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老頭，原名叫做阿祖斯，是某個“強大”世界的“奧術”施法者之神，受到他那個世界幾乎所有法術使用者和研究者的尊敬、愛戴，但免不了也會存在詆毀。“這很正常，”阿老頭說道：“我是施法者的神靈，但我的世界還有法術女神。她掌握著所有的資源，我只是管理使用這些資源的人而已。他們會用跟班、傀儡之類的名字稱呼我，卻忽視我在保護法術和施法者這些工作中的成績。”

“懂，我懂。大家都說老板永遠是對的，而管人事的不干人事，其實就足夠解釋你面臨的情況。”費奇坐在王座上，對身邊的白胡子鬼魂說著冷笑話，心頭突然浮現出一種熟悉的感覺。往日重現，自己好像又在和岔路魔對話。岔路魔是自己靈魂的威脅，阿老頭同樣是；一個是幽靈樣子的神、一個是鏡子里的魔鬼，雖然現在這件事牽扯到阿斯莫蒂爾斯而變得更加麻煩，但好歹阿老頭不是邪惡的。

且不見曾經邪惡的岔路魔，現在已經被費奇轉換成小魔鬼，看起來非常可憐。小魔鬼是一種大約只有一尺高，尾長再加一尺，鮮紅色外皮、蝠式雙翼、羚羊彎角的瘦小地獄生物。它沒有多少戰斗能力，只能靠狡猾的頭腦和詭詐的語言來蠱惑人心、誘人墮落，從而收集靈魂。如今的岔路魔，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深獄煉魔，它只剩知識沒有記憶，只當費奇為絕對主人，絲毫不會有反抗之心。它，乖巧地蜷縮在房間角落，一言不發、側耳聆聽。

看著失去了曾經自我認知的岔路魔，費奇知道，如果沒有阿老頭發了點善心保護住靈魂，他也將變成岔路魔那樣。只剩知識沒有記憶，一個純粹的欲魔和轉心魔，一個強大、恐怖、卑鄙而忠誠的神力攜帶著——一個阿斯莫蒂爾斯理想的工具。

靈魂太寶貴了，它攜帶著自我認知。不要說失去全部，就算只失去1/3，影響也是巨大的。神靈的神力就是靈魂，阿祖斯的1/3就在阿斯莫蒂爾斯身上，留在費奇身邊的只有阿和祖，沒有了后面的“斯”。這導致他說話的時候經常顛三倒四，說著說著就會跳過一截，直接開始講后面的東西。這絕對不是跳躍思維的問題，而是神力反過來影響了靈魂，然后蔓延到他的自我控制，然后表現出來。

好在阿老頭只是表達出了問題，記憶沒有。只要再說一遍，基本上總能將缺失的部分補全，并不影響最終的理解。費奇同情阿老頭，他同樣同情自己——在被拽到這個世界的過程中，他原本的靈魂被撕扯得只剩下不到一半，很多記憶都消失不見，那可是再也找不回來了。費奇總覺得這個老頭有些熟悉，阿祖斯這個名字似乎聽說過，但具體在哪兒卻記不起來。

“阿老頭，”費奇揉著額頭，說道：“你管理那些施法者，給我說說你們世界的法術吧！”

“給你說了你也沒法使用，還是節省一些時間吧。”阿老頭說道：“在我的世界，法術是運行在一個能量網絡之上的，沒有這個網絡便沒有法術。這個網絡大大方便了法術使用者，它由法術女神管理。”

“啊！一個壟斷性機構，這就是我為什么不喜歡神的地方。”費奇笑著對阿老頭說道：“既然你說了‘方便使用者’，那么必然就有所謂‘不方便’的時期，意味著網絡不是自古就有。讓我猜一猜，自從有這個網絡后，你們世界的法術發展是不是停滯了，再也無法突破網絡之前的時代？”

“呃，這是為了保護使用者。”

“狗屁。”費奇啐了一口。

“是這樣的。很久以前曾有個施法者，他發明了一個咒語，可以將神的力量竊為己有。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并沒有管理法術的知識，因而導致整個世界的法術產生了極大的混亂，依賴法術運作的其他施法者遭到了滅頂之災。法術女神只好自殺，擺脫控制，然后重新恢復秩序。從那之后，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發生，新的法術網絡產生了，對這種級別的法術做出了限制……”

“等一下，我有個問題。如果你們的法術女神決定休息片刻，不去管法術網絡，是不是網絡會立刻崩潰，然后所有法術使用者立刻遭遇滅頂之災？”

“這……我不確定。法術女神每時每刻都在維持法術網絡。”

“好吧。假設女神的時刻關注是法術網絡維持安全的必要條件，換言之這個網絡充滿了危險，只在女神手里才安全。那么女神不就相當于一個拿著危險物品威脅眾人來換取自己穩固地位的家伙嗎？而且還不準人進步……感覺好邪惡的樣子。”

阿老頭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我說錯了，法術網絡雖然有時會有些小紕漏，但平時很穩定。那次災難是不自量力的施法者造成的。”

“哈哈，謝謝你掉進坑里來。”費奇笑了兩聲，然后說道：“一個法師發明了將神力引入體內的法術。被神力灌體，記憶沒了我信，知識理解不了我也體會過，這也是正常的。但記憶沒了就沒有行動能力，沒有控制力就修改不了，知識不足……一個法師會在知識不足、理解不了的時候亂動嗎？他的本意是毀滅整個世界嗎？”

“這倒不是。”阿老頭陷入了沉思，半響之后才說到：“你的意思是，能夠在神力被抽走的瞬間破壞整個世界法術穩定性的，只有女神？”

“你的神力被那家伙抽走，往我的身體里塞，是誰保護了我的靈魂？誰懂，誰才更有控制力。”費奇擺擺手，“說的有點多了，咱們還是別提她了，先顧顧自己吧。雖然這里沒有法術網絡，但你給我說說你們世界的施法者都能做什么，哪怕說說法術的名字和功能，啟發一下我，這總可以吧？”

“傳播知識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事情，但事先說明，我只會告訴你建設性的法術，破壞性的我不喜歡。不過你說這個，與顧顧咱們自己有什么關系？”

“神力就是靈魂充滿了能量的一種表現形式，我認為它與法術一樣，是靈魂改變世界的一種媒介。我很想知道你們世界有沒有可以對靈魂進行操作的法術，或許能啟發我，將這該死的神力剝離出去。”

“你為什么不喜歡神力？”

“你去死，把力量給我，我就要。”費奇哼了一聲：“如果不分開，那最終的結果或者是我殺你，或者是你殺我，或者那家伙把咱們兩個都殺了。這就是現實，你怎么選？”

“沒得選。”阿老頭精神一震，接著便開始了講述：“我們的世界，法術按照功能特點分為九個派系，分別是……”

由于缺了三分之一的神力（靈魂），老頭肯定需要講述兩遍以上，才能將完整的意思表達出來。費奇拿出逗貓棒放在一邊進行攝錄，等老頭多講幾遍后，逗貓棒會替費奇進行拼接，生成文本。所以，他完全是在一邊聆聽，一邊開小差思考。

阿斯莫蒂爾斯做的這一番動作本質上是《畫皮書》的延伸，“施法者之神”現在成了費奇的一個欲魔狀態。魔鬼之王并沒有將所有的花招寫在自己的著作里，比如這個強行給其他欲魔添加形態的儀式就沒有記載。

既然知道《畫皮書》記載的不是全部，那費奇便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欲魔形態可以增加，那是否可以減少？如果能減少，是否可以將神力剝離？由于目前阿祖斯的神力并沒有依附在費奇的靈魂上，這是一個好消息，能大幅減少剝離時候的危險，但關鍵的問題是能不能以及怎么做。

費奇拿出《畫皮書》，攤在膝頭，輕輕撫摸過起人皮一樣的封面。他從這本書中學到了欲魔的能力體系，現在他要做的則是在不破壞的前提下破解這個體系。破解和破壞只有一字之差，但破壞要容易得多，而破解，關鍵是要完全理解。

阿老頭看到費奇的舉動并沒有停止講述，也沒有感到冒犯。他自己的問題自己也知道，費奇也事先說過會用逗貓棒記錄他的話，換位思考一下，他也會這么做，因此他也就不反對費奇開小差。只是在這個王座大廳內還有一只小魔鬼，它憑什么聽啊？

“費奇，那小魔鬼是你的屬下嗎？我不喜歡它在這里，萬一它是那家伙的眼線呢？”

費奇點點頭，他將岔路魔叫了過來，然后仔細查看小魔鬼的靈魂。轉心魔的誘魂之語已經完全抹掉了岔路魔的思想，這導致小魔鬼的上級變成了“費奇”，明明白白刻印在它的靈魂之中。“強大的主人，我不會背叛的！這個幽靈非常邪惡，他在挑撥關系，試圖讓你失去最好的幫手！”

這聲音還是岔路魔的聲音，只是語調完全變了，里面全是卑微、緊張，還有一絲敬畏。費奇隨手將小魔鬼丟到王座對面，然后說道：“你自夸是我最好的幫手，那么你能幫我做什么？”

“主人，我可以幫著看管領地，招來祈并者進行建設。您只要交代下來，我就會用全部的努力來實現您的設想！”

對了，地獄的領地……費奇合上《畫皮書》，對阿老頭說道：“如果你沒有保護我的靈魂，導致我變成原始的魔鬼領主，你覺得我會做什么？”

“根據我對魔鬼的研究，所有的魔鬼領主都會開始擴張、建設領地，然后以此為依托，嘗試進攻、腐化甚至占領某個世界。地獄需要靈魂，魔鬼就是為地獄搶奪靈魂的。”

“那我必須表現得與原始魔鬼一樣，做它們要做的事情。”費奇對岔路魔說道：“我要開始建設領地，你以后的工作就是這個。我對你有兩個特別重要的要求，一是不準透露我的情況，二是所有建設要列成計劃，實現呈現給我。你做得好，我便給你進階，懂嗎？”

岔路魔趕緊用力點頭，然后說道：“大人，你的領地要建成什么樣子的？”

“當然是魔法……不，一個戰爭堡壘，用來囤積兵力，攻擊其他世界。你想辦法招來魔鬼，我將它們變成手下。”費奇擺了擺手，對岔路魔說道：“行了，你先出去好好想想，列個計劃。我知道你的腦子里有這方面的知識。”

“是的主人，是您給我了這些知識，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岔路魔被洗腦洗的很徹底，它完全不會懷疑自己腦子中知識的來歷，也不會興起查探一番的念頭。小魔鬼蹦蹦跳跳走出了大廳，來到了外面的廢墟地獄，開始為費奇進行規劃。

“你干嘛要留著它？”阿老頭問道。

“它曾經用地獄契約，將自己的靈魂和我的綁在一起，試圖控制我，然后被我掙脫。我的懲罰就是將它變成小魔鬼。”費奇看著身旁的靈魂，說道：“我得對你坦誠一點。雖然我與普通的魔鬼不同——你將神力灌在我身體里的時候就知道了。但在這地獄里，我難免會受到影響，從而偏向邪惡。我希望能夠在那之前找到解決現在困境的辦法，不然遲早會互相猜疑，然后廝殺起來。”

“我不會廝殺的。”阿老頭說道：“不管你變得多么邪惡、多么猜疑，我只要記住一點就好了：你無法毀滅我。咱們兩個都存在，這是那家伙必須要保證的狀態。所以局勢很清楚：你無法消滅我，而保持你靈魂完整是解決問題的必要前提，所以我不會攻擊你。你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我就躺著，不會做出任何反抗的。”

費奇瞇起眼睛，然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他從未見過這么“光棍”的神靈，居然能擺出無賴的姿態來。“還是說法術吧，我還得抓緊時間想辦法呢！”

阿老頭又開始講課，而費奇繼續在聽課的過程中開小差，將記筆記的重任交給了好學生逗貓棒。看似是講不清課的老師和不專心的學生，但兩個人其實都盡了最大的努力。

“費奇……等等，別走神兒了，我想到一個法術，或許能讓你穿過傳送時的空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