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不是楊明吧,我想著他也不該這么糊涂。”
陸云逍松了口氣,但是很快的,馬車上出來的幾個人便讓他的身子僵了一下,那當先從車廂里鉆出來的男人高大英俊,不是楊明還會有誰?
“搞什么?”陸云逍咕噥了一句,快步走過去,卻見人早已進了千金堂,只剩下馬車還在門外。
趕車的車夫認識陸云逍,連忙過來見禮,陸云逍便皺眉問道:“怎么回事?你們衛(wèi)所里是誰病了?怎么會來千金堂的?”
車夫聽車里嚷了一路,況且楊明這位狂生朋友的事情都被當做八卦一般在整個衛(wèi)所傳遍了,大家都很是為夏清語打抱不平,因此時聽陸云逍問,車夫便毫不猶豫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
陸云逍目光盯著千金堂的門簾,因為初春后天氣漸暖,所以冬日的厚重棉簾已經被摘下了,取而代之的是輕軟紗簾,他能看到紗簾內影影綽綽,顯然是千金堂的大夫們正在忙碌。因冷笑一聲道:“罷了,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東西,他既信千金堂,就讓他在這里熬著吧。暮云,咱們走。”
車夫眼看著主仆兩個往對面杏林館而去,心中也是有些驚訝,暗道都說這千金堂是陸府的親戚開的,怎么看小侯爺?shù)囊馑迹瑢@里很是不以為然呢?倒是對杏林館很好。唔,如今人人都知道杏林館夏娘子是小侯爺?shù)那捌蓿『顮敶藭r不但不避嫌,還親自上門,難道……這真是余情未了藕斷絲連?
可見八卦向來是中國百姓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只不過此時那車夫即便百爪撓心,卻也不敢真的跑去杏林館窺探,更何況自家大人的那位朋友在千金堂里如殺豬一般的慘叫,也成功降低了他八卦的熱情。
且說陸云逍來到杏林館前,闊別三月有余,再重逢時,小侯爺不知怎的心情就有些激動。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他一生順遂富貴,唯一不如意之事便是當日被夏家蒙蔽,娶了夏清語那樣一個愚蠢狠毒的悍婦,雖然對方總說是因為太愛自己,所以忍受不了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但嫉妒本就是七出之條,陸云逍一點兒都沒有因為這份兒愛而有過一絲快樂。相反,太多的事讓他經過短暫的蜜月期后,便對夏清語越來越失望。
深吸一口氣,讓暮云前去拍門,陸云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兒,怎么倒好像是前來私會情人的少年郎一般,揣著許多興奮和期待。小侯爺想欺騙自己說只是期待新藥罷了,可是當他發(fā)現(xiàn)連嘴角邊的笑容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竟是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腦海中開始拼命努力回憶夏清語曾經做過的狠毒事:成婚后不足兩個月就被她要去的丫頭春鶯夏鸝,那兩個美貌的丫頭原本是葉夫人給他的,預備讓他收房,但陸云逍從沒有過這樣心思,只想著待兩人再大些就替她們在府里找兩個不錯的小子配了。誰知就被夏清語要去,兩個月后,兩個丫頭臉上相繼破相,添了幾道疤痕,說是自己不小心弄得,但究竟怎么回事陸云逍猜得出來。僅僅因為嫉妒便毀了兩個青春女子的一生,且他明明都告訴過妻子自己的打算,沒想到對方還是不肯放過這兩個丫頭,他和夏清語的關系,也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惡劣。
被她一聲不響就發(fā)賣掉的兩個通房;因為怨恨母親為自己納妾就對母親不敬;在妯娌間仗著世子夫人的身份飛揚跋扈;下人們因為一點小事做錯,就被貫上不尊重的帽子或攆或打,連打斷腿的都有。如果不是用休書威脅,只怕到最后,她就要下手害人性命了。饒如此,自己的骨肉也被她無情的害掉性命,甚至沒有看一眼這個世界便胎死腹中。
想到那個無辜的孩子,自己期盼了那么多年的可愛小蘿卜頭,陸云逍的眼睛有一點濕潤,他的心情終于從原先的期盼飛揚轉為陰沉憤怒。
這些想象雖不少,卻也不過是幾個轉念間。待陸云逍成功培養(yǎng)出了情緒,他的人也已經站在大廳中,夏清語正給一個老頭兒開著方子,開完了將方子遞給他,一臉明媚的笑道:“這些藥咱們杏林館就有,老丈可以在這里拿,也可以去您相熟的藥鋪。路上慢點兒,別摔倒了。”
老頭兒謝了夏清語,去柜臺邊拿藥了。這里夏清語便站起身,扭頭看向陸云逍笑道:“去了福建三個月,倒瘦了些,看來真是經歷風霜了。只是這臉色怎么回事?誰得罪你了?有人欠了你十萬兩銀子不還嗎?笑話,還有人敢欠當朝國舅爺?shù)腻X?”
陸云逍心中堆積出的那些憤怒陰沉瞬間就在這可愛明艷的笑容下土崩瓦解。他仔細看著面前的夏清語,心里一片茫然: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是一個人,可他總是不能把現(xiàn)在的夏清語和之前那一個毒婦聯(lián)系在一起呢?
“哦,沒什么,剛剛看見楊明的朋友去了千金堂,聽說是腸癰,這樣病除了你這里,還有誰能治?楊明這件事做得也太差勁了。”
陸云逍沉聲說完,白薇已經端了一杯茶過來,他接過來抿了一口,就聽夏清語笑道:“嗨!我當什么事兒呢,原來就是為這個啊。這有什么?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如今千金堂聽說也有一個極高明的外科大夫,想來別的大手術不行,割腸癰這種最基礎的小手術還是沒問題的,連全麻都不用。對了,那不是你們家親戚的產業(yè)嗎?你怎么倒是一點兒不肯眷顧?讓甄姨娘知道了,豈不傷心?”
陸云逍讓她說的無言以對,只好假裝又喝了一口茶,岔開話題道:“什么叫全麻?”
“全麻就是全身麻醉,用我們杏林館獨有的麻沸散加針灸,可以讓病人昏迷兩三個時辰甚至更久。割腸癰這種小手術,用不到這個,用針灸在周圍行局部麻醉就可以了。”夏清語籠統(tǒng)的解釋了一句,然后笑道:“你今日來我這里,又是有什么目的?應該不會只是來問我麻醉的事情吧?”
陸云逍點頭道:“自然不是,我聽說你那個新藥的效果很好,這是不是說?你對我說過的那種藥研究成功了?”
夏清語搖頭道:“那種藥哪有這么快?阿丑現(xiàn)在成天在房中沒日沒夜的研究呢,但現(xiàn)在情況不容樂觀,倒是白藥我們做出來了。”
“白藥?是你上次說的對外傷止血特別有用的藥?”陸云逍眼睛一亮,這也是軍隊最需要的,一時間不由興奮起來,即便對醫(yī)藥方面一竅不通,也仍是忍不住要探問個詳細。
說了好一會兒,廳中始終再沒有病人來,馮金山和江云在桌子后教小白果子識字認草藥圖譜,大廳里有些冷清,陸云逍因奇怪道:“怎么你這里又沒人過來了?先前我記得人不少不是嗎?”
夏清語還不等說話,白蔻便忍不住在旁邊哼了一聲道:“這爺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我們奶奶的醫(yī)術固然沒話說,只是在經營方面,比起對面可差得遠了。人家千金堂請了曾經在太醫(yī)院做過副院判的周陵,一下子就聲名大震;最近和官府又走的近,多少達官貴人來捧場;又把診金和藥材價格使勁兒往下壓。我們沒有人家那樣大的能量,來治病的若非那實在拿不出錢的窮人,我們也不想做賠本買賣,如此一來,可不就讓人家比了下去呢。”
“周陵?”陸云逍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咬牙道:“這樣人也請來,那唐逢春可是長了一副豬腦子?”
夏清語見他氣得面色都鐵青了,連忙道:“好了,那周陵雖然人品低下,不過你已經把他逐出了太醫(yī)院,還能攔著天下所有醫(yī)館都不請他怎的?好歹也是個聲名在外的名醫(yī)。千金堂的東家雖然和你家那位姨娘有些親戚,可千金堂畢竟不是你的產業(yè),你也不要多管閑事。”
陸云逍眉頭緊皺,片刻后舒展開來,沉聲道:“你說的沒錯,原本我就說那個唐逢春不是什么好人,如今看來,果然是和周陵一丘之貉的貨色。只是我雖然管不得他,但他請周陵,便是不顧我的面子,從此后,我也可以不用給他面子了。”
夏清語笑道:“你什么時候還給過人家面子?都是你那姨娘在背后幫著忙罷?這倒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說也是親戚嘛。行了,這事兒你別管,我巴不得這些日子自在一些,好多教小白他們一些東西呢。”
陸云逍聽她這樣說,也便釋然,因見馮金山不講課了,他就招手叫小白和果子以及小如過來,又從暮云手中接過一個小箱子,打開來一看,卻是幾個精巧的大阿福,還有一些精致的小金鎖銀鎖以及手鐲腳鐲等物,他一面給三個孩子分發(fā)著,一面對夏清語道:“我從福建也沒帶什么回來,那里有的,杭州也都有。倒是看見這些玩意兒做的精巧可人,想著你這里有幾個孩子,就買了幾樣回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