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約再見到袁義的時候,已經是這天的四更天了,“你去哪里了?”韓約是惡聲惡氣地問袁義道,那眼神里還帶著探究。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太監雖是安錦繡的親信,可是誰知道這個太監會不會被宮里的哪個娘娘收賣呢?韓約在宮里當差的日子算不長,可是也聽老人們說過,宮里的主子多半都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袁義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說:“我把徐桃殺了。”
韓約被自己的一口氣嗆到了,以為自己聽錯了,跟袁義說:“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把徐桃殺了,”袁義說:“是她害了主子。”
“這,這是,這是怎么回事?”韓約結巴了,徐桃那個女人都被他們關到地窯去了,還能害到安錦繡?這個女人還會什么妖術不成?
袁義小聲道:“那女人做了一個荷包,讓紫鴛帶給了主子,我問過她了,那荷包就是害人的東西。”
“什么時候的事?”韓約忙就問道。
“三天前。”
“你,”韓約怒瞪著袁義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好人,你還敢把她的東西留給主子?”
“我沒想到一個荷包也能害人,”袁義認錯道:“是我的錯。”
在地窯里,袁義跟安元志又把這事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最后發現除了夭桃繡的那個荷包,她也沒有別的可能能害到安錦繡了。
韓約開口要罵袁義,卻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把袁義拉到了一邊,小聲道:“紫鴛被圣上命人拿了!”
袁義的面色就是一驚,說:“為了什么?”紫鴛有毛手毛腳的毛病,這丫頭在世宗的面前犯下了大錯?
“圣上說她沒伺候好主子,”韓約急道:“要是讓圣上知道,是紫鴛把荷包拿給主子的,紫鴛還有命嗎?”
袁義看著韓約的焦急之情,說:“你要把這事瞞下?”
“徐桃死了,主子現在也沒事了,”韓約說:“你不想看著紫鴛死吧?”
袁義挑一下眉頭,“所以你要騙圣上和主子?”
欺瞞主子的罪名,韓約承擔不起,可是這事要是讓世宗知道了,紫鴛就一定會沒命。“就當是我求你了,”韓約求袁義道:“你不是紫鴛的大哥嗎?這事就到此結束吧。”
事情就到此結束,這也是袁義希望的結果,他也不希望世宗知道夭桃的存在。“庵堂里有皇后娘娘的人,”袁義跟韓約道:“你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啊?”韓約現在一心想著紫鴛,被袁義這一叉話題,腦子轉不過來了。
“一定有人去地窯見過徐桃,”袁義說:“能避開我們的眼睛進地窯,這個人的武藝不會差,把這樣的人留在庵堂里,你能放心?”
韓約眨著眼睛,突然就怒道:“你就不關心紫鴛的死活?”真該讓那個傻丫頭來看看袁義現在的樣子,什么大哥,其實都是假的!
袁義故作不解道:“紫鴛怎么會死?主子不會讓那丫頭有事的,你有什么可急的?”
“要是讓圣上知道是紫鴛送的荷包呢?!”
“我們兩個不說,圣上怎么會知道?”
韓約現在明白了,為什么自己第一眼看見袁義,就覺得這人不順眼,這人就是他的克星,天生的,沒有道理可講!
“那人不是你手下的侍衛,就是御林軍,”袁義卻不看韓約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跟韓約小聲道:“你要盡快把這人找出來。”
“我的手下不可能有問題,”韓約忍了這口氣,道:“那人要藏也是藏在御林軍里。”
“你覺得會是誰?”袁義問道。
“不是我帶的人,我怎么可能知道?”韓約說:“我去問問他們的頭兒,許興也許知道誰對不勁。”
“如果這個人就是許興呢?”袁義說道:“你去問他,不是打草驚蛇嗎?”
韓約又被袁義堵了一回話,噎了一下后,他沖袁義道:“我還懷疑你呢!”
袁義也不惱,說:“懷疑我,你就不會跟我說這么多話了。”
韓約徹底被袁義憋屈住了,站著瞪眼看袁義,卻罵不出話來了。
院里的其他侍衛聽不到這兩個人的對話,便看韓約的臉,就知道他們的頭兒又一次在袁義面前敗下陣來了。侍衛們都搖頭,韓約跟袁義斗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反正沒贏過一回。
“你先私下里查查,等主子的身體好一點后,我會問她的意思,”袁義跟韓約說道:“徐桃的事,你先不要跟人說,就當這個女人還活著。”
韓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除了點頭,他也沒有別的動作可選擇。眼看著袁義閃身進了奶娘們帶著白承意所在屋子,韓約是跺了跺腳,小聲罵了一句后,還是回到了自己原來站著的地方呆著。
吉和站在滴水檐下看著韓約似笑非笑。
雖然吉和在韓約的心里,比袁義還討厭,是個死太監,但韓約還是恭順地低下了頭。
安太師正守在自己的皇外孫旁邊,這個時候他是不敢讓這個小皇子離開自己的眼界一步,也就奶娘們喂白承意奶時,安太師才會背過身去一會兒。
袁義走進屋子,就看見安太師輕輕拍著白承意的小屁股,哄著這個吃飲喝足后的小皇子睡覺。
“你去哪里了?“安太師看見袁義后,也是問這個問。
袁義看了看站在屋里的奶娘。
“你們先出去,”安太師對奶娘們道。
奶娘們出去后,袁義走到了安太師的身邊,小聲道:“奴才沒去哪里,太師,小主子沒事吧?”
“他讓他母親吃了大苦頭,”安太師道:“但他自己沒事。袁義,我問你,那個夭桃呢?”
夭桃就是安太師從宮里弄出來的,安錦繡生產這么大的事,安太師也就看見紫鴛一個人在安錦繡的身邊伺候,這讓安太師不得不問一句夭桃的去處了。他花了大力氣才把這個下奴院的女人弄出宮來,這個女人總不能不聲不響地就消失了吧?
面對著安太師,袁義沒有張嘴就說謊言,想要騙過當朝太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們把這個女子弄到哪里去了?”安太師看著袁義問道。安錦繡要夭桃一定有用處,只是他不知道安錦繡要怎么用這個女子,現在安錦繡兒子都生下了,這個女子的用處安太師還是沒有看到。
“她被皇后娘娘收買了,”袁義說道:“所以主子把她處理掉了。”
安太師的右手緊緊地一握,隨后道:“她死了?”
“死了,”袁義說:“主子其實不想殺她的,只是她想害主子的性命,那這個女人就不能留了。”
“你的主子這次差點出事,你要怎么解釋?”安太師又問道。
“奴才也是剛剛發現,庵堂里有皇后娘娘的人,”袁義又往安太師的跟前走了幾步后,站下來說道:“太師,皇后娘娘看來是容不下主子了。”
安太師扭頭看睡著了還手腳亂動的白承意,“皇后娘娘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你跟著安主子進宮后,要更加小心,宮里可不止只有皇后娘娘。”
“奴才明白。”
“明日我會再讓府中的人送幾個奶娘過來,我送進來的人不會出問題,你讓你主子放心用,”安太師說到這里,又問袁義道:“那個韓約的家住在京都嗎?”
袁義點頭道:“他家在城北福慧巷。”
“我會命人去給他家送些財物,”安太師說:“我看你主子的意思是想用韓約,想要用人,就要花些工夫,錢財是必須要舍出去的。”
這些事情,安太師要比袁義懂得多,袁義只是有些不明白,安太師跟他說這些話做什么,這些都是可以當著安錦繡的面說的話,難道這些話還要他代為轉達嗎?
“你跟著你主子進宮后,也要學會用錢買人,”安太師隨后說道:“你們在宮里,指望宮外的人,還不如指望就在身邊的人幫忙。袁義,錢買不來忠心,可是可以買來人手和消息。”
袁義這下子明白了,安太師這是在教自己入宮之后,如何才能幫安錦繡站穩腳跟。
“有些人你給的錢多了,他為你做的事越多,就越無法抽身,久而久之這種人就成了自己人,”安太師說道:“你進宮之后,不要想著要在宮里找出什么好人來,因為宮里手中但凡有點權的人,都不會是什么好人。”
袁義說:“宮里就沒有老實人了?”
“有,”安太師道:“只是老實人出不了頭,你要他何用?”
“至少多一雙眼睛吧?”袁義說道:“這樣的人一點用處也沒有嗎?”
“你若是在宮里什么人都想收買,那你就什么人也收買不過來,”安太師教袁義道:“你主子生下了皇兒,進宮之后會招人恨的,你要小心從事,不要讓人抓住把柄。錢不是問題,我會給,只是你們要用好。”
“奴才受教了,”袁義道:“奴才會小心從事的。”
“那個夭桃的尸體你們是怎么處理的?”安太師教完了袁義,又把話題轉回到了夭桃的身上。
袁義說:“奴才把她埋了。”
“埋了?”安太師搖頭道:“這女子的身份特殊,若是日后有人翻出這筆舊帳,你們怎么辦?這女子的尸體不能留,我不管你把她埋在哪里了,挖出來燒了。”
袁義說:“什么人會翻一個下奴的舊帳?”
“你不管會是什么人,”安太師道:“夭桃就是你主子的錯處,不能讓這個錯處有證據留下來。進了宮后,你記住,若是要殺人,兇手只能是別人,若是無人來擔這個罪名,就一定要毀尸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