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完全解除吸血衍生咒,那就必須要理解它,僅僅是知道還是不夠的。法術之所以吸引人,不是因為它能做到神奇的事情,而是它能在神奇之上繼續演化神奇,會不斷給出驚喜。換句話說:法術總是很難琢磨的。
費奇很清楚這一點。銀封法術書上記載了吸血衍生咒,這不假,但同樣真實的還有銀封法術書沒有記錄沙漠群島這件事。如果只用銀封法術書里的東西來衡量吸血衍生咒,那肯定會造成低估。費奇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沒有當場幫助古斯特子爵破壞它腰帶上的紅寶石,而是選擇任由事態發展。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見到咒語運行時的狀況,他才能有更準確的認識。
他的小心謹慎得到了驗證,吸血衍生咒語果然“更新換代”了。看樣子,這個咒語已經與戈隆衣服上的法術符文連接在一起,能夠用吸取來的力量驅動上面的咒文。吸血衍生已經不再是單純強化身體機能的法術,而是將別人的生命當做柴薪,用來給咒語提供法力,從而驅動各種各樣的神奇效果。
靠著別人能量的驅動,戈隆緩緩飄浮起來,怒視著費奇。之前繃斷繩索的紅色血光慢慢隱去,成了游走在鯊魚皮甲紋理中的血線,密密麻麻的法術符文靠著血線串聯起來,形成有機的整體,持續為戈隆提供各種法術的加持。
“漂浮、強化跳躍、防護箭矢……你身上的法術不少啊!”費奇一點都看不出驚慌,他讓夏妮去控制兩個大腿中箭的法師,別讓他們死更不能讓他們逃,而自己單獨對付戈隆。“沙漠群島的法術不錯,雖然還是邪里邪氣,但至少你們在發展,并沒有停步不前,這挺好的……”
“見到我這個樣子的人最后都死了,”戈隆發出伴隨著哼哼的笑聲:“費奇,你也不會例外!下跪求饒,我或許會給你個痛快!”
“唉,怎么說你好呢……是個人遲早有一天會死,這和見沒見過你有什么關系?你要是繼續這么愚蠢下去,那你的價值會就大大降低。嗯……也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只要你身上的皮甲,你太丑我不要。”
“混蛋,你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
“不是我侮辱你,而是你承受不了現實的打擊。”費奇指向天空:“你別那么大信心,看看自己頭頂,眼睛還看著你呢。掙脫了繩索和油膩,可你能擺脫天眼嗎?”
戈隆猛地抬頭看,果然又與紅色的眼睛打了個照面。追蹤魔眼毫無感情,只會死死凝視、寸步不離。教樞審判者的眼睛也是這樣的,或者更加冰冷,更加殘酷?
在那一瞬間,他心緒不寧。真理雷霆女神的威嚴不容侵犯,哪怕在遠離大陸的沙漠群島上,哪怕在遠離善良的海盜群體中,她威名依舊。
看到戈隆有那一瞬間的分神,費奇立刻開始敲擊魔法矩陣。鯊魚皮甲上的符文已經給了他足夠多的提示,寒冰法術應該能起到最好的效果。想想也對,在沙漠群島上,火常見、冰肯定非常罕見。廣袤的大海很難結冰,一旦結冰船也就無法出海,海盜們也不需要在那種天氣狀況下戰斗。他們沒有防冰的需要,于是便存在了一個擊破點。
防護咒語如此,或許吸血衍生咒也有同樣的問題?
“你這個卑鄙小人!”戈隆這一輩子從來都是耍別人,何曾被人這樣戲耍?他從皮甲左肋口袋中拿出控制棒,操控全身的法陣提供飛行動力,然后全速向費奇沖去。彎刀鋒利、寒光爍爍,有多少次他都這樣從自己的桅桿跳上對方的甲板,然后一刀斬落敵酋?這個動作他已經無比熟練,他相信費奇的腦袋很快就要飛上天空。
可是,費奇只是略微轉動手腕,三根氣元素繩索便拽著他立刻開始移動。也不是直接拉遠,而是繞著怪異的弧線,一邊移動一邊保持相對穩定的距離。自始至終,戈隆也只是解決了用來測距離的氣元素繩,并未能限制費奇的移動能力。
“停下,和我戰斗啊,你這個懦夫!”
對于戈隆的謾罵,費奇只是微笑應對,并扔出了寒氣彈。戈隆努力改變位置,但是能夠躲避箭矢的動作無法規避帶有跟蹤能力的寒氣彈,他很快就嘗到了血魔當時的感覺。突然降低的體溫導致肌肉顫抖,那是為了產生盡可能多的熱量來對抗溫度變化。與此同時,鯊魚符文皮甲上所有的符文都放射出明亮的光,試圖用最大的法力來對抗費奇的咒語。
遠遠地傳來哀嚎,緊接著是幾聲撲通撲通的響聲。費奇不需要回頭,他的全域視野已經將那邊的情況盡收眼底。戈隆吸血吸能吸得太狠了,幾個被他控制的衍體承受不住,紛紛倒地。那些人在地上抱緊雙臂痛苦地打滾,狂涌的汗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劇烈打戰的牙齒吐不出一個字,因此他們連求饒救命都說不出來。
“我制住他們了。”特隆從地上踢飛古斯特一家人的武器,然后開始用皮帶將它們綁起來。另一邊,貝妮扭斷了巫鬼戰士的脖子,而夏妮把兩個法師麻痹住。費奇有點羨慕那兩個法師,至少他們看到過夏妮的眼睛——據說那雙眼睛很漂亮。
不過,憧憬美女的眼睛并沒有延緩費奇的攻勢——他扔出了第二發寒氣彈。戈隆的臉和頭發都已經變成白色,冰柱掛在上面,如同風鈴一樣撞擊著發出悅耳聲響。他大口呼出白色的氣息,而每一次吸氣的時候喉嚨和肺都有灼燒的疼痛。但是最令戈隆頭疼的并非以上這些,而是雙眼中的疼痛。眼球中絕大多數是水分,是水就會結冰。他現在已經有點睜不開眼,視線模糊,這樣下去必輸無疑。
于是,他再一次扔掉了彎刀,他再一次喊著投降。不過他也知道,上一次他這樣做的時候費奇根本就沒理會,所以這一次他必須得有點“新意”。“停!談個條件吧,我是個男爵,可以將自己贖出去!這是戰場的規矩,也是教會的規矩!”
費奇捏著第三發寒氣彈,“將手里的控制核心扔掉,脫下法術盔甲,然后跟我去教樞——那樣你就可以保住性命。”
“你討價我還價。”戈隆說道:“我給你子爵的全部家產,再加上一百個強大的巫鬼士兵、兩條商船和一條戰船,你放我走。”
一百個巫鬼士兵就價值二十萬金幣,已經能夠蓋起兩座大莊園或者一棟不錯的城堡,商船和戰船則是持續不斷的收入。一個男爵不值這么多錢,但是戈隆不想讓自己顯得“便宜”,而且他不認為小籌碼能夠打動一個皇家伯爵的孩子。
可他還是低估了費奇的——不是決心,而是——“貪婪”。
“士兵不錯,可還要我花錢養著,我只要一半,剩下的折現——就是換成金幣。另外我給你優惠一下,船自己留著吧。現在脫下盔甲,扔掉手里的東西,你就可以走了。”
“什么?!你知道這身盔甲值多少錢嗎?只有沙漠群島的大頭領才有資格和能力使用這樣的盔甲,你拿走根本就沒用!”
“掛在架子上觀賞也是一種用途,哪怕埋在土里墊腳也可以——我能不能和想怎么用就不需你操心了。”費奇笑著說道:“脫光,立字據。這是我給你最后的優待了。看,我都沒讓你現在就掏錢。”
“不,我要穿著盔甲走,只有這樣我才能抵擋你手里的寒冰。該死的,沒想到寒冰這么厲害,我回去得找用寒冰法術的家伙了!我可以給你字據,并用古斯特他們家的財富給你付賬。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吸干他們,用最后的力量逃跑。我不好受,你也不會舒服。作為女神的牧師,你不能因為金錢而見死不救,那會讓你失去神靈眷顧,失去神術能力的!”
“嗯,的確是有這種說法。據我所知,就是因為有這樣的限制,所以你們這些海盜總能從綁架中掙到錢,然后慢慢發展壯大。”費奇咬著下嘴唇想了想,然后聳了下肩膀,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要神術了。我就見死不救了,你能拿我怎樣?脫!或者死!”
“你不能這樣!”
費奇扭頭一看,原來是圣光小天使在說話。它飛舞著,動作和語氣無不透露出焦急的情緒:“費奇,你不能這樣。女神會生氣的!人的性命是最寶貴的,無辜者更是如此。你不能為了一身盔甲而讓那些人去死。”
“你怎么還在這兒?哦,我忘了關掉贖罪法印了。”費奇停止了法印運轉,但是圣光小天使仍在。它倔強地使用自己的能量來維持自身存在,光球的亮度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斷減弱。費奇連忙重新打開法印,使用自己的法力來維持它。看到這一幕,戈隆微微翹了下嘴角。
“我不能看著……看著你墮落。”圣光小天使忽閃忽閃,努力說道:“我不能看著一個好人變成……變成……”
“奇怪,你明明沒有肺,為什么說話氣喘吁吁斷斷續續?”
“費奇討厭!”光球用力撞擊費奇的臉,可那力度就像孩童的親吻,不疼只是癢。“總之,你不準變壞!生命是第一位的,不是錢!”
“好吧,那我做出讓步。”費奇看著戈隆,說道:“瞧,有天使給你擔保。你留下所有和吸血衍生咒相關的東西,然后我保證讓你離開。我不可能讓你繼續帶著能夠要人性命的東西,古斯特一家以及和他類似情況的人必須獲得拯救,這是符合教義的要求。你覺得怎么樣?”
“我信不過你。”戈隆說道。
費奇點點頭:“應該的,我理解。”
“但是天使,我信得過。”戈隆將手伸到鯊魚皮甲的肩甲下方,用力扯開扣子,將它脫了下來丟在地上。隨后,他依依不舍地將圓柱形的控制核心也扔了下來。
“字據,你得打欠條。”費奇說道:“你最好寫上保證人,比如你們沙漠群島上除你之外最強大的海盜。萬一你不準備兌現,我可以拿著字據去找他,支付一點傭金回收一些損失。”
“哈!你真是小心。我不會食言,但也會給你字據的,你稍等。”戈隆割破自己手指,在鯊魚皮甲的內襯上寫了字據,展示給費奇看。“我其實真想看到你拿著字據去找她的情景,那一定很有趣。好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你可以離開了。”費奇一吹手心,寒冰彈變成雪花紛紛落下。“誒,讓仆人來送錢,別自己來。我不想再抓你一次。”
戈隆跨出三步,聽到這句話回過頭來:“放心,除了地獄,我不想在任何地方再見到你!”
“呃……好吧,再見吧。你這個要求真古怪。”費奇揮了揮手,并在戈隆轉身走的時候無聲地召喚出寒氣彈,扔了過去。
戈隆并沒有放松。當他感覺自己汗毛立起的時候,立刻向側面飛撲出去,堪堪避開了寒氣彈。“你這個背信棄義、滿嘴謊言的混蛋!女神會懲罰你,你將會失去神術,失去牧師的身份!費奇,你將身敗名裂!”
“不會的。”費奇說道:“講到守約,沒有任何天使,甚至連魔鬼都不能指責我違背約定。我已經讓你走了,你也走了好幾步。是你自己沒有抬頭看看天空,是你自己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么。而且你信不過我,我已經表示了贊同。”
戈隆抬起頭來,紅色的追蹤魔眼仍舊凝視著他,一如既往。他懂了,費奇手中的法術只是攻擊的手段,而這只眼睛代表的是費奇攻擊的意圖。只要意圖不變,手段就能千變萬化,寒氣、火焰或者閃電并沒有本質的區別。
他不需要回頭就知道寒氣彈又繞了回來——它總是能繞回來,然后命中目標。“破除魔眼的咒語,你會公布嗎?”
“會啊。實際上我已經告訴別人了。”費奇一邊說著一邊捏出下一個寒氣彈。“可惜,有多少人會去學呢?你的法師仆從不也沒學會如何破解油膩嗎?”
戈隆苦笑一聲,不躲不閃地被寒氣彈命中。他發出一聲慘叫,然后用力撕開了自己的襯衣。這時眾人才察覺道,原來在戈隆的胸口上還有一個復雜的符文法陣紋身,依舊是吸血衍生咒。“我贏不了你,但你也無法戰勝我!靠著這些血肉奴隸的支持,我仍能夠離開這里!不管是刀槍還是箭矢都殺不死我,那些傷口只會殺死他們!”
他迅速撿起鯊魚皮甲,準備用上面的漂浮和沖刺法術讓自己離開。可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費奇對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正當他感到疑惑時,一道寒光從眼角閃過,然后他就看著天空和大地不斷旋轉著交換位置,自己無頭的身體緩緩倒下。
為什么?他臨死之前還在想:為什么刀劍的傷害沒有被吸收?普通的斬擊最多只會傷到內臟,而傷勢會被那些奴隸們承受。一般他都不會立刻死亡,更不存在被斬斷骨頭這樣的可能。畢竟,將他斬首的又不是力大無窮的巨人,只是手持怪異長劍,那個毫不起眼的怪物獵人而已!他只是個凡人啊!
“果然結實,就好像砍在石頭上!”特隆心疼地看著武器劍刃上的缺口和翻卷。“倒霉,估計修不好了。你說的沒錯,的確得將他們看作怪物,如此才能獲勝。”
“當然,他們早已不算是人,就是怪物。”費奇朝手心不斷哈氣,然后用力將它搓熱。“要不是我用寒冰法術侵蝕他的防護咒語,在脖子局部降低了防御能力,你這一下還砍不死它呢。正常人哪用這么麻煩?”
特隆抬眼斜著瞥了費奇:“你要是對付我,是不是就很簡單?”
“你先說自己是正常人,還是非正常人吧?”
“混蛋。”特隆哼了一聲:“你負責給我一柄新的槍劍,要比這個結實,有問題嗎?”
“妥妥的,我保證。”費奇笑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