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瑤頗有些欣慰的看到,段攸華比起自己離開前,長高了,也成熟了不少。當然她也很快的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深秋,少年身上仍然穿著一件藍色的單衫,清瘦的身形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就連那張臉上,也仿佛凍得少了幾分血色。
難道那什么妃還在欺負于他?她不覺蹙眉,想到先前曾經(jīng)得罪過幾個人,自己一走,他們不是報復在段攸華身上吧?
正想問問他是怎么回事,那少年突然撲上前來,在段瑤愕然之際,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瑤妹妹瑤妹妹”段攸華口中一疊聲的喚著,少年的手臂緊緊環(huán)著她,身體微微的顫抖。
段瑤的眼中頓時柔和了下來,她安撫的拍了拍少年的背部,頭一次被人如此依戀的感覺,令她心中也有些溫暖。
“我回來了。”她重復的說了一句。
段攸華身體驟然一震,隨即更緊的抱住她,少年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沙啞:“歡迎回來。”
東海之邊的一座孤峰頂上,云霧繚繞,煙氣蒙蒙。
一個素衣人孤身而立,沒有風,他靜靜的立著,如墨的發(fā)長長的垂在身后,他面前是無窮無盡的山巒,煙的白色,從滿目青翠間飄散出來,遠望去,那背影便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畫,透著清新而又干凈的味道。
云霧在他身邊聚集起來,就連草木上也映上了一層青蒙蒙的霧氣,疏疏淺淺,連帶著他的人,也顯得有些虛無縹緲。
“你終究找到她了。”
一片空寂當中,他忽然出聲,語氣淡淡的說道。
孤峰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人,無聲無息立于他身后。來人烏衣雪發(fā),臉上罩著一個丑惡的青銅面具。
“三個月前我已在積云山見過她,若不是你以顛倒五行**將她的行跡隱藏,我又怎會直到今日,才得知她的下落。”那烏衣雪發(fā)之人冷冷說道,他的聲音泠泠,如冰玉相擊,雖然動聽,卻是寒氣逼人,使人望而卻步。
素衣人回過頭來,微微一笑,瀏覽器上輸入39;看最新內(nèi)容-”“姑射涵,我知你要尋那化解劫難之人,只是這世上會雷法者甚多,你如何知曉,她便是你要尋之人?何況那孩子本是我段氏血脈,我雖不才,卻也不能輕易交于你的手上。”
姑射涵一雙寒眸似冰,直直朝著面前之人射去,那素衣人始終面帶微笑,坦然回視。
姑射涵仍是盯著他,口中徐緩說道:“昔年神算公羊叔寂滅之前,曾與我卜過一卦,言道百年之后東慶皇朝有一人將出,乃是我渡過此劫的關鍵,此子身帶天罡之氣,正與我本性相符,除卻她,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原來是他”素衣人喃喃低語道,“你竟能得他算此一卦,怪不得怪不得”
姑射涵道,“正是如此。”
那素衣人卻又抬起頭來,雙眼如清泉明澈,直視向他問:“然則你要尋她,可只是為了渡那劫難?”
姑射涵道:“若是她聽話,我自會將一身法術傳授與她,此事你大可不必掛心。”
那素衣人輕輕嘆了口氣,道:“只怕她未必肯聽你的話”
他尚未說完,便聽姑射涵冷笑著道:“我不知你與那孩子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此子我是勢在必得,蘇雪丞,你若再糾纏不清,莫不是要與我搶徒弟不成?”
素衣人,也就是蘇雪丞笑了一笑,只道:“你且放心,我已經(jīng)消去了她對于我的記憶,日后也定不會再插手,那孩子心思過于直白,忘了我于她也是好事。”
他的聲音平平靜靜,聽不出什么悲喜。
姑射涵道:“如此正好。”他說完此句,竟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欲離去。
卻聽蘇雪丞在身后淡淡言道:“瑤瑤她性子頗為急躁,若是有什么失禮之處,還望你能多擔待些。”
姑射涵止步,卻并不回頭,冷冷哼了一聲道,“她以后便是我的徒弟,怎樣待她,我自有分寸。”他往前走得幾步,玄光一閃,便即消失不見。
蘇雪丞靜靜站在原地,想到那乖巧伏在自己懷中的孩子,從此就要歸別人所有,心中不知為何,竟有一個角落、微微的痛了起來。
“我要你為我找一個人。”
段瑤望著段攸華,緩緩說道。
桂寧宮院墻之下,正是三秋桂子盛開之時,幾株高大的桂樹枝頭,輕黃淺黃柔黃的碎花如繁星點點,又如繡球般團團簇簇,清甜濃郁的香氣滿樹飄搖,散入風中,粉塵碎末輕揚,飄得滿園皆是清香。
園子里有一座小小的涼亭,中間的石桌上放著新出爐的桂花糕,也是香氣四溢,惹人非常。
段攸華正在心里盤算著要怎么開口來問問她這些年都去了哪里,不料段瑤開門見山,便說了上面那一句話。反倒讓他愣了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瑤妹妹要找一個人?是誰?
他正想細問,卻聽段瑤聲音又響起,語調(diào)幽幽,既像是說給他聽,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這個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他住在哪里他對我施了遺忘之術他只道我什么都忘記了,可是他卻不知,我段瑤想要的人,又怎么會如此輕易就忘掉?我記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容,我記得他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卻唯獨忘記了,他叫什么名字”
段攸華見她神情有些迷離,一雙眼中不知是怨恨還是癡迷,他從來沒見過自家妹妹這般模樣,不禁也是唬了一跳,下意識的道:“瑤妹妹,你你可是”
他望了望面前仍是稚齡的女童,終究將那句話咽了下去,轉(zhuǎn)而問道:“既然你已經(jīng)忘了他是誰,那、又要上哪里去找呢?”
段瑤默然,良久方緩聲說道,“我的確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只是有這種預感,在這皇宮之中,一定有什么人可以知道他的下落,那么只要我留在這里,就一定能找出那個人來”
她面上慢慢浮起一個形容莫測的微笑,像是隔空注視著什么人,又好似期盼著些什么,“到那個時候我若是能夠找到他,便要叫他再不能如上次一般逃開若我能再找到他,一生一世也要他陪在身邊,除非我不要了,否則終我一生,他再也休想從我身邊離開!”
卷三