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的事!”白皚蕭清晨接到第二分社長史翔的電話,這才知道昨晚出了大事。
金龍堂負責出手的一批高純度海洛因本是陳豪負責合作運輸,對方買家是外籍人,交貨地點是中信海運的碼頭。卻在昨晚午夜正待交易的時候被警方圍了個窩端,金龍堂的人在碼頭與警方發生槍戰,死亡十二個俘虜六個。負責運輸的幾個墨龍堂小弟也被帶回了警局
。
“蕭哥,昨晚的事實在是意外…”史翔在電話那頭辯解道:“中信海運自從被咱們接管以后一直作為往來運輸的主干道,這一次交易如此隱秘怎么就會泄露了風聲?對方出警數量之大仿佛是心有成竹一網打盡的架勢。”
“損失了多少貨?”
“一百五十斤。”
“全被警方繳獲?”白皚蕭皺了皺眉,這樣龐大的數量人贓俱獲。看來這幾個小弟是要有麻煩了。
“說來蹊蹺…”史翔道:“貨消失了,所以警方并沒有太多證據,金龍堂的幾個人以襲警罪名被拘留。但咱們的幾個弟兄身上沒帶槍,已經被放回來了。”
“這還好…”白皚蕭舒了口氣:“但一百五十斤的貨堪稱天文數字,金龍堂代理堂主剛上任沒多久,連丟兩次貨…南哥那邊怎么說?”
“南哥已經接到消息了,但沒有任何行動。”
“我知道了,給幾個兄弟壓壓驚,我隨后過去場子里。”白皚蕭掛了電話,看著站在身后沉默良久的鄭唐衣:“唐衣,昨晚是你給我關的機?”
“恩,我看你太累了,怕別人吵到你——怎么?出什么事了——”鄭唐衣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臂輕輕壓在他的肩膀上。
“沒什么,最近龍行社不安分,我懷疑阿豪的死跟金龍堂的事件脫不了關系…”白皚蕭的香煙快要燒到手指了,被鄭唐衣輕輕奪下。
“連續兩次,警察的效率什么時候這么神速了?”白皚蕭自言自語:“看來內部有臥底這件事…十之八九…”
“我以為今天可以好好跟你過個圣誕節,看來一大早你就要很忙咯?”鄭唐衣拖著他的手來到樓下餐桌前:“不管怎么忙,早飯要先吃的。”
他拎起一壺溫熱的牛奶倒進白皚蕭的玻璃杯中,濃郁得香氣伴著霧氣升騰。白皚蕭心不在焉得喝了一口,鄭唐衣已將剝好的煮雞蛋放入他的餐盤。
“唐衣你不要這樣…我會有點害怕…”白皚蕭半開玩笑得說:“這么殷勤我會懷疑你做了壞事…”
“我確實做了壞事,昨晚…趁你睡著的時候
。”鄭唐衣笑道。
白皚蕭臉一紅,埋頭在早餐里不再作聲。鄭唐衣的廚藝堪稱一絕,煮的雞蛋慘不忍睹到估計連雞都不認得。放到口中一股完全沒有煮熟的腥咸之氣滿溢,白皚蕭硬著頭皮卻怎么也咽不下去,用牛奶囫圇順下去。
尚佳軒的車子停在門口,今天的堂會非比尋常,白皚蕭換了一套剪裁十分肅穆的黑色正統西裝。他身上的槍傷還未痊愈,打領帶的姿勢有些別扭。
“我來吧。”鄭唐衣站起身來幫他的忙,“原來你已經比我高這么多了…”他抬頭看著白皚蕭深藏情愫的眼眸:“注意安全,今天我在家等你回來。”
“佳軒,你知不知道陳豪死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誰?”白皚蕭望著窗外,沒有看到尚佳軒一瞬寒冰般的表情。
“不清楚,他只說那天上午要找各分社長開會,探討一下關于金龍堂走貨的事。我跟史翔,忍哥等人是在十點鐘左右趕到的,那時他已經…”
“怪了,偏偏那天進出的監控錄像機器被人為破壞,什么資料都無法調出來。”白皚蕭擺弄著手里的一顆紐扣:“我跟陳豪很早的時候就有個暗號,一旦有一天著道被人殺了,哪怕只有半分意識也要拼盡全力把信息傳遞給活著的那個。陳豪拽下了他袖口的紐扣——他是在告訴我,他的死跟一個很信任的兄弟有關…”
“那個紐扣…”尚佳軒故作冷靜,但心里早就混沌成一團糟:“那紐扣是他自己拽下來的?不會是掙扎的巧合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巧合,我想我必須首先將他他當成唯一的線索來篩選。”白皚蕭靠著枕墊閉上眼睛:“佳軒,傳我的命令,墨龍堂上下每個人都將案發當天的行蹤回報出來。”
“我知道了,”尚佳軒硬著頭皮答應道,心里已經在盤算著如何建立不在場的證據。“另外,昨天在中信操作的那幾個弟兄…”
“不是說沒找到貨,警方放人了么?”
“說是這么說…但二分社長剛才來電,說沒有見到他們幾個回來
。”尚佳軒把車停在電影院的樓下,“堂會上再說吧。”
貨失蹤接著人失蹤…中信海運的水到底有多深?白皚蕭開始回憶起不久前陳豪對自己的建議,中信海運不是那么容易就吞得下去的,如要真正接手勢必應該大換血。而當初海拓南把整個中信硬生生的交給自己,卻囑托盡量不要更換原有人員制度。這其中莫不是還有隱情?
在堂會接近尾聲的時候,二分社長史翔接到了小弟的電話,昨晚被警察放回來的三個弟兄確認陳尸中信的一間倉庫里,槍殺。
貨依舊沒有下落,中信的所有船只卻在今天中午同時離港——在沒有接到任何指令的情況下。
白皚蕭捏著茶杯半天不語,這一局似乎又是海拓南再勝一籌。殺掉中野后,實際接管中信海運的人其實是海拓南才對。難道,他的目的是開辟新的商業領域的同時將這保守傳統的龍行社帶入墳墓么?先是水龍堂,然后是地龍堂現在輪到金龍堂——而自己,不過是他借著新仇舊恨的利用武器罷了。
那么陳豪,一定是察覺到了中信海運內部的異樣,才被海拓南殺了滅口的吧。說不定整個龍行社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臥底的警察,沒有人會想到作為龍行社的最高權力者,竟會要借用警方的力量毀掉這一切。
那么…白皚蕭的思維慢慢游走擴散,自己要執著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呢?陳豪已經不在了,以前的那些豪言壯志都像喝醉了酒以后的屁話般輕浮。當初跟隨著起家的弟兄們也早就過了懵懂搏命的年少時代,是該考慮未來考慮成家的年紀了。白皚蕭想,只要賣掉堂里的資產,自己再填上幾處房產,足以讓弟兄們帶著豐厚的遣散費去過新生活。只是…海拓南會放過自己,放過他們么?
那么,只要海拓南死了,一切不就可以終結么?
后來是怎么散會的白皚蕭不記得了,他要求尚佳軒將他送回別墅,依稀還記得鄭唐衣今天在家等他。
剛過午后,陽光曬在房頂的積雪上冰柱化得清瘦。鄭唐衣靠在窗臺的搖椅上,看著一本時經雜志。白皚蕭推開房門,陰影從門后拉到他的腳下。
鄭唐衣略帶訝異但轉瞬微笑:“這么早?我以為你要好一會的…”
白皚蕭一把扯掉了西裝外套,屋子里的暖氣隔離著寒冬,僅剩下燃燒正旺的欲火
。
他沖到鄭唐衣的身前,劈手奪過他掌中的茶一飲而盡。鄭唐衣的眼睛很溫柔,笑容里帶著無限的寵溺,他輕輕拉開白皚蕭的領帶,小聲道:“你是因為想念我才特意回來的么?”
白皚蕭顧不得許多了,攥住鄭唐衣的手腕將他的雙手按在胸口處。猛一俯身咬住了對方的嘴唇。
兩人從陽臺一路穩到臥室,襯衫和西褲灑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白皚蕭的身體較之以前更加敏感,除了繃帶以外的肌膚上已呈現出誘人的玫瑰色。他平躺在寬闊的大床上,任由鄭唐衣火燙的唇吻遍全身的每一處。
“唐衣…我愛你…”
“我也愛你…”
十指緊扣,指環相撞。白皚蕭能感覺到對方的手心里最真摯最安心的溫度。鄭唐衣的身體慢慢下滑,深邃的眼眸堅毅的輪廓在這一刻猛然變得模糊。白皚蕭只能用手抓住他柔軟的黑發,身體不由自主得亢奮起來。
“唐衣…”
緊繃的神經在即將到達巔峰的時候忽然將快感抽離出意識,鄭唐衣抬起頭來撲到他的胸前:“你還在養傷,不要放出來…”
白皚蕭拼命搖頭,一手捉住鄭唐衣的手腕:“我要你…”那神情就像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委屈小孩。
鄭唐衣苦笑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得抵在白皚蕭的小腹上。堅挺的質感讓白皚蕭愈加興奮:“我不要緊的…”
“你看我為了你都可以忍…你就不能堅持幾天么?”他吻了吻白皚蕭輕蹙的眉頭。
“不要…這半個月我每天都對著你,想吃又吃不到。再忍下去就要變直男了!”白皚蕭扭過頭去。
“那不成…”鄭唐衣眉毛一挑,單手輕輕揉搓了幾下,白皚蕭便立即繳械投降。
兩人就這樣緊密得抱在一起,汗水貼著汗水呼吸對著呼吸。
白皚蕭突然說:“我想散了墨龍堂…”
“真的么…”鄭唐衣很少喜形于色,但這一次他的臉上的確掛上了欣慰的表情
。
“恩,我打算秘密賣掉墨龍堂的所有門面地產,給兄弟們一筆錢。”白皚蕭點頭道。
“你能選擇這樣做,我真的很開心。”鄭唐衣撫摸著他平滑的肌膚,背上的紗布里滲透著淡淡的藥味。
“但是…陳豪的仇我不能就這么算了…”白皚蕭咬著拇指的關節:“唐衣,我不知道你用了多少年才壓下了對海拓南的仇恨。他奪走了你太多重要的人,你卻能夠坦然釋懷。這讓我想不通透——”
“你要殺了海拓南?”
“恩,他活著,我們是沒有辦法安寧得幸福下去的。”白皚蕭轉過身來:“唐衣,等解決掉他,我們就離開好不好?”
“其實…我們就這樣離開便好…我不想你再去做危險的事。”鄭唐衣把他的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
“這些我都懂,”白皚蕭眨著眼睛道:“若要跟他拼死一斗,你唐氏的殺手團未必就占下風…唐衣,老實說你是不是還顧念些許舊情?”
“也許吧。”鄭唐衣的坦誠讓白皚蕭很意外,同時又覺得心里暖暖的。他慶幸自己終于等到了這一天,鄭唐衣不再對自己敷衍和隱瞞。
“阿南十二歲就跟了我,我對他的感情的確復雜了點。如問我是否恨他,我可以毫不猶豫得點頭…畢竟他欠了我太多的人命…可是假如我親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心里多少也會有些難過,卻不會影響太久的情緒。所以,我既沒想要主動出手殺了他,也沒想過要阻止誰殺他。”鄭唐衣撫摸著白皚蕭的耳垂,鼻尖慢慢貼近他的臉龐:“但我不會再給他機會了,我決計不容許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再傷害你。”
“我也不容許…因為我還要留著這條命給你養老送終呢!”白皚蕭輕笑一聲,鉆到鄭唐衣的懷里。
“嫌我老?”鄭唐衣翻身壓過來:“我到讓你看看我老不老!”
“哎呀,別鬧了!壓到我肩膀了——”
叮鈴,門鈴很不給力的打斷了兩人的嬉鬧
。白皚蕭一骨碌爬起來:“該不會是晚飯吧?太早了點…”
站在門外的是快遞工人,手里端著一個包裝完好的盒子要白皚蕭簽收。上面沒有寄件人名字,地址都是打印的,白皚蕭有些疑惑,不記得自己有快遞啊。
拆開盒子,里面是一只血淋淋的斷手。白皚蕭心里一沉,拆開了手掌中緊握著的一張卡片。
上面寫著一行話:想殺我的話,就帶著鄭唐衣親自來。這種蹩腳的殺手還是免了吧。
如海拓南一般的囂張語氣,白皚蕭將卡片揉成團丟在紙簍里,此時鄭唐衣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看到盒子里的斷手,他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我上午才派出去的人…這么快就栽了。”白皚蕭嘆了口氣:“海拓南身邊有個叫于豹的保鏢,身手不在邢青阿亮之下…”
“遠遠不止這樣,”鄭唐衣道:“你在龍行社這么多年,可曾聽說過第六個分堂?”
“隱龍堂?”白皚蕭點點頭:“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里面的任何人。”
“隱龍堂規模很小,大概只有十幾個人。”鄭唐衣盯著那枚斷手出神:“里面的人個個身手都不亞于專司暗殺的地龍堂,只是他們從不接暗殺的活,而是提供保鏢的生意。”
“一個保護一個暗殺…”白皚蕭笑道:“萬一有人委托了地龍堂的暗殺,而目標又委托了隱龍堂的保護,這兩方怎么較量?”
“你是黑幫老大…你會這么接單么?”鄭唐衣搖搖頭:“我的意思是,海拓南的身邊若有隱龍堂死心塌地的保護…要殺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總有漏洞的時候…”白皚蕭將斷手封好,丟進了壁爐里。
“我擔心你…”鄭唐衣從身后摟住他:“不論怎樣,我都不能再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那個魔鬼——”
“放心啦,又不是我親自去拼命…”白皚蕭說著,忽然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習慣對鄭唐衣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