樣我也放心了,你嫂子還在家等我,我沒時間和你去看什么疑難雜癥。”
馮金山扭回頭,沉聲道:“是胸痹之癥的治療,師兄也不看嗎?”
“胸痹之癥”這四個字,如同是一道驚雷,瞬間就劈在了江云心上,讓他甚至都禁不住顫抖了一下,他猛然抬頭,哆嗦了兩下嘴唇,才問出一句話:“是……當初那樣的……胸痹之癥?”
“只比那個嚴重,不會比那個輕。”馮金山正色回答,然后他的身子就被江云拉了個踉蹌:“那還等什么?快帶我去看。”
“等……等等啊師兄,我們先找輛馬車啊……”馮金山被拖在后面大叫,總算這句話讓江云的理智回籠,然后他焦急的站定了腳步,馮金山忙從旁邊車馬行租了一輛最簡單的馬車,師兄弟兩個坐上去,便直往陳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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