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到了這天的后半夜,在狂風(fēng)大作之下,更加肆無忌憚地將南疆大地冰封。白茫茫一片的大地,讓人感覺不到還有生命的氣息存在。
一匹快馬從祈順軍的連營里沖出,直接往云霄關(guān)下奔去。
不多時,雪夜里的連營傳來了喊殺聲,隨后就突然之間變得燈火通明。
已經(jīng)跑出連營的人停下了戰(zhàn)馬,驚疑不定地回頭張望,不一會兒就看見一人一騎向他這里跑了過來。還穿著囚衣的男人拔出了戰(zhàn)刀,沖來人喝問道:“什么人?!”
“王將軍?是我,我是安元志,”來人大喊起來:“不要停下,快走,上官勇發(fā)現(xiàn)我放了你,不跑我們兩個都會沒命!”
“安五少爺?”
“是我!”
簡短的對話間,安元志已經(jīng)沖到了王奇遠的馬前。安元志顯然是跑的匆忙,身上連盔甲都沒有穿,在風(fēng)雪中策馬急馳之后,安元志一張俊俏的臉都凍得有些發(fā)紫。而只著了囚衣的王奇遠同樣凍得不輕,身體都在微微發(fā)抖,不快點找個可以避寒的地方,他們兩個都會凍死在這個雪夜里。
“我跟你回云霄關(guān)去!”安元志跟王奇遠喊道:“上官勇要殺了我!”
王奇遠看看他們身后,隔著紛飛的大雪,他已經(jīng)可以隱隱約約地看見連成一條線的燈火,追兵就在他們兩人的身后了。
“走啊,”安元志催促道:“等上官勇追過來,我們一個也逃不了。”
“安五少爺要跟末將進云霄關(guān)?”
“不進關(guān)我還能去哪里?”安元志說:“圣上的圣旨上官勇都敢瞞下,他還有什么不敢的?這個上官武夫一定會殺了我!”
“走!”追兵就在身邊,這情形讓王奇遠來不及多想,再次掉轉(zhuǎn)了馬頭,面向了云霄關(guān)的方向,跟安元志說:“只要安五爺少爺活著,我家主公就可沉冤得雪。”
兩匹戰(zhàn)馬沖云霄關(guān)下跑去,在雪地上踏出的馬蹄印轉(zhuǎn)眼間就被大雪覆蓋。
半個時辰之后,云霄關(guān)出現(xiàn)在了安元志的眼前,這個時候安元志心中的不安到了頂點。他們能不能一舉拿下云霄關(guān),就看他能不能混進城去了。
“什么人?”城樓上的喝問聲響起,還沒等王奇遠答話,鐵箭便從城樓上飛下來,直射在兩個人的馬前,不讓安元志和王奇遠再前行一步。
“我是王奇遠!”勒停了馬的王奇遠沖城樓上大喊道。
城樓上一時間沒了聲音,只是燈火又燃亮了不少。
“真是王將軍,你身邊的那位是誰?”城樓上的守將在好容易看清王奇遠的臉后,又指著安元志問道。
“他是安五少爺,安元志,”王奇遠道:“是李將軍在城樓上值守嗎?我要見大公子!”
早在看到有兩匹馬朝關(guān)下跑來的時候,城樓上就已經(jīng)有兵卒去通知項家大公子,項衡了。
安元志在等項衡的時候,假裝緊張地不停往他和王奇遠的身后張望。
“五少爺莫慌,”王奇遠安慰安元志道:“風(fēng)雪這么大,他們跑不快的。”
安元志說:“王將軍你的手里還有一把戰(zhàn)刀可防身,我可是什么東西也沒來得及拿,一會兒追兵到了,我要怎么打?”
王奇遠這才注意到安元志現(xiàn)在是手無寸鐵,可見這位安五少爺從連營里逃出來時,逃得有多匆忙了。
“奇遠?”這時城樓上傳來了項衡的聲音。
“大公子!”王奇遠忙就喊道:“屬下王奇遠!”
“你是潯陽安氏的五少爺?”項衡隨后又問安元志道。
“是我,”安元志這會兒說話的聲音都打著哆嗦。
“你們這是怎么回事?”項衡問道。看到關(guān)下只站著安元志和王奇遠兩個人,項衡便不怎么緊張了,兩個人兩匹馬,再怎么著也不可能拿下云霄關(guān)。
“大公子,圣上的圣意有變,”王奇遠急聲道:“還請大公子先放我們進城再說。”
“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項衡問道。
“是我放他出來,想讓他給你們項氏報信的,”安元志這時開口道:“只是我被上官勇發(fā)現(xiàn)了,這才不得已跟著王將軍來到關(guān)下。”
項衡說:“圣上的心意有變,圣上又想怎么處置我們項氏了?”
“圣上如今覺得項氏有冤,”安元志大聲沖著城樓喊道:“太子殿下為了項氏長跪在御書房外,圣上其實已經(jīng)來了……”
“大公子!”王奇遠打斷了安元志的話,跟項衡喊道::“屬下求您先放我們?nèi)腙P(guān),安五少爺是太子的人!”
項衡在城樓上猶豫著,這個時候他們在跟朝廷搏命,一個大意就可能要了他們項氏全族的命。
“大公子!”站在項衡身邊的李副將這時指著安元志二人的身后,跟項衡道:“追兵過來了!”
項衡看著遠處的燈火,再看看關(guān)下惶急中的兩個人,最后還是太子這兩個字讓項衡決定相信安元志一回,更何況王奇遠這個人他信得過。
“開關(guān),”項衡命兵卒們道。
安元志看到緩緩放下的吊橋以及洞開的城門,悄悄松了一口氣。
“五少爺你先走,”王奇遠回頭看著身后,跟安元志道:“末將給你斷后。”
安元志也不說什么客氣話了,這個時候他就是一個慌了神的世族少爺,打馬便上了吊橋,跑過吊橋后,安元志便進了云霄關(guān)。
安元志跑過城門之后,就有兩個項家軍的兵卒跑上來拉住了他的戰(zhàn)馬,說道:“安五少爺,我家大公子馬上就下城,你在這里等他一下。”
安元志回身看王奇遠也跑進了城來,便故意著急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下城?我上去見他!”
“五少爺!”王奇遠下了馬,看見安元志往城樓上跑,忙就追在安元志的身后喊。
云霄關(guān)的城樓高有三丈,從下往上的臺階上,積雪雖然都被掃去,但結(jié)著冰的階面還是讓安元志有點寸步難行。等安元志跌跌撞撞地爬了一半的臺階后,他跟下城來的項衡迎面相撞。
“你就是項大公子?”安元志看見對面這個身著銀甲,年約三十的將軍后,便大聲問道。
“我是項衡,”項衡也打量了一下安元志,此時的安元志是一副倉惶逃命之后的狼狽模樣,不過雖然臉已經(jīng)凍得青紫,但還是讓項衡的眼皮跳了一下,沒想到潯陽安氏里唯一從了軍的少爺,竟是個容貌不輸女子的少年。
“安元志見過大公子,”安元志雙手抱拳,匆匆給項衡行了一禮。
“五少爺不必多禮,”項衡也沖安元志抱了一下拳,說:“我?guī)闳ヒ娂腋福性捘愀壹腋刚f即可,請吧,五少爺。”
安元志就是想上城樓,至于項氏的當(dāng)家人,他可沒興趣見。“大公子,上官勇追著我和王將軍過來了,”安元志跟項衡急道:“您還是請項元帥到城樓上來吧,我要當(dāng)著項元帥的面,戳穿上官勇的謊言。”
“上官勇說了什么謊?”項衡問道。
安元志言簡意賅道:“圣上來了圣旨讓他撤軍,那個混蛋竟然抗旨不遵!”
安元志此言一出,讓周圍的兵將們都瞠目結(jié)舌。
王奇遠這時走到了項衡的跟前,小聲道:“上官勇是五皇子的人。”
所以他們項氏還是做了皇子奪位的替死鬼?項衡幾乎嘔出血來,這個世道還有天理嗎?
安元志說:“上官勇今晚說不定就要攻城了,大公子,留給他上官勇的時間不多了。”
“你去請我父帥過來,”項衡回頭跟自己的一個侍衛(wèi)交待了一聲后,便轉(zhuǎn)身往城樓上走去,一邊還跟安元志道:“五少爺放心,上官勇打不下我這云霄關(guān)的!”
安元志跟在項衡的身后上了云霄關(guān)北城的城樓,目光掃過這城樓上的個個角落,大致上跟上官勇畫給他看的那張圖差不多。等看到那個盤著粗繩的絞盤之后,安元志便停步不走了,假裝腳下滑了一下,隨后便站在了那一處的垛口上,望著城外的冰天雪地道:“大公子,你們只要再守半月即可。”
項衡在安元志的身旁站下來說:“五少爺這話何意?”
“半個月后我父親即會來到軍中,”安元志說:“那個時候,我看上官勇還怎么替他的主子賣命!”
項衡聽說安太師要來,面上頓時就是一喜,道:“五少爺此話當(dāng)真?”
“為著太子殿下,我們項安兩家,其實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安元志道:“我怎么敢在這事上胡說?大公子放心,只要我父親到了,上官勇就沒辦法在軍中狐假虎威了。”
“敵軍過來了!”城樓上這時有兵卒大聲喊道。
“都別慌!”項衡道:“他們攻不上城樓。”
一條長龍般的燈火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了云霄關(guān)下。
“安元志!”上官勇騎在馬上大聲道:“你竟敢叛國?!你就不怕連累家人嗎?”
“上官勇,”安元志站在城樓上道:“你別跟我這兒假仁假義,天日昭昭,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后你我二人,是誰不得好死!”
“關(guān)內(nèi)的人聽著!”慶楠的聲音在安元志的話音落了后,傳了上來,“你們交出安元志!”
項衡好笑道:“我們?nèi)羰遣唤荒兀俊?
“你們想跟著安元志一起死嗎?!”關(guān)下又一員將官大喊道。
安元志瞄了一眼項衡斜掛在腰間的刀,再瞄一眼身旁的絞盤,估算一下自己身邊的項家軍到底有多少個,隨后便深吸了一口氣。在關(guān)下的軍隊沒有殺進關(guān)內(nèi)時,安元志知道自己只能孤軍奮戰(zhàn),不過安元志也不覺得害怕,既然開始的一場屠虐,讓他有一種莫名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