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不認識白勝,很快失去了興趣。黎櫟則底氣不足地跟著白勝走出酒店。
江淮正靠著牆抽菸。
黎櫟恰好看見他吸菸的動作,兩根修長的指頭夾著,其餘指頭微微蜷縮,動作帶著點小慵懶,又有些隨性。頭頂的碎髮隨著他低頭的動作遮住了他的前額,側臉線條分明,高挺的鼻樑勾勒出最佳角度。
……黎櫟一時看得入了神。
江淮目光微動,看見了黎櫟。
然後,他站直身,將煙摁滅在一旁垃圾桶上。
黎櫟的眼珠子隨著他手的動作跟著移動。
江淮頓了頓,說:“我不常抽菸。”
“……”
“所以這個沒法給你拍。”
黎櫟一驚,回過神來,忙擺手:“不是,我沒想——”
江淮忽然勾起嘴角,淡笑,“開個玩笑。”
黎櫟:……
後半句“——幫報社拍照片只是你抽菸的樣子太帥了我忍不住看出了神哦其實我也很想用相機記錄下來”之類的誠實的不能更誠實的話還是咽回去好了。
所以到底爲什麼讓白勝把她叫出來啊?如果是欣賞影帝抽菸帥姿……好吧,其實還挺值的。黎櫟賊兮兮地在心裡想。
“你怎麼會在這裡?”江淮這回不是開玩笑了,問道。
額……黎櫟不知道怎麼回答。
“算、算是工作?”
江淮:“什麼工作?”
黎櫟一僵,乾巴巴地擡眼:“這個不太好說——”
“嗯?”對方眉頭微挑。
她下意識避開江淮的視線,“工、工作機密啊。”
江淮:“……”
總覺得,沉默中帶著一股無語的氣息。
“好吧,換種問法。你在這裡,是跟著什麼人來的嗎?”
“不是啊……”她坐的士來的。
“是看到了什麼人?”
“沒有啊……”老趙看到了她沒看到。
“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啊……”
“……”
“……”
又是一股無言的沉默。
“張寒峰和徐瑩在十五樓。”
“誒?真的嗎?!”黎櫟驚訝地擡頭,冷不丁正對上江淮內斂的雙眸。
要遭!被套話了!
黎櫟尷尬地笑了笑,比哭還難看的那種,然後再次避開了江淮的目光。
江淮看著黎櫟一副小孩子做錯事被老師抓住的表情,而低著腦袋逃避的動作則是“老師你罵吧我錯了但是我不會改我就當沒聽見你罵我”,他莫名地,很想敲她腦袋。
指尖動了動,江淮並沒有其他動作。
“回去吧。”他說。
黎櫟詫異擡頭,“誒?”
並沒有從江淮眼中看見什麼指責的結果讓她漸漸鼓起勇氣與他對視,“什麼意思?”
江淮默了默,言簡意賅道:“徐瑩和張寒峰,不要拍了,回去。”
“爲什麼?!”如果將黎櫟面對江淮時的勇氣值繪製成線性表格,那麼在這一刻它到達了一個峰值。
黎櫟自己想不想做是一回事兒,但別人讓不讓她做則是另一回事兒。剛纔聽老趙說時,她確實有過猶豫,但那只是因爲各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而她心知最後還是老趙做決定。但是現在江淮直接兩個字就想將她打發,那點猶豫一下子都化作不滿和牴觸。
所以江淮其實也是那種厭惡狗仔的明星?不論狗仔做什麼都反感反對的那種?
黎櫟怒目而視。
江淮沉默,知道對方大概是誤會了,但他並不打算多做解釋。
黎櫟瞪圓的兩個眼珠就像兩顆咕嚕球,無法忽視。雖然裡面帶著的情緒很清晰——不解和憤懣,但是卻太過清晰了。又一次印證了江淮最初的想法……黎櫟這個姑娘,真的很不適合娛樂圈,更不適合做狗仔。
江淮不打算多說,轉手就要離開。
黎櫟則將他的動作理解成敷衍,勇氣值達到二次峰值,出聲阻攔:“江老師!你站住!”
江淮果然站住了。
“……”黎櫟深呼吸,勸自己冷靜點,“江老師,您幫過我兩次,我很感激您也很敬佩您。我以爲您對我的工作或者說狗仔的工作是沒有偏見的。是,我必須承認,狗仔的存在爲很多明星帶去困擾,而有一部分狗仔則違背道德良心做出傷害明星的事情。但是凡事都不能以偏概全一概而論的,我們雖然被人稱作狗仔,但其實我們更想別人稱呼我們是記者。記者不就應該承擔揭露事實真相的責任嗎?張寒峰欺騙妻子兒女以及大衆,難道不應該揭開他真實的面目還大衆一個真相嗎?”
江淮眸色加深,定定地看著黎櫟。
方纔說完長篇大論的黎櫟,沉默下來後,迎著江淮的目光,心裡咯噔幾下,終於開始緊張了。
最後是江淮率先移開目光,同時令黎櫟感到意外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我對狗仔沒有偏見,也不喜歡以偏概全。張寒峰的事情在藝人裡並非秘密,他的妻子近日會有大動作,爆料也一早給了大報社,如果你們插手,可能會受傷。”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掃了眼面色由白轉紅尷尬地恨不得捂臉消失的黎櫟,眼底閃過笑意,說:“小狗仔的正義感?嗯,挺好的。”
黎櫟:“……”
被嘲諷了!被嘲諷了!絕對被嘲諷了!
她的腦子一定是被門夾了是吧是吧是吧!
問:不小心上下同時走光時該先捂哪裡?
答:捂臉啊!
於是黎櫟默默地捂住了臉。但這並不能阻止江淮低低的笑聲傳入她的耳朵。
“江老師……”黎櫟的聲音透過手掌悶悶地響起。
“嗯?”
“求您別笑了……”好丟臉。
呵呵……
笑聲更明顯了。
而將黎櫟從尷尬中解救出來的,是來自酒店門口的巨大動靜。
她轉頭一看,看見老趙被保鏢扔出來的一幕。
!!!
毫不猶豫黎櫟衝了過去。
江淮伸出去的手……沒來得及抓住人。
黎櫟跑到跟前,發現情況遠比她想的嚴重。至少保鏢的一踹不足以讓老趙鼻青臉腫得跟豬頭一樣,這是已經經歷一番惡戰了?幸運的是,似乎已經走到尾聲了。黎櫟從黑臉保鏢身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張寒峰和徐瑩,很快在保鏢的保護下離開了。
幸好此處沒什麼人,不至於招來圍觀。
黎櫟注視著裡頭那羣人消失後,才收回目光看向老趙。
老趙正齜牙咧嘴地呼痛。
雖然已經親眼所見,黎櫟還是選擇問一句:“沒事吧?嚴重嗎?”
老趙:“有事!嚴重!老子腿好像骨折了!”
“……”
“孃的!張寒峰那孫子!老子不就是拍幾張照片嗎?跟操了你祖宗似的,還砸我相機!我$&@!#%^*?——”
後面的黎櫟都沒聽見,因爲她的耳朵被一雙溫熱乾燥的手給捂住了。
嗯,還是捂的比較緊的那種。
老趙機關槍似的嘴門突然頓住,維持在一個半開的狀態,整個人陷入僵化。
江淮鬆開手,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少兒不宜。”
黎櫟:“……”
老趙:“……”
一直到坐在開往醫院的江淮的車上,老趙都沒回過神,整個人如失去靈魂的木偶,指哪兒往哪兒。
而黎櫟,兩隻手拘謹地攥著拳頭,一會兒是方纔跟江淮嗆聲結果誤會了人家的場景,一會兒是江淮捂住她耳朵溫熱的感覺,一會兒又是江淮靠著牆隨意吸著煙的帥斃了的動作……一幕幕就跟電影畫面似的閃過,還是帶跳幀的那種,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亂七八糟地充斥著她的大腦。
所以此刻的黎櫟看起來……跟木訥僵硬的老趙沒啥兩樣。
白勝開車,眼睛不住地往後視鏡裡掃,就差沒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我太好奇了!”。
……
幸好不久之後,醫院到了。
黎櫟適時放鬆,跟白勝一起扶著老趙下車。敬業的護士們早已準備好擔架,老趙被擡著進去,正要跟著一起的黎櫟忽然被車裡的江淮叫住。身份原因,江淮不便露面,但是他說:“辦好手續馬上下來。”
黎櫟神情恍惚地說了聲好後進去了。
等進了醫院,一拍腦袋,回過神來了。
她幹嘛說好啊!直接拒絕就得了唄!再說江淮爲什麼要等她啊?總不會是,想秋後算賬吧?
車裡的江淮忽然打了個噴嚏。
老趙臉上的都是皮外傷,看著慘了點實際沒多大事,養兩個星期就好了。最嚴重的是他的腿,沒骨折但是脫臼了。也虧得他一聲不吭一路來到醫院。
“我那不叫勇敢,純粹是被嚇得好嗎?我哪想得到會坐江淮的車啊!”老趙翻了個白眼。
黎櫟乾笑。
老趙猛地停住,看她,“這麼說,你跟江淮其實是認識的?他今天明顯是幫你啊。”
黎櫟無法,只能將頭兩次照片的真相告訴老趙。不過許多細節省略,將重點放在“江淮看她年紀輕輕工作這麼辛苦實在不容易便允許她拍了兩張照片”。
老趙聽後,感嘆“這年頭做狗仔都有性別歧視了”,看樣子是信了。
不過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江淮,他最在意的是張寒峰!身上的傷可不能白受,就算相機被砸了,損失的錢就當餵了狗,最重要的是SD卡還在!
黎櫟猶豫要不要將江淮告訴她的說給老趙聽,萬一老趙貿然行事再出事了呢?
不過,還是得問下江淮,至少…套多點信息。
想及此,黎櫟也坐不下去了。匆匆把該準備的給老趙準備好,然後吩咐他注意休息別輕舉妄動要好好計劃一番後,奔下了樓。
江淮那輛黑色的保時捷果然還停在醫院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求冒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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