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潞說來就來,把姜桐給嚇了一跳,她‘哎呦’了一聲抽回手,嘴里喊著:“輕點輕點胳膊斷了!”
她嘟囔著,揉了揉手腕,“我跟你……這怎么試啊?”
陳瑜潞皺著眉,表情十分認真道:“這一場戲很重要,算是整個電影里的一個小高/潮,你如果找不來感覺,現在我陪著你找,但是你得知道,拍這部電影辛苦的不單單是演員,你要是一直不在狀態,我們大家都得陪著你一遍一遍過。”
她看了眼手表,“現在已經是快十二點了,你要想早點收工,就趕緊把狀態給我調整過來。”
姜桐被她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偏過頭,猶豫了一下,為了被拖累的工作人員不會繼續跟她一起熬下去,還是同意了對方的要求。
“你先給我五分鐘。”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壓下涌上來的疲憊感,撿起地上的劇本又認真看了一遍——
白珊珊是一個性格很復雜的人,她出生在一家孤兒院里,因為小時候吃的不多營養不良,所以整個人長得就像豆芽菜一樣,而這也是她備受欺凌的原因之一。
因為童年的不幸福,所以導致了她這個人性格十分扭曲,見不得別人過上幸福的生活。而她長大后的形象發生了大逆轉,長相嫵媚如同盛放的玫瑰,總喜歡穿著一身旗袍游蕩在街頭巷尾,以戲弄那些模樣端正英俊的小青年為樂。
成毅的身份很神秘,一身正氣的他恰巧便是白珊珊最為鐘愛的類型,所以白珊珊才會去試圖引誘他。
而在得知了他背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勢力以后,白珊珊的心里已經完全將這個男人劃分到她的人中了——她對這個男人懷著勢在必得的心思,一步步算計著,用未婚夫的慘死來讓對方升起憐愛之心,順勢搶走了未婚夫手里的所有資產,然后再慢慢侵入成毅的生活。
她的計劃原本是完美的,可是千算萬算,她卻唯獨算漏了一點。
成毅也并不是表里如一的正氣青年,他是為了二十年前的一樁孤兒院滅門慘案而來。他尋找的獵物就是那個縱火燒死整個孤兒院的兇手,他要將那個兇手剝皮拆骨,讓兇手陪著那塊已經燒成廢墟的孤兒院一同埋入黃土。
成毅已經知道白珊珊是那個孤兒院的幸存者,但他不確定對方究竟是不是兇手,而白珊珊卻已經完全明白,自己就是對方要尋找的獵物,一旦真相暴露,她便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她并不想死,但她卻因為對還沒有得到成毅而不甘心,所以選擇了繼續留下來和對方周旋。
而沖突點就在這里——
姜桐輕輕放下了手里的劇本,她垂著眼,將耳旁滑落的發絲重新別在耳后。她好像是嘆了一口氣,又好像是在笑,那聲音實在是太微弱,叫人很難分辨地清楚。
她倚在桌邊,沖著對面的人勾了勾手,神態慵懶,舉手投足間的姿態都帶著風情萬種。
陳瑜潞盯著她那雙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不由得輕笑一聲。姜桐這明顯是已經開始入了戲,她也就十分配合地走上前去。
姜桐靜靜地看著眼前一步步走過來的人,她將自己與白珊珊無限拉近,即使此刻她只是身在小小的更衣室里,但在雙目對視的瞬間,她似乎一下子就被帶入了那個充斥著血腥與黑暗的世界。
她是白珊珊,而眼前站著的,是讓她愛到想吞入腹中的人。
她伸手捧著對方的臉,就像是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那光潔緊繃的皮膚,還有脖頸上溫熱的觸覺,甚至呼吸間傳來的香氣,都讓她深深迷戀又不能自拔。
她微微笑了,潛伏在心臟里的毒蛇嘶嘶吐著信子,陰暗的心思像無人看管的野草一樣瘋長。
“你在想我嗎?”她問,語氣不自覺就帶上了愉悅。
“是啊,我在想你,想你想的……幾乎要發瘋。”對方的手輕輕柔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然后停留在她戴了細長項鏈的脖子上。
對方的拇指在她鎖骨處劃過,一遍又一遍,然后低聲說:“我想了你二十年,每一天每一夜,我的腦子里裝得全部都是你,在夢里,我幻想過無數遍你的模樣。”
她抓住了那雙不安分的手,輕輕舔了舔嘴唇,體內的血液似乎化成了汽油,只需要一把火便能將她點燃。
她在興奮,興奮地渾身上下都在發燙,眼前的這個人知道了自己就是那個獵物,也許下一秒,對方就會用利刃劃破她的皮膚。
就從喉嚨處割開,動脈處會涌出紅色的血液,她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嘗試一下那是什么滋味——自己的血究竟是熱的還是冷的?被割喉的人究竟需要多久才會真正斷氣?而對方現在,又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得越多,她就越開心,她喉頭發緊,手心甚至有些微微出汗。
于是她說:“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我問你的那句話嗎?”
她一邊問,一邊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那句話。
你能陪我跳支舞嗎?
姜桐勾唇一笑,此時此刻,她的大腦似乎已經完全和那個風情萬種卻又冷酷無情的白珊珊相融合了——對面的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她現在開心地很。
這里沒有音樂,沒有圍觀群眾,她站了起來,將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漫不經心地一踢腿,旗袍的下擺隨著她的動作揚起了一個勾人的弧度。
然后她開始哼一首歌,歌的旋律在她耳中已經唱過了十幾年,印象深刻到她怎么都忘不掉。
陳瑜潞的目光漸漸變得陰沉,女人柔軟的腰肢被她攬在懷里,隨著舞步的變換,兩人的身體總在不經意間碰到一起,然后十分迅速地分開。
這是一場不見血的博弈,獵手舉起了尖刀,獵物露出了隱藏在紅唇下的獠牙。
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暴露無遺,跳完這支舞,便要圖窮匕見。
*
姜桐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正巧外面已經拍完了最后一個鏡頭,她站在那里撓撓頭,盯著若無其事從身邊走過去的陳瑜潞抿了抿嘴,終于還是決定上前幾步。
她站在場地旁邊,因為剛才鬧出來的動靜確實有點大了,所以她剛一出來,就被不少雙眼睛給盯上了。
姜桐有些愧疚地沖著導演鞠了躬,又帶著歉意沖著旁邊的工作人員笑了笑,口中道:“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的失誤,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她說著,又有些忐忑地看了陳瑜潞一眼,繼續道:“我保證不會再出錯了,林導,抱歉……我可以再來一遍嗎?”
原本這場戲拍完以后就是打算讓她回來繼續的,所以那些工作人員也都沒有什么意外地開始重新擺放道具。
導演林茂黑著臉坐在監視器前,看著鏡頭里慢慢開始表情崩裂的男主角任□□。
他的表情原本是帶著陽光的微笑,但是余光瞥見了一個有著姣好身材的女人慢悠悠從暗處走出,他的腳步就頓了頓。
他看見那個女人手里把玩著一串項鏈,那項鏈上掛著他熟悉的吊墜,即使他們中間橫著一輛支離破碎的摩托車,也不妨礙他認出來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一串項鏈。
“原來是你。”他的笑容漸漸崩裂,目光中卷起一陣激烈的情緒波動。
女人側著臉沖他微笑,轉身再次隱沒在暗處。
鏡頭切換,首先暴露在鏡頭下的是一雙修長而又白皙的手,手的主人正握著一把菜刀――她在切菜,動作十分干凈利落。
案板上的小白菜被切的及其零碎,女人伸手從水池上撈出來一條肥大的鯉魚,那條魚還活著,一脫離水池以后就開始扭動著試圖掙扎。
女人看起來有些不悅,她皺著眉,用力把魚往案板上一拍,手起刀落,利索地剁掉了魚頭。
沒有了頭的魚尾巴還在一晃一晃,鏡頭慢悠悠上移,拍到了那張涂了艷紅色口紅的美人臉,她的臉頰上還有濺上去的水漬,以及剛才剁魚頭時不小心沾上的血液。
她垂著眼,一邊口中喃喃,一邊揚起一抹陰冷的微笑,輕柔地剖開了魚身。
她在說:“成毅,你跑不掉的。”
鏡頭有條不紊地繼續往下拍,林茂的臉色和緩了許多,他坐在那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
他在心里甚至有些驚訝,驚訝于這肉眼可見的進步,于是他沖著站在一旁的人招招手,小聲問道:“方法看起來很有效果啊,你是怎么教她的?”
陳瑜潞摸了摸鼻子,說:“她本來就有天賦,稍微一引導她自己就能明白過來,至于我怎么引導的嘛……”她回想了一下剛才跳的那個十分火辣的貼面舞,還有依稀留在指尖上那溫熱的觸感,忍不住耳朵尖有些發燙。
她故弄玄虛地一搖頭,咧開嘴笑著繼續道:“這個得保密,不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