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開了門,讓黎櫟先進去,接著關門,打開玄關處的燈。
黎櫟低頭,又看見兩雙一模一樣的妥協。
“……這難道是批發嗎?”
江淮“嗯?”了一聲,接著低頭,明白過來她所指。
“這是后來買的,同一家店。”
好一本正經在回答呢。
黎櫟偷笑了一下,換上拖鞋。
這套房子明顯比之前的要更大,更有人味兒。
黎櫟還是第一次來這據說是江淮最多時間住的屋子,位于郊外,真心遠啊。
她手指隔著毛衣摩挲著脖間的項鏈,江淮拿了個杯子走過來,塞進黎櫟手中,又用手掌包裹住她的。沒一會兒,手背就被江淮給焐熱了。
當然,被焐熱的還有她的小心臟。
她抬頭看了看,江淮也低著頭,兩眼專注地盯著她。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陣,最后是黎櫟忍不住熱度上臉,移開了視線。
她啄了口杯中的熱牛奶,另一只手被江淮牽著,來到方才在路上,黎櫟就表示出最大興趣的,江淮的房間。
然而——
“沒有什么差別啊。”她眨眨眼,仔細掃量,依舊是過分整潔的床,銀灰色的窗簾,“咦,還是有區別的,這里有衣柜誒。”
江淮的房子都有單獨的衣帽間,所以她在他的臥室看到衣柜還蠻驚奇的。
“果然,頓時就溫暖了很多。”
江淮瞥了眼,說:“過幾天往那里也裝上。”
黎櫟不解,“嗯?為什么?”
江淮:“這里太遠了,不方便你過來住。”
黎櫟:“……”她、她什么時候說要來住了!
江淮:“市區的房子對你來說更方便些。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隨意改裝。”說完,不知從哪個口袋抽出一張銀行卡,塞進了黎櫟的手中。
黎櫟:“……”被、被包養的即視感!
然而不等黎櫟說什么,江淮牽著她的手回到了客廳,將她帶到沙發旁坐下后,說:“有一份禮物想送給你。”
墻上的掛鐘指向一點,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許久。
黎櫟眨眨眼,下意識地又往脖間摸去,“生日禮物嗎?不是已經送給我了?”
一條刻著她名字的項鏈,戴上時,再加江淮那句話,把黎櫟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嗯,有那么一樣東西。”說著,江淮起身進了書房,然后很快便出來了。
在黎櫟好奇的目光中,將東西放在了她的掌心。
一張CD。
沒有封面也沒有字,就只用透明的外殼裝著。
黎櫟滿滿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來了,但江淮卻說讓她回家后再看,于是她只好將好奇先壓下去。
時間已經不早,黎櫟在江淮從衣柜里拿出為她準備的換洗衣服——其中包括內衣褲時,懵了懵,然后就抱著那些進了洗手間。
門外江淮的聲音:“我是不介意你開著門洗的,但是會著涼。”
砰——
黎櫟背靠著門驚魂未定,一轉頭,瞥見鏡中自己的臉。
額,好紅……
她洗完澡下樓,江淮早已洗好,一身睡衣坐在客廳,只開著一盞橘黃色的落地燈,電視則無聲地放著,閃動的光不停地從他臉上掠過。
黎櫟覺得喉嚨有些干,正巧這時江淮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一接觸,她冷不防地心上一緊。緩了緩,才故作鎮定地走近,問道:“我晚上……睡哪間房?”
江淮眉頭輕挑,“我房間。”
黎櫟滿臉驚恐。
“……旁邊的房間。”
松了口氣。
逃過一劫的表情太明顯了。江淮嘴角牽了下,忽然起身,利落地來到黎櫟滿前,彎腰挨近,聲音壓得很低,“如果我說真的呢?”
聲音很危險,表情很認真,黎櫟辨不出他是否在開玩笑。
于是乎,她直接懵逼了。
“不、不太好吧!”
好半天,憋出這么一句。
江淮目光幽深,斂盡萬千光華,“哪里不好?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黎櫟緊張地呼吸幾乎都停止了。
半晌,又憋出一句,“是、是這樣嗎?”
雖然她看過不少的言情小說,自詡理論滿級,但實踐經驗嘛……此前為零。所以江淮的話讓她很是內心震蕩了一番,努力回憶小說,似乎……確實是這樣的?但是,會不會太快了呢?
黎櫟快要糾結死了。
江淮神情微動,終于露出笑意。總覺得,再逗下去,她會哭出來的吧?所以,雖然很想,但實在不忍心了。
“好了,”江淮忽然站直身,擁著黎櫟轉了個身,幾乎是推著不知所措的黎櫟上樓,來到主臥旁邊的房間門口,“時間不早了,不要玩手機,早些休息。”完了低頭瞥見仍舊神游天外的黎櫟的臉,好笑地低頭,湊近親了一口。
“回神了。晚安。”
看起來小朋友真的被嚇到了?江淮隱隱感到后悔,打算立即消失在她面前。不知這樣能否挽回些他的形象?
哪知剛轉身,就感覺袖口被人拉住。
回頭一看,黎櫟垂著腦袋,悶聲開口:“也不是不可以啊。”
黎櫟說得極為認真。
就是因為聽出了這份認真,江淮一陣沉默。
她沒忍住,好奇地抬頭,重申道:“我說真的。”
江淮默了默,表情緩和開來,抬手揉了把黎櫟的腦袋,最后沒忍住,將人一把攬進了自己懷中。
黎櫟聽見耳邊的聲音。
“小朋友,你知道那樣會發生什么嗎?”
遲疑了半秒,她輕輕點頭。
她早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該知道的當然知道。頭腦發熱也好,沖動也好,她想了想,如果那個人是江淮,其實她是愿意的。
有一天當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原來是那樣愿意、渴望著與他做盡這世間一切的事,恨不得更加親密不分離。
良久,江淮終于放開她,但沒有放下手,而是低頭挨近,距離近得鼻尖幾乎要碰到,瞳孔中,是掩飾不住的光華,仿若星光,在閃爍,在跳躍。
“我很欣喜。”他開口,又重復一遍,“黎櫟,我很欣喜。”
情緒滿得幾乎要溢出來,黎櫟受到感染,嘴角不由上揚,眉眼帶笑。
江淮這時長長舒了口氣,好似在克制什么,“但是現在不行。我的小朋友,現在還不行。”
黎櫟怔了怔,“嗯?”
這是他的寶貝,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江淮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程度。心動是一瞬間的事,但真正的愛情,卻是無跡可尋,教人捉摸不透的。
那是他的寶貝,永遠覺得珍惜不夠的寶貝,所以——
江淮抬頭,掌心輕輕蓋住黎櫟的眼睛,唇落下,在黎櫟眉間一觸即離。
“我會等到你真正做好準備。”
對于林銘來說,這真的可以說是相當糟糕的一天。
不,原本其實是充滿期待的——當他帶著某項國際化大制作的電影計劃前往影視城打算給江淮一個驚喜,當然,要見到江淮驚喜的樣子似乎很困難,但他打算自欺欺人一下。然而,迎接他的是“江老師請了三天假哦”。
哦,哦,哦,哦個屁屁啊!
關鍵是這已經是請假第二天了,他這個經紀人卻毫不知情,最郁悶的是,他手里的驚喜啊驚喜!
于是林銘立即撥通了江淮的電話,下定決心一定要挽回自己經紀人的尊嚴。
電話接通了。
江淮:“喂?”
林銘冷聲問道:“你在哪?”
江淮:“南城。”
林銘心里哼了一聲:“聽說江影帝跟劇組請了三天假?是哪股風把您又吹回南城了?”語氣真是要多陰陽怪氣有多陰陽怪氣。
江淮那邊只是微微一頓,便說:“你去影視城了?找我什么事?”尾音含著一絲不耐。
林銘聽出來了,惡從膽邊生,“江淮!我今天必須得好好說說你了!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一起工作的時候嗎?那時候的你是多么天真多么善良多么內外發白地單純啊!我們一起經歷過那么多起起伏伏,你怎么能說變就變!你真的讓我十分寒心啊!”
“嗯,”江淮語氣未變,“那你辭職好了。”
林銘:“……”
辭、辭職他喝西北風啊!
江淮:“我好像一直很順,沒跟你經歷過起伏。”
林銘:“……”即使江淮說得都是真話,但林銘依舊感到秋風掃落葉,心拔涼,就是太真了,所以他更心疼自己了。
那頭的江淮不想再繼續廢話了,直接問道:“找我什么事?”
林銘:“……哦。有一個中美合作的大制作電影想要邀請你出演男主角,導演是拿過奧斯卡獎的那位斯伯爾,女主角人選還沒定,幾位候選都是好萊塢影后,題材也是你早就感興趣的科幻片。我拿了劇本大綱過來,目測是個好故事,而且有導演、女主角、你,國內國外市場都不用擔心——“
“不接。”
“預計一個月后開機,到時候你——等等,你說什么?!”
江淮:“我說,不接。”
林銘崩潰,“除非你能給我個合理的理由否則我一定認為你是腦袋被門夾才說了剛才的屁話!”
“我要結婚。”
嘎吱一聲,發條轉到盡頭,時間瞬間靜止,仿佛結冰的湖面,無聲地沉寂。
又是一聲響,是石頭落在冰面,砸出個窟窿,零零碎碎地裂開。
林銘找回自己的聲音,“剛才沒聽清,你說了什么?”
一秒仿若十年般漫長。
實際上卻是連猶豫都不需要的長短。
“我說,我要結婚。
這個理由足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