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乃是太醫院院正,他的醫術如何,就是姑娘怕也不能了解透徹,還望莫要下此斷言。”陸云逍淡淡說了一句,便和朝云一起離去:這女人連夏清語還比不上呢,最起碼那雖然也是個潑婦,但對她家人,向來是回護的,就算她爹被皇上砍了腦袋,她也堅信那是因為什么誤會,絕不會是她爹的過錯,當時自己還因此生氣,如今看來,比起不知不覺就讓女兒賣了的桑院正,倒是他那曾經的岳父要幸福的多。
“奶奶,仔細眼睛。您從回來后,拿著書就沒放下過。”
白蔻白薇走到夏清語身邊,剪了下燭花,接著白薇擔憂的看著主子,小聲勸慰了一句,又對白蔻道:“去廚房里看看有沒有什么點心,有就端兩盤子來。”
白蔻小聲道:“這里是欽差行轅,那里的人未必理睬咱們呢。”
白薇冷哼道:“奶奶是為了宋大人這樣盡心盡力,想來小侯爺也不至于連幾盤點心都不舍得,若是廚房里的人狗眼看人低,你就去找朝云,這會兒爺不會睡下。”
夏清語終于抬起頭道:“我又不餓,不必去端點心了。”說完伸了個懶腰,苦笑道:“總算對照著書上歷年防疫的方子,鼓搗出了這味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這會兒天晚了,藥鋪想來都打烊了,不知道宋大人那里有沒有現成的草藥可用。”
白薇道:“奶奶琢磨出了這道方子已經不易,草藥的事,自然不該再讓您操心。”說完又憂愁道:“奴婢只是擔心,那桑姑娘又要和奶奶打賭,偏偏宋大人的病這樣重,萬一這一次奶奶輸了,咱們便要離開江南,卻要往哪里去呢?”
夏清語瞪大眼睛。似是十分震驚的看著白薇,這副神態落在兩個丫頭眼里,就是奶奶才想起這個茬兒,所以也隱隱露出了一點震驚驚恐地意味。
白蔻連忙道:“白薇你別說喪氣話。那桑姑娘有什么?她真的厲害,前兩次也不會輸給奶奶,這一次奶奶如果不行,她肯定也不行,最多就是平手,你就放心好了。”
白薇低頭道:“我不是對奶奶沒有信心,只是……我想著前兩次,奶奶的確是有取巧之處,所以……所以擔心這一次……”
不等說完,便聽夏清羽淡然道:“傻丫頭。你擔心什么呢。”
“奶奶有把握治好宋大人,贏桑姑娘?”白薇驚喜的抬起頭,卻見夏清語搖頭道:“宋太醫這個情形,是死是活其實是在閻王爺一念之間,我作為大夫。也只能說一句盡力而為而已,哪里有什么把握?”
白薇疑惑道:“那奶奶剛才……”不等說完,就聽白蔻道:“奶奶沒把握,那個桑姑娘難道就能有把握?說起來,還是奶奶的贏面兒大,奶奶,您是這個意思吧?”
夏清語搖搖頭:“錯。我的意思是,誰說我要和桑綠枝賭的?”
“啊?”
白蔻白薇都沒料到夏清語會來這么一句,不由得一齊瞪大了眼睛,吶吶道:“不是……不是下午桑姑娘過來找奶奶時說的嗎?當時小侯爺還在旁邊呢。”
話音落,卻見自家奶奶提起筆,一邊在紙上寫著藥方。一邊悠悠道:“她是找我說了不假,可我答應了嗎?小侯爺坐在旁邊又如何?看他那樣子也不是要做公證人的。”
白蔻白薇仔細想了想,的確,桑綠枝說了要打賭之后,自家奶奶并沒有說什么。倒是小侯爺還說了一句話,再然后,就是宋太醫的小廝跑來報信兒,大家就一起過去了,從頭至尾,奶奶都沒有答應這個賭。
白蔻和白薇終于放松下來,見夏清語寫完了藥方,輕輕吹著氣,讓墨跡快干,一邊淡然道:“這樣的病,就是大羅金仙下來,也不敢說定會治好,我失心瘋了嗎?用這個和她打賭?嘖嘖,聽說那位宋太醫還是她世叔呢,攤上這么個世侄女兒,真不知他上輩子缺了什么德。”
畢竟宋太醫這會兒生死不知,所以白蔻白薇拼命忍住了笑,眼見夏清語要出門,白薇連忙道:“奶奶,宋大人那里畢竟不尋常,還是奴婢去吧,不就是送個藥方嗎?這點兒小事奴婢還是能辦好的。”
“不行,我不放心,還要親自去看看。”夏清語不顧丫頭們阻攔,轉身出門,白蔻白薇無奈,也只好跟了上去。
“爺,夜深了,您還是快歇著吧,恕奴才直言,您又不是大夫,這些什么醫案脈案的,哪里看得懂?不如等明天送到大奶奶那里,讓她幫著看就是。”
在夏清語去夜探宋太醫的同時,清云院的書房里,朝云也在苦口婆心勸著陸云逍。卻見自家主子頭也不抬道:“她還要忙著治療宋太醫的病,要斟酌方子,哪里還能分太多心思出來?這些醫案脈案我雖看不太懂,但最起碼我能篩選出一些已經治愈的,既然治愈了,那就不是疫病,不需要她費神看了,再有剩下的,也是有限,可以幫她省省心。”
朝云愣了一下,好半晌方輕聲道:“既如此,奴才去廚房給您端兩盤點心來。”
陸云逍點點頭,想了想又道:“剛剛我出去時看見她的院里也亮著燈,想來也是在熬神,廚房要是有點心,也端兩盤給她送過去,她向來驕傲,如今客居在此,就是餓了,也未必肯讓人去廚房弄東西吃。”
朝云答應了,想想又小心問道:“那……桑姑娘那里,奴才看也亮著燈,要不要也順便送點兒過去?”
陸云逍終于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冷淡道:“你什么時候也這樣熱心了?桑姑娘從我進來之日起,便一直住在欽差行轅,她要吃東西,不會派桂花和阿丑去要?用得著你操心么?”
“是。奴才明白了。”朝云這一次是真明白了,轉身出去,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才端了兩盤點心回來稟報道:“奴才剛剛去給大奶奶送了點心,只有白蔻在那里,說是奶奶寫了張方子,親自給宋太醫送過去了。還要順便看看宋太醫的情況。所以奴才把那點心留下就回來了。”
陸云逍一挑眉,語氣中添了幾分振奮:“哦?她這么快就研究出方子了?那倒是好。只不知能不能起作用,唉!其實不用桑姑娘說,我也明白老大人的情況,幾乎是有死無生了,難得她倒還肯盡心。”
說完拿起一個元宵放在口中,嚼幾口吞了下去,又搖頭苦笑道:“我和她已是恩斷情絕,哪里能想到在這樣時候,竟又要互相扶持分擔這些事。造化弄人,莫過于此。”
朝云看了看桌上那小山般的案卷一眼,暗道造化是挺會玩弄人的。又聽陸云逍道:“不管如何,她既盡力了,我不能不領她這個情。你再去廚房吩咐一聲,明兒燉些燕窩參湯給她送過去,這個時候,借助她的地方太多,她的身體不能垮了。”
朝云答應一聲,心想爺啊,您這是用著奶奶了。所以才這樣體貼嗎?在侯府那會兒,可從來沒見您對誰這樣關心。果然大奶奶是錯了,您說您要是早露這一手,讓爺知道您不是只會吃干飯玩陰謀跋扈害人的,也許現在您還是侯府的大少奶奶呢。
“我們老爺今天早上的溫度摸著降了些,好在這園子里有冰塊。按照娘子的法子,給老爺用了,比藥強。昨晚兒污的褲子也都按照娘子說的燒埋處理了,給老爺喂得藥勉強喝了一半,目前還沒看出效果……”
陸云逍和夏清語一起站在宋儒謙的房里。聽取小廝報告這一晚上的情況。要說小侯爺心里一點兒不打鼓那是不可能的,讓他上陣殺敵他能勇往直前,可要是染了時疫,這種死法兒非他所愿,然而夏清語一介女流,都毫不在意的站在這兒,他一個堂堂欽差,難道不照面兒?臉不要了?
至于桑綠枝,影子都沒見著,陸云逍反正也不在意她,壓根兒就沒想起來。倒是兩個小廝心中十分感慨,暗道那還是我們老爺的世侄女兒呢,先前夏院正死了,沒有我們老爺支持,桑大人也未必就能當上院正,結果如何?果然是患難見真心啊。
“繼續服用,今晚我再來看看。”夏清語上前,查看宋老頭兒的面色瞳孔,摸脈搏體溫,中毒性菌痢即使是在現代,也是很容易就可以要人命的,其中最嚴重的就是休克癥狀,也所以,她雖然說要盡力而為,心中其實也不抱太大希望,古代沒有抗生素啊。
幸運的是,雖然宋儒謙目前還處于昏睡狀態,但他還沒有休克。夏清語其實也不太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甚至差點因此而推翻自己的診斷,因為休克算是中毒性菌痢的一個典型癥狀,宋儒謙病了這些天,年紀又大,論說逃不過這一劫才是。
但除此之外,其他癥狀都有了,所以診斷應該是正確的。夏清語想了許久,只能猜測著對方體內的致病菌大概是被猛藥一直壓制,即便后來反擊,到底數量和力量上還是削弱了,接著昨晚自己的藥方添了幾味消炎效果強勁的中藥,藥力卻非虎狼之效,加上宋儒謙體內殘存的藥力,或許是又把這些病菌壓了下去。這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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