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328真真假假
小盛子看著面前的這排腳印,自告奮勇的開口道:“我去試試。”
他們心中明白,眼下這也許又是一個生死大陣,面前這一排腳印,也許是敵人刻意留下的陷阱,也許進入其中之后又將面對著山崩地裂的變故,也許會九死一生再也走不出這方寸之地。
可是,他們之中無人精通陣法,如果不去嘗試一下這看似唯一的活路,那么就只能像是瞎子一樣步入其中,而后將會不知道經(jīng)歷什么。
小盛子見著北棠妖沒有開口,沉了口氣,向前邁出一步,打算以身試法,嘗試一下這條腳印指出的路到底是否安全。
其實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敵人既然故意留下這些痕跡,就一定證明這些痕跡有問題,可是他們沒有時間,沒有時間去尋找精通陣法的人,沒有時間給人細心來破陣,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將虞挽歌救出來,否則,時間一旦久了,虞挽歌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也許假死就會邊恒了真死。
就在小盛子向前的時候,北棠妖抬手攔住了他,沒有說話酢。
小盛子蹙眉有些焦急:“還是我去吧,只要能救出主子,就是豁出這條命我也值了。”
北棠妖沉聲道:“我去,若是沒能活著出來,至少我也能和挽挽死在一起。”
小盛子一時語塞,是啊,也許主子更希望能去的人是北棠妖,其實他說的對,若是他出不來,至少他們能死在一起。
小盛子退后一步,沒有權(quán)力在阻攔,手中的拳頭卻漸漸捏緊,心中道:主子,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決不獨活。
北棠妖的雙目緊盯著地上的坑,上面黃土掩蓋,雜草蓬松,沒有半點生機。
堅定的邁出步子,沿著地上的腳印,北棠妖大步走了進去。
眾人看著他俊秀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心酸,那背影中有孤寂,有決絕,更多的,是染紅了整片山林的蕭索和落寞。
挽挽,若是此生不能有你相伴,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又能有什么意義,若是此生你先我而去,我要這錦繡江山又送給誰。
此刻,北棠妖的心情是復(fù)雜的,雖然他知道此刻墳?zāi)怪械挠萃旄璨贿^是假死,可是直到真的看到這一刻,卻完全是另一種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的挽挽從此真的離他而去,原本鮮活的生命從此只剩下一具冰涼的尸體,她不會笑,不會哭,也不會對他嫵媚和冰冷,從此,她同他將活在兩個世界,再也不會關(guān)心他的冷暖和喜怒,她也不必再由他來憂愁和操心。
這種感覺,讓北棠妖從心底一直涼到心外,就好像突然世界變得灰暗無光,從此再也不會有日出,日落,不會有云彩和星河,他的世界,只剩下這一片靜悄悄的墳?zāi)梗惆橹?
從這種巨大的悲傷中回過神來,北棠妖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不好起來,沒由來的煩躁和不安。
搖搖頭,甩去這些擾人心思的情緒,不再多想,加快了步子。
一路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絲毫異動,甚至連他都有些訝異,這所謂的陣法不會是虛張聲勢吧,可是此前小盛子明明親身經(jīng)歷過,倒是不應(yīng)該是假的,不過自己怎么走了這一路,竟然安然無事。
北棠妖試著向一側(cè)走了走,沒有按照地上的腳印前行,眼中的世界瞬間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險峻的山林一瞬間變成了金戈鐵馬,廝殺無數(shù)的血色疆場。
天是紅的,土地是紅的,江河也是紅道,一切都是血腥的顏色,入目皆是殘兵斷劍,還有震耳欲聾的廝殺聲。
北棠妖心下大驚,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陣法的厲害。
難怪就連挽挽都曾被困在其中。
北棠妖匆忙退回一步,心下焦急,拿著手中的工具,飛快的開始鏟起坑里的土。
同時對著小盛子等人招呼道:“沿著這排腳印進來,快!”
小盛子一聽,沒想到無事,撒腿就跑了進來:“怎么回事,怎么會沒事?”
北棠妖臉色發(fā)沉道:“這條路確實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先我們來過。”
小盛子一聽,臉色也變了變,連忙加入鏟土的動作里。
時間過的很快,在眾人的合力之下,地上的土很快就被清理了干凈,漸漸的,一身白衣的虞挽歌逐漸顯露了出來。
幾人合力將虞挽歌抬了出來,小盛子只覺得心頭一輕,隔了這么多日,總算是將主子安全救了出來。
北棠妖站在原地,眉頭擰成一團,不知在想什么。
小盛子則是自言自語道;“這排腳印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起先我還以為有人搶先一步將主子帶走了呢,沒想到主子竟然安然無恙。”
小盛子將虞挽歌帶出陣法之外后,將她平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覺得還是沒有氣息,不由得有幾分焦急。
北棠妖看著地上的坑許久,蹲在地上,伸手測了測地上的腳印,又大致衡量了一下它往返道深度,最后一個才從陣法中走出來。
小盛子不知他為何對主子置之不理,甚至沒有太大的擔(dān)心,反而卻專注的盯著地上的腳印,不過小盛子還是相信北棠妖這樣做總是有他的理由,等到在虞挽歌身邊等了一會,覺得她暫時醒不過來之后,就走到了北棠妖身邊道:“怎么了?這腳印可能看出什么線索?”
北棠妖搖搖頭道:“只能確定是名女子的腳印,別的看不出來。”
北棠妖走到虞挽歌面前,看著地上臉色慘白的虞挽歌,總覺得有哪不對。
那顆懸著的心一直沒有放下,反而更加的不安起來。
不過縱然如此,北棠妖還是小心的將虞挽歌扶在自己懷里,讓人去舀了些清水,幫她擦拭了一些臉頰,而后又向她嘴里送了一些。
虞挽歌依舊陷入在沉睡之中,絲毫沒有轉(zhuǎn)醒的跡象。
北棠妖的眉頭越皺越深,看了看天色道:“多久了?”
小盛子也焦急的道:“已經(jīng)一個時辰了。”
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主子遲遲沒有醒來,端靖小王爺明明說過這種藥最多一個時辰就會醒來,可眼下已經(jīng)將近兩個時辰了,主子卻沒有半點舒醒的跡象,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北棠妖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對著小盛子開口道:“你確定端靖傳來的消息說是一個時辰左右會舒醒?”
小盛子點頭:“確定,只是如今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是這中間哪里出了什么問題?”
北棠妖心中快速分析著,這件事只有端靖和湘羽兩人參與其中,而后應(yīng)該是夏紫瓊擔(dān)心會出意外,所以又布下陣法。
那么如果挽挽遲遲不能蘇醒,就意味著有幾個地方值得懷疑,一是端靖是否可信,是否真的將藥物換掉,二是湘羽是否可信,所給出的調(diào)制道香料是否真的是假死,三是這一排破陣的腳印,到底是何人留下的,此人在眾人離開之后,到底又做了什么?
端靖首先被排除了嫌疑,從小盛子的描述來說,挽挽很可能同端靖此前相識,而挽挽既然讓小盛子聽從端靖的,那么也就代表著挽挽相信端靖,既然是挽挽相信的人,值得懷疑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個則是湘羽,湘羽可能性不能排除,雖然此前在南昭湘羽曾找過挽挽,挽挽待她也算不錯,只是他卻感覺的到,挽挽對湘羽并沒有完全的信任,也不曾將真心托付給她。
北棠妖的眉頭擰成一團,最后那一排腳印到底是誰所留,又有什么目的?
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虞挽歌,北棠妖的心亂成一團。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虞挽歌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小盛子急的直跳腳。
北棠妖當機立斷道:“不能再等了,讓神龍宗的大夫立即趕到最近的城池,我們也即刻啟程。”
幾人牽出一匹馬,將虞挽歌放在車上,便加快了步子趕路,想要盡快趕到附近,找大夫來瞧瞧。
一路快馬加鞭的行走,終于在天快要亮?xí)r,幾人到達了邊城。
北棠妖找到一家客棧入住下來,神龍宗的大夫也很快就趕到了。
虞挽歌被安放在床上,卻依舊昏迷不醒,全然沒有半點生氣,北棠妖看著大夫為她診治,沒由來的心煩氣躁,沒再看兩名診治的大夫,打開門,起身走了出去,想要透透氣。
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一名大夫走了出來,恭敬的站在北棠妖的身邊。
北棠妖沉聲道:“怎么樣?”
大夫開口道:“是中毒。”
北棠妖眸子一凝,清淺的琉璃色如煙雨般飄渺,近乎透明:“這毒你們也解不了?”
大夫繼續(xù)解釋道:“是中毒,這種毒極難配制,其中有幾味藥可由不同的藥材替代,作為毒藥藥效雖同,可是若是想要解毒,就必須準確知道到底是哪些藥材所配成的毒,否則,貿(mào)然解毒,反倒是會取其性命。”
北棠妖沒有做聲,到底是誰下的毒?目的又是什么?
不過此刻知曉了虞挽歌是中毒,而且有解藥,北棠妖反倒是放心了一些,至少,下毒之人沒有直接要了挽挽的性命,反倒是用這樣的方式,這就證明了他一定有所目的,而只要有目的,就一定會找上他來,到時,挽挽的毒也總會有辦法來解。
北棠妖雖然松了口氣,只是心情卻還是莫名的煩躁,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一般。
一旁的大夫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還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說!”
北棠妖的目光緊緊鎖住面前的大夫,大夫壓低了聲音道:“夫人的孩子沒了...”
北棠妖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那里,半晌沒有開口。
孩子沒了?
他和挽挽的孩子沒了?
北棠妖鼻子一酸,一滴眼淚直接滑了下來,琉璃色的眸子上也漸漸染上了血絲,變得通紅,帶著一絲茫然和無助。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
自己為何如此難過,孩子沒了總會再有的,只要挽挽還在不是就好么?
北棠妖,你一直的愿望不就是只要挽挽陪在自己身邊么,為什么如今明明已經(jīng)擁有了,想要的卻更多。
人是不是一直如此貪婪,只要活著,就不斷的想要更多的東西。
大夫沉默著沒有開口,北棠妖緊緊握著拳頭,一雙眸子里溢滿了激動,再也難以平靜。
大夫在一旁沉默著,嘆著氣,最終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他的孩子真的沒了?那些在心底里曾經(jīng)幻想過的一幕幕,難道都只是一場夢境么?
如果挽挽醒來之后,他該怎樣告訴她這個噩耗,她那樣的身體真的能夠承受住這樣的打擊么?
這一切,歸根結(jié)底都是他的無能,是他無能才害的她們的孩子消失,是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卻總是自詡為算無遺策。
北棠妖的眸子都黯淡了,跟出來的小盛子看著這樣的他沒由來的覺得心一痛,也許沒有了孩子,最為痛心的人便是他吧。
小盛子忍不住嘆氣一聲,說不出什么埋怨的話來,他知道這個男人一路走來有多辛苦,也知道這個男人到底背負了多少東西,就在剛剛,他也曾埋怨過他,怪過他,認為若非是他執(zhí)意離開,也許主子就不會遇上這樣的事。
可是回頭想想,這卻是無道理的,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比他為主子做的更多,這一刻,也沒有人比他更無助和心痛,人非神圣,在這世間,誰又能真正的算無遺策,縱然他冷血,縱然他無情,可是他卻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會累,會疼,會害怕,會傷心,會期待,也會絕望。
“主子吉人天相,斷然不會這樣短命的,將來,她還要陪你君臨天下。”小盛子輕聲勸道。
“君臨天下么?”北棠妖輕聲呢喃著。
如果連最心愛的人都護不了,他君臨天下還有什么用呢?
這時,門再次被推開,另一名大夫走了出來,看著北棠妖低聲道:“少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北棠妖壓下心中懊惱的情緒,恢復(fù)了一貫的涼薄和冷漠,隨著這位大夫走到了角落。
“主子,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大夫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哦?”北棠妖打起精神,瞇著眼睛開口道。
大夫看了眼左右輕聲道:“夫人此前身體極弱,心脈受損頗為明顯,在下這次離開天水,就是回宗門內(nèi)部為夫人取些靈藥,只是此次夫人雖然中毒昏迷,可是卻沒有心脈受損之狀,而且,此人并沒有小產(chǎn)的跡象。”
北棠妖瞇起狹長的眸子,剛剛的頹廢盡數(shù)散去,琢磨著大夫的這兩句話。
他說此人沒有心脈受損的跡象,而且此人沒有小產(chǎn),可剛剛另一名大夫明明說此人已經(jīng)沒了孩子,如果沒有小產(chǎn),可是卻沒有身孕,那么是不是意味著這個人從來就沒有懷孕,也就是說她根本就不是挽挽!
北棠妖心下震驚,難道說這個人也是假的?
抬眸看向面前的大夫:“你確定?”
大夫點頭道:“少夫人住在馮府的時候,老夫多次為她診脈開藥,對于少夫人的身體狀況自然是再了解不過,這也正是剛剛老夫出來的時間要長一些的原因,韓大夫?qū)ι俜蛉松眢w的狀況并不如老夫了解,所以沒有察覺出端倪倒是不足為奇。”
北棠妖站在二樓的欄桿旁,雙手緊緊握住了欄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四起,明顯壓抑著某種情緒。
這也就難怪了,為什么他看到挽挽之后,總是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而且即便是挽挽已經(jīng)獲救,他卻不似以往那般的擔(dān)憂,只是煩躁煩躁再煩躁。
也許,這一切正是因為此人不是他的挽挽,所以他才會心神不寧!
“南昭帝!”
北棠妖從牙縫里狠狠擠出幾個字。
從來沒有人能夠這樣將他們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看來這一次,無論是夏紫瓊,馮宏,端靖,亦或者是他,竟然全都被南昭帝肆意玩弄著。
北棠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悉心分析下來,這樣確實才像是南昭帝的手法,若是如此他就簡單的救下了虞挽歌,倒還真是有負南昭帝王的盛名。
如今分析來看,當初他夜探監(jiān)牢時,南昭帝設(shè)下一個陷阱,利用了一個他輕易就能夠識別出來的假挽挽,來混淆他的注意。
讓他認為,真正的挽挽已經(jīng)被運走了。
而事實上,小盛子查到的線索,其實是南昭帝刻意留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他們,而且讓他們相信,這一次,自己所救的才是真正的虞挽歌。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端靖和湘羽費盡心思救下來的人,竟然也不過是一個冒牌貨!
一想到真正的挽挽此刻不知在何處受苦,他就忍不住想要殺人。
總有一天,他要取了南昭皇帝的項上人頭,以此來祭奠他們所受過的苦,流過的淚!
垂下眸子,對著
身旁的大夫輕聲道:“此事不要告知任何人,你繼續(xù)盡心為她醫(yī)治,而后張貼告示,遍訪名醫(yī),若是有人能夠醫(yī)治挽歌,答應(yīng)他的一切要求!”
大夫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安靜的點頭應(yīng)下。
北棠妖將手上的一串小葉紫檀珠子摘了下來,把玩在手中,以求心境。
他不能因為挽挽此刻處境艱難,就喪失理智,這樣,根本就救不出她,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加危險,他不能讓自己的情愫奪去自己的理智。
手中的珠串輕輕的轉(zhuǎn)動著,偶爾發(fā)出噠噠的聲響。
時間好像慢慢靜止下來,北棠妖也終于平靜了,微垂的眸子重新睜開的時候,已經(jīng)變得古井無波,近乎透明的眸子讓人再也難以揣摩。
他知道了,真正的挽挽,一定還在天水,南昭帝此次這一招,真正的將挽挽留在了那。
而眼下,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利用小盛子捉到的六皇子,以此作為交換。
抬手對著小盛子招呼起來,待到小盛子過來后,對小盛子吩咐道:“暗中搜尋江湖上的易容高手,還有同六皇子身形相似的人。”
小盛子也沒問原因,點點頭,就退下辦事去了。
而后幾日,北棠妖一直陪伴在,看起來像是對虞挽歌的傷勢憂心不已,大夫也陸續(xù)找來了許多神醫(yī)和江湖騙子,只是床上的人卻始終不見舒醒,一直陷在沉睡之中。
北棠妖這幾日看似在閑著,實則是一門心思的想著要怎樣來對付南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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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