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為本？這個詞聽不懂，國王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傳來唧唧喳喳的議論聲音，打斷了游吟詩人自認為充滿磁性和魅力的高亢嗓門，這讓他有些不悅。“聽好聽好，這是雷維魔法帝國皇帝陛下的布告，不要打斷！如有問題，可向工作站提出！”

連續喊了兩遍，周圍的噪雜才完全消失，游吟詩人向眾人鞠了一躬表示感謝，然后繼續誦讀手中的公告。現在，讀公告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只有承擔了這項工作，才有在當地演出的資格。他們不僅需要大聲朗讀，有些特別重要的還需要背下來，因為時常會被當地的工作站人員抽查。背誦正確就沒事兒，背錯了會被扣1分，12分扣完半年之內就不能演出。每年有一次考試的機會，通過者可以將積分提升回12分。

不論是以酒館演出為生的駐場游吟詩人，或者是巡回的表演團隊，都不能違抗皇帝陛下的這項命令，這加大了他們的工作量。不過，能夠服從和完成并且手頭還有剩余積分的，便可以獲得免稅的優待。看在金幣的“薄面”上，工作量大那么一點也沒什么，反正不管是樂譜還是臺詞，過去不也一樣需要背誦嗎？

而且稅收這個東西受到管理能力的極大制約，基本上是沒法算出準確數值的。想要算的對，要有詳細的規定、完整的記錄以及優秀的統計和計算能力。如果有這樣的人才，費奇早就將他征召去皇宮，而不是留在民間。目前帝國的“稅收”方式和之前一樣，是一種非常主觀的“認定稅制”，由稅收官員在一定范圍內靈活掌握。像是游吟詩人這種職業，一直以來就沒對自己交稅的金額滿意過，所以稅務官在他們的藝術表演中全都是負面形象。

現在不同了，按時保質保量地完成宣傳工作后，他們就會收到完稅證明，在整個魔法帝國都通用，這直接提高了他們的收入。他們經常要走南闖北，見識稍多一些，因此都不難看出魔法帝國正處于擴張階段，強大的皇帝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擊敗任何領主的軍隊。趕快抱緊這根大腿，讓免稅的地區越來越多，成了他們基本的共識。

“那家伙聲音真不錯，念了這么久嗓子都沒啞，要是換成我早就說不出話了。”羅杰是工作組的一名成員，他只有十六歲，人生中有六年是以仆人為掩護為麥瑟斯刺探情報的。為了能知道什么樣的情報更有價值，他學會了書寫和計算，所以進入工作組之后迅速適應了新的崗位。

“羅杰，我找到剪刀和撬棍了，咱們剪開繩子來看看這個木頭箱子里面是什么吧！”

羅杰點點頭，他從杰西卡手中拿過剪刀，順著麻繩的紋路剪下去，拆掉繩子，然后開始對釘子用力。杰西卡比他小兩歲，也是工作組的成員，而且不是探子，長得很漂亮——尤其在羅杰眼中。別人或許不喜歡淡褐色的雀斑和偏深色的皮膚，那雙翠綠的眼睛和其中金色的瞳孔也相對古怪，但這都影響不到羅杰。他喜歡她活潑的性格和熱情的態度，尤其是她在談論莊稼、果樹、花卉和養殖時的幸福，他當然會被她感染。

工作組的成員一般來自四個地方，情報大臣麥瑟斯提供的探子、財政大臣古德的稅務官、農工大臣埃迪的“土豆”專家、皇帝陛下魔法學校的畢業生。探子是最多的，占到一半，魔法學校畢業生最少，往往只有一個，最多的一組也不過兩個，剩下的名額由稅務官和農田專家瓜分。羅杰早早盯上了杰西卡，他正在想辦法追求她，不過目前還存在兩個困難。一個是杰西卡的父親，同樣是工作組成員的凱爾森·科林伍德，他對于探子沒有太多好感；另一個就是魔法學校的畢業生，“更加帥氣”的蘭姆·伏藏。

“羅杰，這是上面第一次送箱子來吧？還是讓地獄騎士團專門護送。對了，你注意到地獄騎士團的隊伍了嗎？他們的裝備好威風，看起來就很厲害！”

“你喜歡地獄騎士團嗎？我聽說等完成兩年工作組的任務后，有一個進入地獄騎士團考核的機會。你會喜歡讓我去試試嗎？”

“地獄騎士團需要學魔法，你沒有基礎的話很難。不過你要是愿意去，我當然會給你加油。”杰西卡眨眨眼睛，催促道：“加油，拆掉這個釘子就能打開蓋子了！趁他們還沒來，咱們先看看！或許是皇城的點心呢！”

“皇帝陛下不會送點心來的。”羅杰猛地用力拔掉釘子，然后移開蓋子，兩個人頭碰頭向里面看。這個箱子是傳送陣標準箱的四分之一大小，里面鋪了很多稻草，草里面埋了幾樣東西。羅杰探下身，撥開稻草，拽出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一個卷軸筒和一個嘩嘩作響的錢袋。

“錢袋上有封條，不要打開。喔，盒子上也有……”杰西卡有些失望地嘆著氣。雖然很好奇，但工作組的規定非常嚴格，違反的代價很大，她可不想這么快就失去這份工作。“打開卷軸筒吧，那上面沒有封條，又得辛苦你給我讀了。”

“一點也不辛苦。”羅杰笑著拔開蓋子，從筒里倒出卷軸，然后就和杰西卡并排坐在箱子上閱讀起來。“《魔杖使用說明》？長條盒子里面是兩根魔杖：抽石和訓畜。呃，這是什么東西？”

費奇雖然不擅長取名，但他起的名字至少是有的放矢。雷維魔法帝國，前面的兩個字來自曾經的雷維中央帝國，代表真理雷霆女神維護之，算是費奇沾沾祖輩的光，為他不斷擴大地盤提供充分的理由。他最看重的其實是魔法兩個字，這直接道出了他想要如何管理這個國家，以及帝國最強大的根本力量是什么。

魔法，在永黎大陸有著非常強的效果，這是經得起比較的。阿老頭也曾對費奇說過“你們世界的法術原始而淺薄”。原始可以用發展來解決，淺薄在某種情況下也是優點，它指的是“可以非常簡單地接觸和操縱接近世界規則的法術力量”。

有些世界的法術入手困難，想要發揮出豐富的效果需要非常漫長的學習，條件極端苛刻，但永黎大陸剛好相反。這里由造物故主創造，隨后他將管理權給了真理雷霆女神，這次交接其實將許多世界規則暴露出來，以女神神術符文的形式流傳。若是將造物故主時期的規則看做珍貴的礦石，那么真理雷霆女神時期它就變成了露天礦。而隨著女神成了碎片，這個寶礦連守衛都沒有了。

通過學習神術符文、造物故主符文，然后是地獄符文，并從其他世界的法術中借鑒學習。費奇的魔法非常接近永黎大陸的核心規則，已經具備了挖礦的能力。他已經成功挖到了一些礦石，比如空間規則和幻術規則，再加上一部分靈魂規則。挖著挖著，他找到了一個有趣的設計：魔杖。

“不滅”歐麗安娜有一根骨杖，密密麻麻印滿了造物故主符文，她用這根骨杖來施展并加強靈魂領域的咒語。費奇戰勝歐麗安娜之后，這根骨杖成了他的戰利品。

寫有符文的法術物品沒什么稀奇，但是骨杖上的一段符文引起了費奇的注意，他解讀后發現它的作用是將靈魂的力量抽取出來強化法術。費奇直到成為深獄煉魔之后才學會這個能力，他沒想到在造物故主法術的范疇內就可以實現這個效果。費奇敏銳捕捉到這個難得機會。

抽取部分靈魂力量，驅動特定咒語，讓經過簡單訓練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法術。

對歐麗安娜來說，她仗著“不滅”可以肆無忌憚地消耗靈魂加強法術，普通人卻不行，因此魔杖對靈魂造成的損耗必須在普通人可承受的范圍內——而這正好是轉心魔的精通領域。費奇一邊試驗一邊改進，由于材料都是現成的，他不需要“發明”咒語，只是測試出適用范圍后不斷增強控制，魔杖就做出來了。使用魔杖的難度和魔槍差不多，但是對魔法能力的要求更低，就算是普通人，只要使用最簡單、粗糙和原始的恢復方法——其實就是吃飽了好好睡——也能承受每天兩次施法的強度且不產生壞影響。隨著能使用更好的冥想恢復法，就算一個法術咒語都施展不出來，每天也可以用十次魔杖。

費奇做出了非常嚴格的限制，這種“不入門”魔杖只用來創造簡單的法術效果。抽石魔杖使用了土元素束縛咒語的復雜弱化版本，能夠將最大九百平方米范圍內、總重量的不超過三百斤、埋藏位置不深于半米的石頭召喚到地表來。這些石頭還限定只能是“長期處于土元素自然之力中”的石頭，對由人加工的石墻、石板、石子路都無效。

這根魔杖是用來開荒的。

田地土壤有優劣，還有水田旱田之分，但有一條要求是不變的：要土壤不要石頭。對于樹木可以砍伐，對于雜草可以火燒，但是石頭只能人工挖、撿、拋棄，相當費力，而且土壤下的石頭對鋤頭等農具都是威脅。

“皇帝陛下真的太厲害了！”杰西卡驚呼道：“有了這根抽石魔杖，春暖花開之前咱們整個轄區的荒地都能開出來。雖然沒有那么多種子也管不過來，但可以輪流耕種，或者種上不需要太多管理的作物！”

“有這么厲害嗎？”羅杰雖然不太明白耕種，不過他知道應該和杰西卡一起高興。“杰西卡看，這里還說了，當操作熟練后，使用者可以控制抽石魔杖的作用范圍，令其變成狹長的形狀，可以用來減輕挖掘渠道的工作量。”

“嗯嗯，這也是非常好的功能。另一根魔杖呢？你找找它的介紹在哪里！”

訓畜魔杖的功能就比較單一了，只是用來輔助控制那些已經馴化的家養禽畜。“呃，聽說春天之前還要分牛，估計這是用來管理牛的吧？皇帝陛下覺得牛很難控制？”

杰西卡皺了皺眉，羅杰覺得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他趕緊思考，然后根據自己在貴族城堡中生活的見識說道：“我覺得不只是控制牛，或許還應該將馬也算進去，不是所有人都會騎馬。還有狗，我見過受訓的獵狗，集合起來是一支非常厲害的力量。對哦，咱們可以養十幾只狗，用這個指揮起來，一般的野獸和強盜還敢來嗎？”

看著喜歡女孩兒的眼睛越來越亮，羅杰越來越自信：“它可以讓羊去指定的地方吃草，讓鴨子別亂跑，說不定還能讓雞多下蛋……”

“哈哈哈，我覺得讓雞多下蛋恐怕不行吧！不過可以用在配種上……”杰西卡臉紅了一下，看著羅杰，有些不確定地壓低聲音說道：“或許皇帝陛下沒有想過這種用法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要妄自猜測皇帝陛下的力量和想法。說明書上確實沒說，不過咱們到時候試試就行了。”

“怎么是咱們兩個試試？你又不會魔法，這個東西得交給蘭姆來使用吧？”

一聽到蘭姆，羅杰就不舒服，但他并不會在杰西卡面前表現出來。他沉默不語快速看著說明書，突然露出驚喜的表情，指著一行字對杰西卡說道：“看，這里說了，就算不會魔法的普通人也能使用魔杖，工作組的人都要學習，按照規范輪流使用。這里有使用方法，看我立刻給你學會！”

“你別逞強！還是先找蘭姆看看吧！而且魔杖的盒子也需要他施展法術才能打開。”杰西卡跳到地上，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知道蘭姆在哪里，把他叫過來咱們三個一起看看魔杖是什么樣子的！”

說完，杰西卡就歡快地跑掉了，這讓羅杰心情有點低落。“會魔法有什么來不起，又不是皇帝陛下……”，哼了一聲，順手拿起長條盒子，他只是想看看上面的密封符文，完全沒想到它會發出一道閃光，然后自己解封。

盒子里塞著軟布，兩根細長的魔杖靜靜躺在其中。魔杖由黃銅制成，約三十厘米長，三分之一是帶有防滑花紋的握柄，正中間有一個長方形鐵片銘牌，寫著“抽石”或“訓畜”，最前面三分之一被密密麻麻符文填滿。

羅杰咽了口唾沫，不想輸的勁頭讓他拿起了抽石魔杖。一入手，他的心臟便怦怦直跳，除去緊張之外，剩下的都是興奮，完全沒有一絲擔憂。

“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在這里，看起來并不難……”

杰西卡和蘭姆回來的時候驚呼起來。他們看到羅杰拿著魔杖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而不遠處的荒地，白色的雪被上滿是黑色的窟窿，旁邊都是石頭。就好像這大塊小塊許許多多的石頭都是從窟窿里跳出來，然后到光天化日下列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